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从她口中知道这些后,他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好像在隐隐作痛,那种痛感由心脏遍及全身,难受得让他呼吸都一紧。
温瓷轻扯出一抹笑,故意对着他说,“我还没哭呢,你怎么哭了?”
他抬手轻拂少女脸庞,语气温柔,跟哄小朋友似的,“你继续说,我想听。”
感受到润凉指腹如视珍宝般摩擦着脸颊,温瓷慢慢地咽了下咽喉,“……我挺怕我考不上容大的,尽管我成绩还不错班主任说容大绰绰有余。可是万一我高考失利怎么办?高考前一天我都睡不着觉。”
“恩,然后考完试你就去找我了。”
“报完志愿心里的石头落下就去了,然后梁子昂说你不在那,然后我人傻了徐时礼,我同一天坐了两趟飞机又回来了。要是温席城那个傻逼没偷改我志愿,我们就玩完了。”
徐时礼低低地笑,语气带着几许笃定,“不会的。”
他擦过小姑娘的眼角一点朱光,叹了口气,突然神情严肃起来,“温瓷。”
“恩?”
“他真的不常动手吧?”
也不怪徐时礼不放心再问一遍,因为他太了解这姑娘了。
温瓷摇头,“没有,就两次。”
听见这话,徐时礼脸色止不住往下沉,“还有一次是什么时候?”
温瓷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噤声。
他哑着声追问,“什么时候?”
“......期中考试之前,从电玩城回来那个晚上。”
徐时礼几乎马上想起来了。那个晚上温瓷头发湿漉地出去给所谓的同桌送作业,送了一个半小时也没回来。
他眼睛里充斥着心疼,指尖轻轻触碰小姑娘那天被打的半张脸,“还疼吗?”
温瓷被他问笑了,弯着唇给他一道宽慰的笑,“已经过去很久了。就打的那一下没有心里准备有些抽疼。”
其实脸倒是不疼,心里不大舒服而已。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温瓷笑着说。
徐时礼,“确实有。”
他停顿几秒,“饿不饿?”
温瓷茫然地“啊”一声,听见话锋走偏,“我问你饿不饿,快中午还没吃早饭,带你去吃东西。”
“……”
温瓷认真想了一下,“有点。”
“行,你在这等我一下,我东西落林医生办公室了。”说完,他把一根糖葫芦塞温瓷手上,转身朝那边走去。
温瓷垂眸盯着糖葫芦看。
他刚刚出去就是去买这玩意了?
温瓷轻轻咬了一口,将一颗山楂咬到嘴巴里,然后用牙齿咬碎开来,味蕾就尝到了甜到腻的味道。很甜很腻,却不让人讨厌的味道。
那种甜迅速在嘴巴里融化开,细细腻腻的甜。
没多久,远远地温瓷就听见门上风铃响叮当的声音,徐时礼推开那扇透明的门从里面出来。
他朝这边走来,温瓷眼尖地看见了他手上的一张纸。
她嘴巴里还有半颗糖葫芦,鼓囊囊地含糊不清地问,“这是什么?”
第61章 61 宝宝
*
徐时礼自然没有东西落在办公室,回去一趟不过是觉得还有些东西要向林挽问清楚。办公室里林挽说情况还算乐观时,徐时礼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开,不待他松几秒,便听林挽继续说,“不过你应该知道的吧,这就跟重感冒一样,得吃药得治疗,不可能说定时拉过来我替你看看就行,这不现实。”
林挽可以看见他脸色不是很好,下一秒他接过报告和病例点头说,“恩,谢谢。”
从林挽办公室出去又拿了药后,徐时礼迈步回到最尽头,隔着玻璃门看见独自坐在那颗白杨下长凳上的小姑娘。
背影板是身后的欢声笑语,她手里拿着糖葫芦,一个人确有几分脱离了这个世界的感觉。
晌午吹来几抹烦躁闷热的风,徐时礼推开玻璃门,迈步朝她走过去。
温瓷抬眸看见了他,然后扬起一抹很笑。女孩子穿着仙女色的黄裙子,笑起来即刻融入了这现实世界,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便被冲淡了许多,只是仍让徐时礼心里不大舒服。
温瓷问他手里的是什么,徐时礼声音不自觉哑了几分,“通知单和药。”
对上她一双清澈的眼睛,怕她接受不了自己是个病号,声音轻缓地说,“每周三和五家属陪来一次,药每天按时吃。”
温瓷把喉咙里的半颗糖葫芦往下吞,目光不自然地看向别的地方,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接着便听见他说,“我陪你来。”
温瓷转过头,脱口而出,“男朋友也能划入家属范围?”
