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的位置两两相对,徐时礼坐温瓷旁边,往她面前放了用小碗装的调料,温瓷垂眸看见调料上洒满了姜丝和葱花......
很快,对面一只手过来,把温瓷面前的小调料碗拿走了。
温瓷抬头,对上对面。
“她不吃这个。”岑风把她的调料碗拿走了,放到自己面前,又把自己面前的酱油碗换给她。
徐时礼微愣,低眸看温瓷,抿了抿唇问,“你不吃?”
温瓷转过头来,“啊”了声说,“少吃。”
也不是不吃,只是小时候不太爱吃,但是长大后倒也没那么挑了。
温瓷用筷子把碗里的鱼蛋戳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便听见岑年问,“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一点葱都不吃的吗,温瓷。”
“那是以前。”温瓷说。
“我记得你以前很多东西都不吃。”岑年撇了眼她碗里的原封不动的东西,“还有鱼蛋,谁给你夹的啊,岑风?你不知道她不吃这个?”
“......”
温瓷戳鱼蛋的手一顿,紧接着旁边徐时礼伸手把她碗里的鱼蛋夹走了。
两分钟后,徐时礼从凳子上起来,“我去个洗手间。”
说完,人转身朝服务员的方向去,问洗手间的方向。
温瓷看着他的背影,哑然。
“温瓷。”
岑风喊她她才转过身来,“啊?”
岑风看着她,想想还是什么也没说,人笑着道,“没事,看你们相处好像挺不错。”
温瓷咬着筷子尖,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还行吧。”
岑风没说话了。
温瓷觉着太久没见了,她和岑年倒是没什么,只是和岑风倒是还和以前一样生疏。
岑风这人小时候性格比较孤僻,兄弟俩要是分个高下的话,温瓷还是更喜欢和岑年玩。
因为岑年这人在她面前基本已经模糊了性别的界限,两人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家里山大王学校小魔王。
但是岑风不一样,岑风小时候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坐在钢琴前的小王子,给温瓷的印象就是不太爱跟她说话。
温瓷去岑家找岑年的时候偶尔也会问岑风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但岑风以前不太爱搭理她,也不喜欢跟温瓷和岑风两个人混,以至于温瓷和岑年的关系要比岑风好上很多。
温瓷性子从小到大就是那样,她觉得对方不太待见她,她也不会再去跟对方交朋友。
以至于她现在和岑风的相处,其实都不是很轻松。
因为岑风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一个玩不到一起又需要保持距离的异性。
两人都没说话,岑年又在玩手机。
她戳着颗牛肉丸子往嘴里咬了一口说,“那,你大学也准备报墨尔本吗?”
毕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温瓷不想场面变得尴尬,就随便找了个话题。
岑风愣了一下才回答说,“伯克利,下半年投简历。”
“......”
话题到此为止了。
这情形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每每温瓷去岑家找岑年的时候,岑风总是坐在客厅后的钢琴室里,投入地弹着他的曲子。那时温瓷经过太多次了,就没忍住好奇心走向琴室,正巧看见他在练琴。
小温瓷站在琴室门口,明亮剔透的嗓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小岑风转过身来,黑黑的眼珠子盯着温瓷许久,才慢吞吞地回答说,“岑风。”
而后,小温瓷站那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的下一句话。
小温瓷翻了个白眼,对他说,“你妈妈没教过你要礼尚往来吗,该你问我的名字了。”
在很多年后的现在——
简直是童年时期的情景再现。
温瓷默默看了眼在看手机的岑年,想踹他让他说话。
不待温瓷有所举动,就听见对面岑风问,“你呢?你有什么想学的专业吗以后?”
座子底下,温瓷抬起的脚放了下来,颇有些受宠若惊。
“啊,我学理科,大学专业还没想好。”说完,温瓷又补充了一句,“毕竟还有一年呢。”
岑风接话说,“是啊,还有一年,不过也快了。”
温瓷把剩下半颗肉丸子全塞嘴里,嚼啊嚼,全数吞进肚子里,然后“恩”了声。
此时,她发现岑年拼命冲她挤眉弄眼。
温瓷:?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手机,示意她看。
温瓷掠过岑风一眼,低头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有岑年刚刚发来的消息,【有话跟你说,出去一下。】
......
