“……”
天知道,装逼这个词小姑娘当初还是跟她学的,云竹没想到宴凉会因为这件事发这么大的火,甚至于一听说了玄真殿的消息就气冲冲地跑到凌云峰来堵她。
云竹揉了揉被她闹得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奈道,“宴凉,修补境域结界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那可是化神修士的神魂仙骨所化,哪里是凡物可以修补的。
即便勉强修好,也管不了多久。更别提,当初那血鸢咬牙切齿,信誓旦旦要卷土重来。
到时候就不仅仅只是破一处结界那么简单了。更何况千年已过,谁也不知道魔族如今实力到底如何,若是真的爆发战争,总得有人去探个底。
当然,作为化神大圆满的牛皮大佬,云竹是在绝对实力的基础上才在玄真殿上说出那样的话。
“你觉得你比我更懂结界吗?!”
“这次说是各大宗门都会派人驻守,增援,协力修复结界,但是冥烬裂峡……你忘了当年我是怎么……”掉下去的……
“还有,前一段时间,你那个小徒弟也不是差点就死在里面了吗?!”
宴凉提及这些事,牙关几乎都咬得发抖。
“更别说……”
——那可是魔域。
谁知道千年过后,魔域有没有新的君王,要知道上一代的凌云峰尊者就是那样死的。
“……”
然而沉默片刻后,她忽然把脸一撇
“算了,你想要去送死我才不拦着你,不过这次结界修复我也要去。毕竟,归元宗那群养兽的,十方宗那群呆瓜,哪个都靠不住。”
“你……”
似乎猜到了云竹要说什么,宴凉瞬间就把她堵了回去,“大长老和掌门都答应了,你才管不到我!到时候结界修好了你没回来,我就把你关里面,这辈子别出来了!”
“唔……真少见,”
云竹忽然弯下腰凑近她,笑得像个狡猾的狐狸。
“这么担心姐姐我啊。”
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突然尽在咫尺,宴凉砰——地就烧红了脸,磕磕巴巴地否认道,“胡、胡说!谁……谁会担心你这个混……”
“——阿竹。”
少年清润好听的嗓音冷不丁地在背后响起。
“……!”
【卧槽】
云竹一惊,瞬间站直了身体,立刻回头
“啊,是江煜回来啦。”
她僵硬地笑着,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被抓包的错觉,“……”
江煜静静地盯了她几秒,接着便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视线,目光落在她身后坐在竹椅中的少女身上,漆黑的眼瞳里暗潮汹涌。
静
整个房间内似乎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死寂。
宴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般不善的视线,或者更加准确地说,这种视线已经不仅仅是不善,甚至于敌意,或者更深……
【这家伙……】
她面色一沉,就要说些什么,然而这时候云竹忽然上前一步,她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顶,问,“泡完灵泉之后感觉如何,伤势好些了吗?”
“……嗯。”
少年的语气瞬间软化,就像是突然被顺了毛的猫咪。
“呵,”
宴凉冷哼一声,转身就出了门
“你最好多准备些保命的东西,要是死了,我可不帮你收尸。”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少年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啊……真是,”
云竹看着宴凉的背影忍不住弯下了眉眼,
“那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坦率啊。”
江煜安静地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猫瞳似乎要将她脸上的每一丝情绪都收入眼底。
“阿竹,”
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瞳认真地盯着她,倒映出的影子就像是宝石折出的流光,好看得紧。
“你要去哪儿?”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少年下意识微微偏移了一点脑袋,就像是再单纯不过的疑惑。
尊者大人被猝不及防地戳了一下心脏,她怔忪了一瞬,回过神来便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啊……就是出个差。”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
“嗯,你还记得当初从冥骨钟里面跑出来的那个魔族大将血鸢吗,因为后面出了一点问题,我得去解决一下。”
【血鸢……?】
江煜想起来了,是当年那只和云竹一起堕魔的雪雕。
【不,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这个世界是重置的话,那么,那只雪雕是怎么变成魔族的?
“……”
【难道……世界没有重置……么?】
这个念头出现在大脑中的瞬间,少年的眼瞳骤然紧缩。
“……江煜?”
“江煜?”
云竹走过来,有些担心地摸了摸他胸口的伤处,
“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瞳深处的暗流“……”
片刻的沉默过后,江煜忽然抬眸看向她,
“嗯……还有点疼。”
说着,他慢慢拉开了衣襟,
“那,阿竹帮我看看吧。”
第82章 八十二只偏执小徒弟
【那……】
精致脆弱的美少年拉开了衣襟,
【——师父帮我看看吧。】
他俯下腰凑近过来,原本一丝不苟的领口被扯下一角,锁骨凹下的浅窝在黑发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
“尊者——”
“云竹尊者——”
嗡!
后方传来熟悉的唤声让云竹一瞬间从回忆中抽离,她骤然间停下了正在全速前进的飞舟,因为修复结界的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各大宗门还要筛选出一众弟子组成特殊小队,至少得有一两周的准备时间才能出发。
于是事态紧急之下,云竹就只能先行只身前往了。
这时候,一名白衣青年踩着灵剑从云雾中逐渐逼近,气息有些乱,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追上来。
——是元初,琉光峰的大弟子。
云竹转过身,看起来面上淡然又镇定,仿佛刚才只是在沉思某件极为重要的大事或者什么高深的人生哲理,“何事?”
