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砂梨
时间:2021-05-29 10:25:51

  半小时点刚过,周盈盈就原地复活:“走啦,栀子姐姐。”
  “嗯,等我五分钟。”南栀控腿落地,重新回到起点,“我再走一遍动作。”
  她像只轻盈的蝴蝶,手臂振翅一抖,风也跟着扑了出去。
  不管在台上还是台下,看南栀跳舞都觉得赏心悦目。她的舞蹈刚柔并济,看似柔软似水,却充满力量感。尤其是腿部动作,细致到每一次端腿,只要是动作需求,她都能精确控在相同位置。
  蹬腿向后延伸,上身前倾,整个人就成了流动的曲线。收腿回身,又迅速笔直成一条。她的身体是一条缎带,流动感极强。
  等走完这遍动作,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周盈盈啪啪啪鼓掌:“栀子姐姐完美!咱俩顺利收工!”
  收工两字有气到另一边闷头苦练的王颜娇。王颜娇翻了个白眼,没说话。待两人离开,才骂道:“装什么。”
  如今盛夏。
  天热得走两步路都要出汗。
  还好舞团配备淋浴间,南栀收拾完出来已经过了六点半。
  外边天光还亮,半边天被晚霞染成了赤红一片。舞团外就是一条运河,柳条撩拨水面摇曳。风从河面上来,带着水腥味儿扑了满脸,温热又粘湿。
  刚洗过的头发湿气不减,被风胡乱一吹,就像水草似的糊了一脖子。
  南栀加快脚步回到车里,率先打开空调。
  风口从温变到冷,她吹了一会儿才摸出手机开始查阅未读消息。
  意料之中,有季寻的,来自十五分钟前。
  G:【今天被罚的小朋友下班了吗】
  被罚和小朋友两个字眼个个戳在南栀的敏感点上,一个比一个欠。
  她把屏幕按得嗒嗒响:【托您的福,刚下】
  G:【累吗】
  南栀:【超累!但主要还是……超丢人!】
  南栀:【人生第一次被叫办公室就让你看到了,生无可恋:)】
  G:【还好没错过】
  南栀:【?】
  G:【有点可爱】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南栀愤愤然:【开车了!不跟你说了!】
  她错过晚高峰,比平时少花了一刻钟到家。电梯上行到十六楼,门一开,外边虚晃过一道黑影。还没等南栀看清,影子已经与她贴到了一起。两条胳膊牢牢箍紧她的腰,影子的重量压下来大半。
  黑影咬着尾音不紧不慢地抱怨:“你好慢。”
  声音欠欠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南栀拱了下肩以示反抗:“已经很快了,路上都没堵车。”
  少年的身体像被烈火炙烤的石头,又硬又烫。
  三十五往上的高温,再搭配火炉炭烤式拥抱,南栀觉得在舞团那个澡白洗了。她闷着声,用额头在他肩胛处抵了一下,“还不放吗,我快熟了。”
  “你今天在外面都没让我碰。”他不肯。
  “……可是我快熟了。”
  半分钟后,南栀终于回到了热空气的怀抱。
  她两鬓都沁出了汗,脸色绯红。纯白栀子花沾染上玫瑰的娇艳,更惹得人心猿意马。见他突然伏低身,鼻尖越靠越近,南栀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头。
  季寻的动作果然停了,复杂地看了她几秒。
  忽然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话音刚落,他抬起手,手指附在她锁骨的延长线上轻轻一拉。原本挂在肩头有些松垮了的吊带倏地被收紧,胸前少了一大片雪白。
  一侧的肩带收紧了,另一侧还是松的,前襟高低不平。
  海拔略高一些,就能从陡然露出的缝隙中一览无余。
  雾霾蓝的,绸面。像覆盖在山峰上的浅薄云层,天光若是再亮点,就能直射顶峰了。
  季寻垂了下眼,长睫挡住眼底那团逐渐聚拢的晦暗风暴。他面色坦然地换到另一边,替她收紧肩带。
  直到一切做完,少年才要笑不笑地哼了声:“注意形象。”
  话里酸意十足,不过下一秒,他已经拉起了她的手:“再跟我下去一趟。”
  “下去?去哪?”南栀跟着他的脚步进电梯,看到他按下车库的按钮,继续问:“是要开车出去?”
  季寻:“不去哪,就去车库。”
  下到车库,南栀被一路拉到他的车位上。
  他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从前座翻找到后座,徒留给她少年清瘦的背影。
  南栀忍不住问:“找什么?”
