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温瓷笑了。
有些东西,他竟然仅凭她一个反应就能敏锐地猜到……
温瓷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点儿莫名的酸涩。她把最后一颗草莓咬在嘴巴里,苦兮兮地感叹着自己真是个小可怜啊。她觉得自己就跟个没吃过糖的小孩一样,仅仅是尝了点甜头,就高兴不已。
*
第二天上午有两节连堂的英语课。
英语老师进来时,目光凶狠地落到了温瓷的同桌纪园身上。纪园和温瓷相视一眼,两人肩膀悄然分开。
果然,英语老师的目光决然越过她们,落到了后一种桌的姜司和高凡身上。
“有些同学啊,这抄作业也不抄得放聪明点!这抄作业抄得满分就算了,关键是你还不是那个水平上的人。”英语老师顿了下,视线穿越教室,看向后排,“梁子昂!”
趴桌子上的梁子昂被吓得跳了起来,“老师,您叫我了?”
英语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自己看看你的英语作业?你知道你一张卷子得了多少分吗?”
梁子昂挠挠头,“没合格?”
“你满分!”
梁子昂不敢置信地扬起了嘴角,语气里止不住的高兴,“我满分?”
英语老师黑了脸,“抄的满分你很光荣?”
“砰”一声,讲台被拍响,整个教室的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你看看你这什么态度?啊?你抄人家高凡的作业抄了个满分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英语老师说到这里,温瓷已经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梁子昂看了眼高凡的后脑勺,他纳闷地挠了挠头,“老师,您是不是误会了?”
梁子昂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抄作业了。
但他什么时候抄高凡那个傻缺的作业了?
“你们两个同分,这份卷子是我自己出的,网上压根就没有答案,你不是抄的难道是自己做的?”
第18章 嘿嘿
温瓷就看着刘姓的英语老师一手抓起讲台一张试卷,另外一只手捏起兰花指把鼻梁上的老花镜拿远了几寸,眯着眼细细看了五秒。
全班正襟危坐,静谧地看着刘老师。
五秒后,老刘撇了圈讲台下,重新戴上眼镜。他迈着企鹅步走下讲台,对第一排的同学说,“看不清。你帮我看看梁子昂这张是两个零不?”
然后全班哄堂大笑,第一排的那个同学凑着脑袋看了眼分数,憋笑说,“老师,是两个零!”
听见这话,刘老师尖锐声音划破教室,“梁子昂!你给我站到教室外面去!今天的课你都不用上了!”
班上的人停止了哄笑,紧接着老刘若有所指地说,“还有高凡同学,把你的卷子给我拿下去。这种事情下不为例,要是你受到了什么威胁大可以跟老师说。”
高凡乖巧状,上去接皇榜似的双手接过试卷。
“下一个!温瓷!哪个是温瓷!”
全班目光统一指向温瓷方向,她缓慢地举起手,“老师……我在这里。”
老刘看了她一眼,赞赏地说,“嗯,新同学,不错,差几分儿就满分了。”
他的兰花指翘起,将试卷发下去,“你们都跟新同学好好学学。新同学一看就很聪明,来把试卷拿下去。”
温瓷起身,默默把试卷拿回位子上。
统共两节英语课,老刘光发试卷就花了一节课,很快上午两节英语课过去。
温瓷转身看见高凡那孩子看着自己的试卷匪夷所思。
“不对啊。我就改了一道题。”高凡人傻了抬头,“温瓷,你怎么没告诉我学习这么好!”
纪园也转过头来,一把扯过高凡试卷,另一只手扯过温瓷试卷,简单地对比了一下。纪园“卧槽”了一声,“高凡你个傻缺,你自作聪明改了两道题,把错的改对了,你考试要是有这狗屎运那还得了。”
高凡和纪园也是神了,每次考试都贴得很近,不是纪园比高凡高两分就是高凡比她高两分。
“不过,同桌!你是个学霸啊!”