元初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道:“听闻尊者今日出发,师父命弟子前来将此物送与尊者。”
“越淮?那家伙怎么不自己送过来。”
云竹意外地挑了挑眉梢,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不过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是一只平安符。
白底红字,上面萦绕着淡淡的佛息,一看便不是凡物。
【怕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云竹细细摸了摸,无声地翘起了唇角。
【唔,没想到越淮那家伙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尊者大人看了看掌心的平安符,然后将它挂在了腰间。
“看来下次回来的时候得再请他喝个酒了。”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弟子就先告辞了。”
“嗯,好。”
不过,云竹看着元初离去的背影,下意识眯起了眼眸,【说起来好像,江煜也有那么高了啊。】
【或许……还要高些?】
尊者大人抬手比划了一下,感觉抬头的时候应该刚好能看见喉……
思及至此,云竹的脑海闪过一瞬少年拉开衣襟的画面。
“啪——”
她一把拍在自己的额头上,掌心果不其然传来了微微发烫的温度。
“真是……”
【怎么又想到了那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梦的原因,她现在无论看到江煜的任何动作,甚至是某个不经意的眼神,都感觉……很奇怪。
“果然是因为徒弟大了么……”
云竹自言自语着,不过紧接着她就自顾自地摸了摸下巴,虽然说,自从那天的梦境之后,云竹就有意识地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甚至还一反常态地穿上了尊者服饰,一丝不苟的。就是为了营造师父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然而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不过,她带着单身狗的清香过了一千年,身边突然多了个俊美过分的少年郎,被美色所误也很正常。
【人类嘛,都是看脸的生物。】
【那么妖孽的一张脸怕是圣人也抵不住的……吧。】尊者大人的思绪又一次飘远了,她还依稀记得自己中二期的时候还曾幻想着要嫁给某动漫中的西国犬妖大殿来着。
【银发美少年什么的,太犯规了。】
“罪过罪过,”
尊者大人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念了两句。然后将悬浮着的飞舟换成了自己的本命灵剑,作为长途的飞行工具,飞舟所消耗的灵力更少,不过速度自然就没有灵剑快,只是她现在得换换脑子。
——还是吹吹冷风冷静一下吧。
然而,尽管心中这样想着,云竹的头脑依旧保持了很大一部分程度的清醒。
实际上,这次她答应前往魔域斩杀血鸢的目的,除了守护她师父留下的境域结界,弥补紫/阳宗的过失之外,还有一点点私心。
——她得跟江煜分开一段时间。
在那个梦境之后,云竹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江煜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执着于吃饱的小孩子了,他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成长为了一个极其富有魅力的男性个体。
甚至以后,他会继承云竹的位置,成为新一代守护紫/阳宗的尊者大人。
而那个时候,云竹会回到她心心念念的故乡,完成必然的离别。
所以,现在的过分依赖,无论是对被依赖者,还是依赖者,都没有好处。
如果这个时候江煜可以洞察云竹的内心的话,他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她可以不惜所有地保护他,也可以在路天逸刻意的诱导话语中毫无理由地相信他,甚至在那个艳色的梦境中可以感到羞涩和欢愉……
但是最后
她依旧可以如此冷静地规划未来,然后选择一条看起来最好,最合适的路。
就像当初,她将他一剑撇下禁渊那样。
……
半个月后
距离冥烬裂峡还有千里的时候,云竹就已经见到了弥漫四溢的魔息和怨气。
比起当日血鸢破封而出的时候,如今出现的魔气浓度显然是其中的数倍不止。
她皱起眉,面色立刻严肃了起来,下一秒周身便亮起了一层淡淡的蓝色结界。
女人看了一眼玉盘上的位置,明明应该是准确地抵达了目的地和驻守结界的修士会和了才对。
然而云竹抬起头,向远方望去
整个世界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全然看不见半点光亮,大片大片的树林枯萎,无数怨灵尖啸哀嚎着穿梭其中,让人毛骨悚然。
甚至于她周身结界亮起的光,也仅仅只是将这片黑暗稍稍稀释了些许而已。
【有哪里不对劲。】
云竹皱了皱眉,转过身回望原来的方向时,意料之中地,后面的来路已然全部变样,只余下一片空洞的黑色。
她垂下眸子,略微沉思了一秒,
【迷阵?幻境?】
不过,无论怎么想,大概原本驻扎在此地守护结界的宗门弟子都凶多吉少了。
“啧……来晚了么。”
云竹无意识地捏紧了剑柄,原本平静的眼眸中也忍不住染上了几分怒色下一秒,只见剑锋一转,漆黑的眼底便印出了璀璨的金光。被黑暗吞没的世界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阵。
刺目的金光裹挟着密密匝匝的电流,像是瀑布一般从高空倾泻而下,光芒出现的那一刻,就像是玻璃在难以承受的强压中逐渐碎裂一半地,漆黑的天空上出现了数道白色裂纹。
无数怨灵的哀嚎尖叫声一瞬间达到了顶峰,像是受到了极为悚然的痛苦。
但是,奇异的是,明明是最为惧怕光明和灵力的邪恶生物,此时此刻却拼命向着阵法的方向奔逃而来。
“破了……结界破了啊……”
“救救我……救救我……”
“不……不……啊……”
隐隐约约地,那些奔逃怨灵的哀嚎开始清晰。
“逃……快逃……”
“不……我不想死……”
在阵法的金光越发盛大的时候,云竹开始看清了那些惊惶尖啸的怨灵。
它们推搡着,像蜂群一半积聚而来,然后生生堆砌成了一座魂灵的肉山。
“救救我……啊……”
接着,那些漆黑的影子开始逐渐变淡,在痛苦的挣扎中逐渐显现出原来的模样,变成浅淡的,扭曲的,浸透鲜血的,人的脸。
接着,在那金光愈发盛大灿烂之际,云竹也终于看清了地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