  “找点东西。”他模棱两可,没正面回答,只不过在翻找间隙随手抛过来一把车钥匙:“帮我看看在不在后面。”
  南栀压根不知道要找什么,还是从善如流去开后备箱。
  啪嗒——
  电动车尾慢慢上掀,一车厢气球争先恐后地往外钻。
  南栀站的位置离车尾极近,原本注意力还在车厢里,倏地看到后边有什么往外飘才陡然回过神。她惊叫一声,条件发射去抓最快飞出后备箱的气球。结果越飞越多,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季寻,你这都什么啊。”她无奈大喊。
  略高她一头的少年更无奈,这法子是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教的。尤其是丁思贤,用项上人头跟他担保,正常女人见到都是惊喜。
  怎么到她这儿就成了惊吓。
  她慌乱无措,手忙脚乱,恨不能把所有往外飞的气球都抓手里不可。
  季寻替她一只只捡了回来,系了个结:“喏。”
  “给我的?”南栀迟钝了一拍。
  他没好气道:“给随便哪个姐姐的。”
  南栀第一次收到这么少女心的礼物,金的,粉的,白的,蓝的,抓在手里巨大一把。她一仰头,就能看见一片五颜六色的天。
  “所以叫我下来是为了给我这个?”
  “还有呢。”少年靠在车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成功忽略掉重点。”
  顺着他的目光往后备箱里看,没了层层叠叠的气球遮挡,还有……
  一车子鲜花。
  每一朵鲜花都经过精心挑选,正是绽开得最灿烂的时候。它们挤挤攘攘头挨着头,用鲜亮的色泽填充满了每一处空隙。馥郁芬芳袭来,将人击得心花怒放。
  忽然就想到曾几何时,某个醋意满满的人往外倒酸水是这么说的——早说喜欢花,我又不是没钱给你订一车。
  他还真是……
  南栀情不自禁哇了一大声,而后失语。
  她年长了人家四岁,却被年轻的弟弟当成小姑娘在宠。
  鲜花、气球,说真的,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过了看到这些也不再感冒的年纪。偶尔有在网络上看到别的女生收到这些,她也就是跟木子感叹一声:哇,好浪费。
  或许成长只是在某个瞬间,有时候连自己都感知不到。
  比如曾经,南栀也会想要收到一大束、很多很多、多到抱也抱不下的鲜花。她抱着这样一束花走在人声鼎沸的街上,路过所有人都会羡慕她。她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而现在她或许会想,这一大束鲜花最好分批次,每周配送一小束到家,这样家里的鲜花就能持续不断将近三月有余。
  而恋人也是如此,周远朝属于后者。于是他们能在生活中找到契合点。
  至于季寻……
  南栀还不知道,他到底是单纯的前者,亦或是都可以。
  在错过少女时代的梦想之后,南栀又被一双手拉了回来。
  她似乎重新感觉到了鲜活的年轻力,源源不断涌向体内。这是她在数次自我担忧——和小四岁的弟弟谈恋爱会不会有障碍、分歧、沟壑——之后第一次彻底抛开杂念,只剩下一个念头:和弟弟谈恋爱,真他妈太好了。
  好到想爆粗口。
  当然,和弟弟谈恋爱不止这些。
  等心潮彻底平静下来之后,她才看到车顶还有一条横幅。红底金字:热烈庆祝南栀女士重回主舞团。
  南栀噗嗤一声就笑了。
  她笑得身子发抖,忍不住用手去掐他胳膊。
  刚才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日子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只不过在如此特殊的日子,还发生了点特殊的小事。少年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了。
  那条红色横幅右下角有一行新添的小字,是用黑色水笔写的。看得出来写那行字的时候有些仓促,字体往上微微倾斜,中间还涂了个墨团:暨喜提人生初体验之接受课后教育批评。
  南栀又气又笑地转过头:“季寻!”
  “干嘛。”他也藏不住笑,总是桀骜的神情添了几分柔和,嘴角扬起弧度:“反正都值得纪念,一起庆祝一下怎么了。”
  南栀扬了扬拳头:“你是不是真的欠打!”
  她声音是凶巴巴的,表情却还在笑。
  一直习惯她笑得温柔,笑得莞尔,笑得得体,很少看她这么放肆。
  甚至还在挤眉弄眼吓他:“我真的会揍你的!”