老刘人到中年,差几年就快退休的年纪,没事就爱给他可爱的学生们出试卷以增加他们的人生难度,那试卷可不止超纲,简直是变态!纪园调闹钟认认真真自己按规定做了120分钟,也才勉强到达优秀线。
温瓷转过来,把书和试卷一并收到抽屉里,谦虚地说,“就,英语好那么一点。”
身后高凡说,“狗纪你也不看看温瓷是从哪转学回来的!从English speaking country来的。”
纪园赞同地说,“你说的也是。”
下节是体育课,几乎所有人都提前去换起了衣服。
这个点一楼洗手间人多,尤其是女生卫生间,尤其磨蹭。温瓷和纪园收拾了运动服打算到达运动场附近人少的卫生间去换。
一中学校有两个运动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高二1至10班在紧靠高三教学楼的西运动场上课,体育老师要求所有学生必须提前两分钟到场点名,而西运动场的教学楼在这节课下课后人也格外的多。
纪园换好衣服率先赶了过去,好一会儿,温瓷才从推门从里面出来。
她拎着衣服正要往外走,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温瓷转身,对上一张十分熟悉但是她一时想不起来的脸。
那女生也瞧了她好半天,说了俩字,“是你?你也在这个学校。”
胳膊被她用力地拽着,温瓷忍不住皱起了眉,她盯着这人看了好半会儿,也没想起这人叫什么名字。
“是我。”温瓷沉默了一会儿,礼貌询问,“不过你是?”
女生个子和温瓷一般高,小眼睛薄嘴唇,头发被扎成马尾耷拉在脖子上,温瓷想了好一会儿,才记得她是谁。
同学口中的校花唐苏酥身边的那个女生,那晚校队庆功宴她也在。
同时也是之前在校门口戴袖章撞温瓷的那个学生会的人。
那女生似乎对温瓷想不起自己很讶异,死活不放手,甚至还加大了手劲,“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唐苏酥的同班同学孙熹微。你真的是徐时礼的妹妹?”
温瓷漠然垂眸,瞥了眼她抓自己胳膊的手,压下心底的不耐烦,“同学,能不能请你放开。”
因为这女生语气没好到哪里去,以至于温瓷也没有什么好语气。
窄小的女卫门口,孙熹微拉扯着温瓷,女厕里传来冲水声。
她显然没听出来温瓷语气不同寻常,手还使劲拽着她,“徐时礼什么时候有妹妹了,苏酥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操、了。
温瓷轻笑,明眸抬起,平静地对着孙熹微,缓缓地,一字一顿开口,“关、你、屁、事。”
洗手间光线黯淡,身后洗手台有女生注意到这边动静,本以为是同学间的打闹,就往这边看了两眼。
不曾想一看,就看见后面那个女生被用力一甩,“哐当”一声,跌坐到了地上。
伴随着“啊”一声,那个女生身后摸了摸腰上湿润的地方,然后将手晃到跟前,发现居然摸出了血红的一片。
洗手台边上女生大惊失色,立马关了水龙头,“同学!你没事吧!”
有两个女生从洗手间隔间里出来,也没这一幕给吓呆了。孙熹微颤抖着看着自己的手,神情惶恐,然后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慌乱之中,有同学拔腿跑去叫老师。
温瓷立在一旁看着跌地上的孙熹微,她卷翘的睫毛轻微地颤抖,垂在一侧的手也几不可察地抖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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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围观学生越来越多,即使上课铃在两秒钟前已经敲响,最后有老师赶来查看,直至五分钟后校医院有医生赶来,将孙熹微送去校医院。
孙熹微被送走后,有个老师分心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温瓷,语气凶狠,“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温瓷对上老师目光,喉咙干涩,“温瓷,高二七班。”
那老师用一种施害者的眼神锁定着温瓷,仿佛认定了孙熹微不会自己摔下去,只能是被她推下去似的。
温瓷有些艰难地补充了一句,“不是我推的。”
“这样,温瓷同学是吧,你先到我的办公室里,我也没说是你推的,但是现场只有你们两个人,你这是校园暴力你知道吧!我们学校是明令禁止这种行为的你知道伐?!”