*
九宫格火锅店在美食街知名度高,但是晚上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
洗手间里。
水龙头的水“唰唰”冲刷在瓷白色的洗手槽上,徐时礼伸手掬了捧水敷在脸上。
关闭水龙头后,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水珠顺着脸往下滑,滴答滴答滴落在洗手台上,徐时礼伸手抹了把,拿出手机。
微信里是陈俊半个多小时前发来的微信。
【礼哥,您这长相和成绩,没有您追不上的女生,等您的好消息。】
【对了,买花知道吧?第一次约会都得给女生买花的,只要是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花的,演唱会门口不是都有人卖花吗,记得买!】
【还有礼哥,我从我表妹那了解了一下那个叫fever的乐队。就那个主唱岑风,跟咱们差不多年纪,没签过唱片公司,好像是个可以靠颜值出道却非要去做乐队的,听起来还挺牛逼。弟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徐时礼盯着手机两秒,一个电话给陈俊拨了过去。
那头接起电话,显然没想到会接到他的电话,语气意外,“哥?怎么样了?花买没?”
徐时礼看着镜子里,“没。”
“啊?那进展怎么样?第一次约会毫无进展?”
徐时礼笑了,“谁他妈告诉你我们是约会了。”
镜子里的男生挂着一脸的水珠,洗手间灯光下,水珠泛着冷白从那张受女生喜欢的脸侧缓缓往下流,他眉眼略微挑起,衬得整个人三分野。
“你口中那个岑风,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徐时礼觉得自己被气到了。
他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生谁的气。
总之,他就是被气到了。
徐时礼唇边翘起着道弧度,语气甚至有些嘲讽,“我才认识她多少天?我连她不吃姜葱都不知道,我还给人碗里夹鱼丸。陈俊你有病吧?是你跟我说我胜算大,你看看老子现在哪里像是有胜算的样子?”
陈俊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问,“您不是表那啥白了?她什么反应。”
“她没听见。”
“啊?”
徐时礼敛眸,觉得心里乱得很,“我也不确定。应该是听见了......”
陈俊:“啊?”
......
两分钟后。
陈俊口吻夸张,“所以说,她打你了?!我靠。”
徐时礼抽了张纸,对着镜子把眼角边上的水渍擦去,不耐烦出声,“什么意思?”
陈俊:“......您觉得这没问题吗?!”
在电话那头的陈俊瞬间从床上弹跳起来,觉得这件事莫名地,变得好刺激。
“你居然被打了?!”陈俊不可置信地说,“那完了,礼哥,你没戏哈哈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的陈俊简直要笑疯了。
徐时礼骂了句“操”当即把这傻缺的电话给掐了。
没两秒,陈俊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徐时礼看一眼,按了拒绝接听。
不等几秒钟,陈俊的电话继续打进来。
徐时礼被他搞烦了,接起电话,劈天盖地不客气就是一句,“你他妈再打进来试试?”
还想贫他两句的陈俊瞬间闭麦了,“......”
徐时礼正要挂电话,那头才开口,“别,礼哥,我错了。弟弟刚刚跟您开玩笑呢,您别当真。”
在电光火石之间,陈俊分析了一遍。
“礼哥,我觉得,就算是认识的,您想想啊,这从小一起长大,要是会发生什么早发生了不是?”陈俊分析得头头是道,说的话也不是全然的不可信。
徐时礼不置可否听他接着说,“这到今天都没发生什么,这您还不放心啊?再说了,那什么姓岑的是从国外回来的,这多久才能回来一次啊。异地恋根本就不现实,就算人真有点什么,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咱等他俩自己分手。”
徐时礼觉得日了狗了。
“陈俊。”徐时礼叫了他一声。
“在!您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无论怎么说,您都是最后的赢家!”
徐时礼面无表情缓缓开口,“你觉得我像是有病的样子吗?”
陈俊一时语塞。
“不是,哥,这历史都是只讲结果不讲手段的,深情男二上位也皆大欢喜啊!”
“......所以我他妈是那个深情男二?男一是谁?她那个发小吗?”
徐时礼觉得这特别操蛋。
小丑是他自己?