  好喜欢这个时候的她。
  好希望她能一直这样敞怀。
  季寻倒退几步,朝她敞开双臂,“来啊,让你揍。”
 
 
第58章 触电   “不能碰,也可以吗。”
  南栀最后还是舍不得揍他,即便这人真的欠扁。
  最后的办法就是使唤他上下楼跑了数趟,把鲜花都搬上楼,才算出一口恶气。
  这个天稍微走两步就是一身汗。
  数趟下来,“搬运工”的后襟都被汗浸湿了。他头发比原先要长,不再是贴着头皮的板寸,而是带了点卷翘弧度。发尾挂着汗,粘湿柔软。
  像只毛茸茸的小狗。
  南栀握着一大捧气球跟在身后,目光穿过无数根丝线间隙,落在少年颀长的背影上。她甚至想象到了以后,他要是长此以往下去,后脑勺的几缕头发够扎一个髻,不用扎很紧,就松松地绑在头顶,留几簇微微卷翘的发尾。
  这样的野性帅哥与发髻适配性真的很高。
  胡思乱想放空了一会儿,花也搬完了。
  南栀抽了张干净的洗脸巾递过去,“洗把脸,都是汗。”
  “哦。”他随手接过,往洗手台走。
  整个走廊到玄关都摆满了花,南栀挑了几支最娇嫩的插进花瓶,嗅了嗅,清香不腻。到了这会儿开始回归生活,犯起了愁。
  鲜花太多养不下,就这么摆着又显得浪费。
  上网找了会儿制作干花的法子,正看着呢,脚步声忽然停在她身侧。某个湿漉漉的下巴毫不忌讳抵上了她肩窝,问她:“你洗手台上怎么还有这个。”
  南栀余光瞥了一眼,赫然看到他拎着一支全新的男士剃须膏。
  这未必也太久远了吧?
  想了好久,南栀才想起是某次在超市时失手错买的。那时还没和周远朝分手,想着总有用的机会就没再放回去。后来分手大清理时,这支崭新的剃须膏暂且与周远朝没扯上关系,被幸运遗忘了。摆在洗面奶护肤品那堆瓶瓶罐罐中间,好久都没人再问津一下。
  南栀知道他的醋点在哪儿,睨他:“新的,里边的铝箔都没撕呢。”
  沉默半晌。
  “我不用这个牌子。”季寻闷闷地说。
  肩膀被他弄湿了一片,南栀被湿漉漉的感觉弄得心口也痒,故意气他:“你家就在对面,你要刮胡子不会自己回家弄啊?”
  “不。”他叛逆道,“我偏在你这弄。”
  他还真去自己那边拎了支剃须膏过来。
  咚一声,原先摆在南栀家的那支被抛进了垃圾桶。他那支取代了原先的,摆在那堆护肤品当众,最最显眼的位置。挑衅意味十足。
  南栀要笑不笑地说了一句:“弟弟行为。”
  谁知弟弟就发作了,像猎豹似的利落翻上沙发,把她压在沙发垫上。
  她眨了下眼,刚问出口的“干嘛”和亲吻同时到来。
  他压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上下探索,越吻越深入,最后从衣摆游了进去,在隆起处掐了她一把,含着倔强的躁气。南栀哼气出声,听到他附在唇边把话渡了过来:“以后不准家里有别的男人的东西。”
  字字清晰宣誓主权:“只准有我的。”
  后来洗澡的时候,南栀从雾气朦胧的浴室镜里看到自己的胴-体。红梅下肌肤胜雪,只是在最外圈有个浅淡的指痕。
  在那处涂了层厚厚的身体乳,打圈化开。
  晚点再看,指痕还没消散。掐的时候倒不痛,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隔山打牛的怪力。因为位置私密,倒是不存在什么影响,衣服一遮万事大吉。
  换上睡衣,她蜷缩在床上,还是给「小蛮力气」发了短信。
  南栀:【以后别掐我了】
  他没给回,直接一个语音电话飚了过来:“弄疼你了?”
  语气心急火燎的,还有点憨。
  本来厚着脸皮在短信里是能说一说的,换成语音瞬间变得不好意思。南栀开不了口说这事,语塞半天:“……红了。”
  那边也磕磕巴巴:“那……那我下次轻点。”
  “你还敢有下次?”南栀陡然提高声线。
  好大一会儿,电话里都是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南栀在一片窸窣中听到他猛地捶了下什么。
  咚得闷响过后,他郑重道:“姐姐。”
  “……干嘛。”
  “想你了。”季寻脸皮忒厚,哑着嗓子问:“现在能不能过去找你。”
  嘟嘟嘟三声,南栀挂了电话。
  数秒后,她发去三个大字:【想得美!!!】
  第二天早上,南栀出门前就见到了季寻。皮肤冷白,眼下乌青,头发凌乱不堪,活生生一个颓系帅哥。不得不说,老天对他优待深厚。熬了一宿的脸还是挑不出瑕疵,连个粉刺都没有,眼底那片阴影甚至能添几分忧郁美感。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