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后人还是不说话。
徐时礼顿住脚步,微往左边偏头,正想说什么。
“啪”地清脆一下,身后人一巴掌招呼过来,脆生生地打在徐时礼脸上。
毫无防备地,徐时礼懵了。
他原先往左偏的头被扇了回去。
徐时礼目视前方,勾着小姑娘的腿的力气没松半分,半晌,他舔了舔唇,气笑了。
“行,温瓷。你就算不同意我也不至于——”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出声呢喃,“温席城贱人。”
徐时礼戛然而止,他即将要说出来的话瞬间噎回了肚子里。
他定定地站在台阶上,漆黑眸子看着下面。整个人都沉默了。
温席城?
她父亲?
什么意思。
徐时礼糊涂了。
然后很快,他听见身后小姑娘传来极浅的,均匀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
敢情刚刚压根就没听见他说话。
这么想着,徐时礼觉得自己刚刚像个傻逼。
“……”
一路从山腰上下来,正好撞见了带着人还在找位置的老师和导游。
一群人看见徐时礼背着人出现,松了口气。
找了半个晚上了,老师差点就要报警了,这下看见人找到了,喜出望外,“是温瓷同学吗?!!”
那老师不教高三,并不太知道徐时礼,问他,“你是我们学校的同学?”
徐时礼“恩”了声,解释说,“她脚崴了。”
没说两句话,温瓷就睁开眼睛了。
人揉了揉眼角,然后发现在场的老师和教工都在无比关切地看着自己......
然后,温瓷手小心地拍拍徐时礼的肩膀。
徐时礼偏头,“恩?”
温瓷说话微不可察地有些支吾,“我……你……先放我下来。”
徐时礼没放她下来,“你脚不是崴了?还有很长一段路,你确定?”
温瓷正想说话,便听见带七班春游的老师开口,“现在也不晚了,人找到了就好!有什么我们下去再说!!温瓷同学,还是让男同学背着你下去!你教崴了也不方便!”
老师和教工也找了一晚上,加上一整天春游下来,现在都已经无比憔悴了。现下觉得最重要的是人找到了就好,而且——
在上去找人之前,老师已经替学校把事情了解清楚了。那女生私自进林区里待一下午虽然肯定不对,但人也被吓得不轻,老师没有忍心说她什么。
再加上现在温瓷没什么事了,今日这么晚,也不好再问什么。
过了今日,该责问的再责问,该了解清楚的再了解清楚。
登塔口空荡荡的,早已经有老师组织七班剩余的学生回去了。
出了登塔入口后,有个老师开了车,顺路把温瓷和徐时礼送回去。
路上。
那个高一老师往车后镜看了眼,“你们两个同学都住在锦绣区?”
当地习惯性把锦绣山庄叫成锦绣区。
温瓷和徐时礼坐在车后座,徐时礼看了温瓷一眼,后者有些刻意没去看他。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恩”了声。
高一老师打了个转向灯,驶入国道,“怪不得,你们关系很好吧。”
两人都沉默了。
温瓷将头偏过窗外,看着外头车水马龙,满目琳琅的霓虹。
悄然间,温瓷脸染上一层淡粉色。
没多久,车在锦绣山庄门口把他们放下,车尾灯迅速消失在视线尽头。
温瓷扶着铁栏杆,往前走了一步。在脚点地的瞬间,温瓷倒吸一口冷气。突然,温瓷被人一手穿过后背,一手扣在她膝盖弯处,下一秒,她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
温瓷惊了,下意识搂上他的脖子。
她抬眸,即刻看见他滚动的喉结以及流畅好看的下颌线条。
腾地一下,温瓷耳廓弥漫着不明显的粉意。
徐时礼动作微顿,垂着眸看她一眼,“脚还能走?”