陈俊沉默半晌,换了个思维,“那......不然,您再来一次?您再表白一次?”
徐时礼已经不太想听这货说话了。
“陈俊,她现在住我家,你觉着合适吗?”
陈俊没懂,“什么意思?”
徐时礼仰着脖子,以手掩面,闷着声说,“就.....不合适。”
说完没再给陈俊哔哔的机会,徐时礼掐断了电话把手机盖在洗手台上,双手顺着脸往上,把头发往后一梳,而后把手垂下,无精打采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再表白一次?
确实不太合适。
温瓷寄住季家,徐时礼不可能给人压力。
万一她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在未来这漫长的一年半载里,他不想温瓷看他脸色行事。
徐时礼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陷入这种进退维谷的镜地。
温瓷跟别的女生不太一样。
她不是那种情绪特别外现的女孩子,她初来他家跟他客客气气带着张皮说话,徐时礼自认为如果不是自己脑子还算聪明的话,有些事情她不说,别人压根就了解不到。
一开始让他注意到的是那种潜藏在温瓷顺承面孔下的乖戾,而后来越相处越了解,徐时礼就会发现,这种极大的反差感让徐时礼欲罢不能。
徐时礼从没见过她这样的人。
从刚开始初见的镇定与温顺,到后来的篮球场没等他之后的极不真心的道歉,再到春游徐时礼找到她时她依然眸光里的从容与冷静,都能让徐时礼感到诧异。
徐时礼由小到大拿遍各种奖项,没让独自抚养他的季女士操过心,自认为自己也是个智商算高的聪明人。怎么就栽一小姑娘手上了呢。
......
从洗手间出来后原路返回的拐角处,徐时礼隐约听见了某道熟悉的说话声音,那声音悉悉索索地从拐角的另一边传入徐时礼耳中。
他停了脚步。
“温瓷,你只需要跟我们走,其他的都交给我和岑风解决,包括转学手续在内还有温爸那边,我们都会想办法的。”
“......”
“你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岑年被岑风警告过别冲动后,还是决定跟她说了这个事。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就摆在那里,岑年开口前势在必行以为她一定会答应,没想到温瓷只是沉默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岑年以为她是对那边的环境有顾虑,“我们家房间那么多,温瓷,说真的,你要是来的话,房间任你挑,怎么,小爷够大方吧?”
温瓷对上岑年期待的目光,艰难地开口,“岑年......”
岑年生怕她拒绝,“岑风我不敢保证,但是你要是要小爷我的房间,小爷二话不说就给你!”
温瓷:“......”
“我们下周六走,订的容城机场的票。你可以先不急着做决定的,你再考虑考虑。”岑年着急地说。
……
温瓷不轻不重地“恩”了一下。
声音消失在耳边,徐时礼缓缓抬头,他往前走了两步从拐角另一边出来,对着温瓷和岑年的背影。
温瓷和岑年前脚回到座位,徐时礼后脚就回来了。
买完单从火锅店出来后,外头夜幕黑沉,星星寥几,风吹来几许凉意,温瓷肩膀上落了件外套。
她抬眸,对上徐时礼。
徐时礼缓缓开口,脸上表情有些难看,“冷,穿着吧。”
温瓷点头把衣服穿上,对他说,“谢谢。”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视线撇开,看向远方,没什么温度地说了句“不用谢。”
温瓷:“......”
岑风正要给司机打电话过来接送他们回容城,徐时礼开口打断,“我们可以打车回去。”
岑风的车把他们送回容城后还要开会H市来,那样确实太浪费时间了。温瓷点头认可徐时礼,“恩,我们打车就行,你们回去吧。”
原路返回到美食街入口,岑风的保姆车已经停在口子处等待。
两人上车后,保姆车绝尘而去,消失在黑幕里。
温瓷和徐时礼上了停在一旁的出租车,报了容城的具体位置后,出租车缓缓驶出。
坐在车里,温瓷看了眼徐时礼,“谢谢啊。”
徐时礼没看她,目光望向前方,“谢什么。”
温瓷犹豫了一下,“谢你陪我过来?”
徐时礼:“......”
温瓷觉得他从刚刚开始,周围的气压都不太对劲,莫名的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