他的声音划过校园,外头几只乌鸦被他这尖锐的嗓音吓得扑腾而起,几声嘲哳悠长、悠长地划过静谧的校园——、
办公室里外静悄悄地,隔壁班《阿房宫赋》朗朗读书声传来。
温瓷斜靠在办公室门口,两只手背到身后压在墙上,她睫毛低垂,脑袋也低得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五分钟过去了,她听着里头老师打了很多个电话。
一个打给孙熹微的十三班班主任,一个打给温瓷远在隔壁省带领学生参加比赛的七班班主任,还有一个打给校医院。校医院说孙熹微正好摔到角落露在外面的铁锈管子上,陷进去小姑娘后腰几厘米深,已经送到市人民医院里了。
这些也不是温瓷想听,只不过这有钱学校的钱都花到看得见的地方去了,像墙壁和窗隔不隔音这些事情,校领导大概是不太关系的。
温瓷只是有点儿担心,担心被勒令叫家长。
这些校领导可不会管谁跟谁因为什么事情起了争执,他们也不会对事情的缘由感兴趣,他们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被送进医院的是孙熹微,而还完好站在这里的是她温瓷。
听那意思,学校要息事宁人,她温瓷就得道歉。
她的监护人温国川先生远在几百公里外赶不过来,就算赶得过来,温瓷也不能麻烦人家。温国川既然能在她母亲去世后三个月内再娶,并能问心无愧地把她这个拖油瓶扔给美国大伯母一家,今天压根就不会为了这个事儿过来。
温瓷更担心的是,她入学资料是季枚办的,上头写的季枚的联系方式。
可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温瓷甚至更离谱地想着,如果时间倒流,再来一次,她会不会顺承一些,尽量避免与孙熹微发生口角与争执。
她正儿八经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
避免个屁。
她怎么知道孙熹微会自己甩开她的手往后倒。那个傻逼是看电视剧看多了吧?这么幼稚且拙劣的事温瓷幼儿园大班就不屑干了。
忽然,里头那老师又接到了个电话。
“诶!李副校长您别着急,肇事学生已经被我压下了!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姑息这件事情的!”
肇事者耷拉着个脑袋,靠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手伸到口袋里,摸到了里头的棒棒糖,然后像是想到了现在这个场合吃棒棒糖不太合适,又把糖了回去。
一楼办公室门前的树枝上作鸟兽散,显然被里头那老师尖锐的大嗓门给惊到了。
紧接着,一双耐克板鞋映入温瓷的瞳孔中。
温瓷心里惊了一下,依旧是没抬头,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来,“你还是把我扔进两里路外的容江里喂鳄鱼吧。”
第19章 高冷学神之你追我赶?
温瓷说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这人说话。
她抬头发现这人一手举过她头顶撑在墙上,胸膛还起伏着,呼吸带着几分紊乱,头发丝也稍着凌乱的气息,正低着头垂着眼睫睨她。
温瓷能嗅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的运动过后的荷尔蒙气息。
她嘴巴微张,神情意外,“你刚上完体育课?”
徐时礼听到这件事时刚从班主任那里回到班上,紧接着立马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过来了,他远远地就看见温瓷靠在办公室外墙,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一瞬间,他觉得她无助担心她害怕。
结果,温瓷看见他脑袋都没抬起头来,就来了一句“你还是把我扔去喂鳄鱼吧。”
徐时礼看着她,没说话。
没一会儿,温瓷见他没出声儿,抬起头来没眼力见地来了一句,“你刚上完体育课?”
徐时礼不是第一天知道温瓷和寻常人的脑回路不一样,但还是被她这反应搞得怔然。但在看见温瓷没什么事般寻常说笑后,他紧绷着一根弦哗啦啦一下地,瞬间松开来。
徐时礼突然就哑低地笑了起来。温瓷仰着脑袋瞧着他,少年五官利落分明,下颌线清晰完美,笑时俊俏的眉眼舒展开来,漆黑瞳孔里正倒映着温瓷的脸。
温瓷愣了一下。
紧接着就听见徐时礼缓缓开口,“温瓷,刚刚我过来时经过了很多教室。”
温瓷没懂,紧接着又听见他说,“这下好了,全校都知道我为了你狂奔过来了。”
温瓷今天思绪被这一摊子事搅得极乱,一开始看见孙熹微的无措,到站在教室外的慌张,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简直被搅成了一团解不开的毛线。温瓷站在教室外等待几个教学老师商量时,突然叫她有一种很熟悉的,等待感觉审判的感觉。
那种感觉和当时站在她妈妈病房外,听见里头她爹和她大伯父争论她的去处无二无别。
她爹说,“蒋笠怀孕了,我三个月就要和她举行婚礼了!带着温瓷算怎么个回事?大哥大嫂,就让温瓷跟着你们去美国,我每个月按时给生活费。”
“那个蒋笠不是之前还有一个儿子吗?你带个女儿算什么?”
“那不一样!蒋笠和前夫的儿子都大学毕业了,不在家里住!”
“……”
几人拉扯来拉扯去,最终以她爹每个月给出三倍的生活费,大伯母同意了把她带去美国。
温瓷现下心情不太好,无暇思考徐时礼的话有什么深层意思,于是她只截获了“全校都知道他为了她的事赶过来了”。
确实有点丢人,温瓷站在他的角度想了一下,体贴地提议,“徐时礼,我们在学校就当不认识吧。”
白日天光铺撒在上午的大地,女孩子动作闲散靠在墙边,天鹅颈线条拉得长而漂亮,抬着乌泱泱的眸子与他对视,神情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