温瓷摇头,“好像……不太行。”
“去医院。”他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
说完,他抱着她直接朝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走去,出租车司机见他们要搭车,开车门下来眼明手快地帮他们把后车门开了。
温瓷被小心地放在了出租车后排,而后徐时礼绕到车的另外一边,开门坐了进来。
医院不远,没多久就到了,这个点骨科科室还开着,并且没什么人。
半个小时候,两人看完门诊,徐时礼去拿药。
温瓷在科室里面等,她坐在一张病床边,低头看着自己被包得跟车祸现场似的左脚,人傻了。
骨科科室没什么人,既没有病人,也没有医生。
今晚医院骨科留守门诊的是一个实习小哥,他包完觉得甚是满意,还打算给温瓷打一个蝴蝶结。
当然,温瓷阻止了他。
实习小哥不知道从哪里换好衣服出来,正准备下班,看见温瓷还在,便多叮嘱她几句,“短期内就不要再进行剧烈运动了,走路也要小心。哦对了,要忌口,刺激性的东西少吃,知道了吗。”
温瓷礼貌道谢,“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小哥看了圈周围,“你男朋友呢?”
温瓷解释说,“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实习小哥看她的眼里划过诧异,“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啊?”
说完,他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再加上这么晚了他还送你来医院,我以为你们是情侣。不过——”
医生刚刚没好意思问,但是现在看只有小姑娘一个人在这,没忍住好奇,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脸,“他脸怎么回事啊?虽然不明显,但是还是能看出来是手掌印,你打的?”
温瓷:“……”
小哥一副“懂的都懂”的表情,“他长得挺帅的,放我们大学里就是校草级别人物了,应该很多小姑娘喜欢的吧,这种一般都渣!”
实习小哥话刚说完,一转身,就看见了拿药回来的那个长得帅还渣的少年。
徐时礼碰巧一回来就听见了这么些话,此时耷拉着眸子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实习小哥。
实习小哥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下班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温瓷觉得实习小哥有点好笑,高兴地跟他挥手说再见。
等到实习小哥消失在门边,徐时礼拎着药走了进来,温瓷抬眸,确实能看见他脸上的一道淡淡的手指印。
之前一直在外头,天光昏暗,都没注意。
经这么一提醒,还真是。
温瓷想提醒他来着,但是吧,她觉得自己不能提起这事儿。
当时那一巴掌打完,连温瓷自己都意外了。
回去路上,徐时礼把她背出去打车回家。
从医院回来已经过凌晨了。
回到家,徐时礼把她放到房间里,然后把药给她拿房间里来,又给人倒了杯水,把单独两颗消炎药给她拿出来,看着她吃掉,才出去。
看着徐时礼出了去。
温瓷双手展开,往后倒倒了床上。
她抬起自己左手仔细看了眼,脑海中迅速浮现徐时礼脸上的巴掌痕。
温瓷被他背着下山的时候正出神,然后听见他的话。
温瓷没说话。
继续听他说着。
后知后觉,温瓷才意识到,他说的那番话,那是表白吧?
他是说了喜欢两个字好像。
说了在一起三个字好像。
这些话迅速抵达中枢神经,被她在脑海里咀嚼消化着,而她的某根神经也因为他的话而雀跃不止。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异样的情愫在心里头漾开来。
然而,还没等她消化完,他停了脚步,微侧眸,似是要转过头来。
温瓷能感受到自己因为他而的发烫的双颊和加剧了跳动的一颗跳跃不已的心。
眼看他就要转过身来用余光看向自己,鬼使神差地,她一巴掌招呼了上去。
别说徐时礼,温瓷自己都震惊了。
她咬着唇,反应极快地说了句“梦话。”
收回思绪,温瓷从床上起来,借助房间所有能借助的东西,转移到了卫生间。
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
果然。
镜子里的女生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无论温瓷伸手一次两次地将嘴边弧度往下戳,下一秒松开,镜子里的人还在笑,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把小镰刀,瞳仁里亮晶晶地,看起来高兴极了。
第25章 25 儿女情长
温瓷躺床上,睁着眼看着她房间的门。
隔着两扇门的对面,就是徐时礼的房间。这一个想法在温瓷的心里十分清晰。
关了灯之后的凌晨一点半很安静,安静得温瓷不用刻意去听,就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翻来覆去没睡着坐起来把小台灯开着,拿起床头在充电的手机,准备干点别的事情转移下注意力。
她先是玩了会手机,然后点进微信,回了纪园问她回到家没的微信,再点进岑年的对话框。
她昨天给岑年发的照片,岑年回了她一个定位。
定位地点是京城。
?
岑年回京了?
温瓷微信里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几乎是下一秒,对面就回她了。
【小爷今天回来的,刚下飞机。小爷特意从澳洲给你捎了两箱土特产,安检的大叔还以为我携带什么大件危险物品来着,让小爷当场吃给他看,小爷为了为了你忍辱负重真吃了,你就说你感不感动?】
温瓷没想到那么晚了那头还能秒回她这么长一串字。
她无视他的话,问他,【岑风也回吗?】
等了好一会儿,见对面没回消息,温瓷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她放下手机躺回床上,重新闭上眼睛。
十五分钟过去了......
温瓷缓缓睁开眼睛。仿佛她这么一直看下去视线就能穿过那道门,再穿过对面房间那道门,看见徐时礼。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房间的门许久,而后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扯住被单,一点一点地盖过头顶,将她整个人往死里遮。
温瓷以压倒性的理智克制,全神贯注地酝酿睡意。
然而,温瓷现在的脑子清醒得很。
进入后半夜,辗转反复,温瓷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睡得不深,还做了个梦。那个梦非常真实,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以至于温瓷第二天清晨是被吓醒的。
她掀开蒙了一晚上的被子,吓得坐起来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梦见自己昨天夜里因为徐时礼而睡不着,然后想到那个害她睡不着的罪魁祸首还在隔壁安然地睡着,怨气逐渐深重,一时冲动出了房间去敲了他的门,在他开门后,自己愤怒地又在他的右脸扇了一巴掌。
温瓷睡不着觉,她太愤怒了,力气也变大。
他的脸堪堪被打得转了个直角弧度,事先没有任何一点防备偏到右边去。
而后,徐时礼让她滚出他家。
温瓷:“......”
温瓷一想到自己无处可归,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就醒了。她醒来就觉得自己千万不能让徐时礼知道自己装聋还打了他,不然下场要是像梦里那样惨烈该怎么办?
温瓷觉得,这风险太大了。
这太没面子了!连温瓷都替他觉得没面子。
温瓷小时候看过一部全民大火的电视剧。电视剧里的帅逼男主爱上女主后便对女主进行了疯狂且热烈的追求,在男主的攻势下和周围人的撮合下,女主顺理成章地和男主在一起了。
就在有一天,幸福的泡泡开始破裂。原因竟然是因为男主发现女主当初刻意隐瞒了她爱吃榴莲的事,就决绝的和女主分手了......
看那个狗血电视剧的时候温瓷才上初二,十四岁。
儿女情长什么的,岂不是太影响她仗剑走江湖了?在很久以前,温瓷就有这种思想觉悟。
何况伟人鲍勃迪伦都说了,智者不入爱河。
温瓷从小就被老师教导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探索世界,伟人的经验之谈,血的教训,不能不信。
温瓷把一切想清楚后,心情变得开阔无比。她左脚不太方便,只能右脚落地,然后蹬着右脚去换衣洗漱。
刷完牙洗完脸出来,温瓷撑着旁边的柜子跳到门口,把门打开。
在开了门的一瞬间,她怔了下,没来由地结巴了......
“你......你你怎么在,在这?”
徐时礼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地开门,显然也怔着。
时钟往回倒几个小时——
徐时礼把药给温瓷吃了回到房间洗完澡吹完头后,关于自己在下山背着她时说的那番话,他想了一宿没睡,最后打心底里还觉得有些庆幸。
那个心迹,表明得确实过于随便了,冲动了。
不妥。
还好她当时睡过去了,没听到。
清晨五点洗漱过后,徐时礼不知道自己是出于要确认她究竟有没有听到还是别的什么,出了房门,在温瓷房间站了约莫有十分后,抬起头正准备敲门。
还没等他的手落下,门就被温瓷从里面打开了。
此时,温瓷单脚站在地上,一手撑着门框支撑着少了条可以行动的腿的自己,另外一只手握着门把手,惊了。
徐时礼黑眸下,多了层淡淡的黑眼圈。黑得不像熊猫眼那么明显,但是温瓷站这么近距离之下,一眼就看到了。
那层淡淡的黑眼圈不止没丝毫影响他的帅气,反而衬得他整个人有几分沉敛。尽管眼底发青,人还是帅的。颓然地帅着。
只不过,他左脸脸上的巴掌痕迹好像消失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