徐时礼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
温瓷虽然被他盯得心虚,没一点儿也表现出来。
反倒是徐时礼,男朋友三个字让他心情莫名大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以为你跟我分手了。”
温瓷脸色绯红,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我是病号,病号说的话不算数。”
徐时礼轻点上牙膛,哂笑说,“你耍赖。”
停顿片刻,又听见他说,“不过,你可以耍赖。温小瓷,在我这里,你永远有台阶下。”
温瓷怔然,转过来对上他的眼睛。
白杨飘絮,孩童嬉戏声渐远,夏季蝉鸣嘲哳聒噪响破京城的天,他看着她的目光不偏不倚,漆黑瞳仁里头泛着淬光,无论是他的话还是这一刻的注视都让温瓷明显感觉到心里某个地方漏了几拍,一颗心一下又一下地加快了频率跳动着。
男人一本正经地说着情话,确实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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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入盛夏,B大最后一批学生也考完试收拾东西离校。
徐时礼大一学期末就成为了数统学院学生会副会长,不久后要回学校赶一趟交接手续,仪式上的东西,避无可避。
温瓷吃了一个多星期的药,身上多了几斤肉,看起来倒是更匀称了。
徐时礼每日按时按点拿着药和水出现在她房门前,防止她藏药盯着她把药吃下去。温瓷吃了药特别嗜睡,每天睡的时间长了许多,也比平时睡得安稳了许多。
周三和周五,无论炎热还是暴雨,徐时礼都雷打不动送她去林挽那里。徐时礼怕她整个暑假太无聊了,这周一的时候买了两张机票,带她回容城玩两天。
回容城的前一天本来要送她回温席城家拿东西的,无奈学校那边有事,徐时礼让她在家等着,晚点送她过去。
彼时温瓷正席着腿坐客厅地上拼一块800张的拼图,她把头发撩到耳后,抬眸看向从阳台打完电话回来的徐时礼,“我自己也可以去。”
徐时礼皱眉,虽然温瓷说今天不是周末温席城肯定是不会在家的,但他不同意她这个提议。
“温小瓷,我给你买,东西不然就不要了。”
温瓷仰头盯着他看。
一秒,三秒,五秒,徐时礼败下阵来。
他走过来,边一手把手机塞裤兜里,边单膝蹲下一手撑在温瓷身后沙发上,身子往前倾,无限靠近盘腿坐在地上的小姑娘。
徐时礼那张脸近在咫尺,温瓷呼吸一窒,视线一点一点往下扫。他今天穿了件休闲线衫,,开V的领口随着他俯身过来的动作隐约透露几分散漫的性感。
温瓷下意识往后抵,背靠到了沙发,定格住,再将目光一寸一寸往上,对上他漆黑分明的眼珠子。
徐时礼往前倾的动作一顿,视线下滑到小姑娘温润饱满的唇瓣上时,再次转眸上移,注视着她漂亮的眼睛。
小姑娘的眼珠子跟玻璃体似的,清亮透彻,这些日子正一点一点染上一点烟火气。
徐时礼再往前倾了那么点,在小姑娘光洁额头上轻啄一口,而后视线与她平视,声音低哑,“宝宝……那我到时去接你回来?”
这声宝宝比他亲额头的动作更让人面红耳赤,直叫温瓷红了耳朵,耳廓的粉意迅速蔓延至两颊,羞红了脸。
徐时礼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饶有兴致欣赏着小姑娘一副羞红了脸的模样。
温瓷略微移开视线,脸上透着不自然的粉,很小声的“恩”了声。
他又故意问,“你怎么这么害羞?”
温瓷转过身来瞪他一眼,便听他笑着说 ,“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对着他的眼睛,被他逗得涨红着脸的温瓷憋半天憋出了句,“徐时礼……你是变态吗?”
这究竟是什么特殊要求。
见她反应这么大,徐时礼笑意更甚了,低低笑了起来,最后揉揉她的头,“特殊时期,随时跟我汇报行踪。”
温瓷不解,“什么特殊时期?”
徐时礼挑眉,“热恋期。”
说完,人就出去了。
直到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温瓷从假装拼图的演艺生涯中解放出来,抬起头 ,双手摸上自己的脸。
没多久,放茶几上的手机叮咚一声。
温瓷拿起来看了眼,是刚出门的人发过来的一条语音消息。
温瓷点开听他的消息。
低哑的声音缓缓从听筒传出来,“我下楼了。”
温瓷没忍住勾唇后把手机放下,用手指将翘起的嘴角往下压,而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完成剩下四分之一的拼图。
没五分钟,温瓷重新拿起手机,想了想还是不发,放下手机迫使自己静下心来,完成拼图。
约莫拼了一个半小时,一副风景的拼图就拼好了,温瓷满意地观赏少倾,将拼图拿到饭厅餐桌上暂时放着。
她回房间收拾了下自己,出门的时候正好三点半。
从公寓到温席城家不远不近,温瓷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开向温席城家。
出租车半个小时后在温席城家停下。
温瓷打开门时房子里空荡荡的,正好没人在。她上了二楼房间里把东西收拾了放在个手提袋里,最后把床头那只小叮当拿上,收拾完出来时替他们把房间门关好,然后下楼把钥匙留在客厅茶几上,往外走。
从别墅里出来正巧碰上回来的温席城,温瓷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温席城不在家呢今天。
她站在别墅门前的台阶上,温席城站在台阶下,看见她手里拎着东西时明显一愣,“你要去哪?我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一直关机?”
温瓷微怔,才想起自第二天起她就把温席城的电话拉黑了。
见温瓷不说话,温席城脸色不是很好。
温席城那天心情不大好,刚从外面应酬回来,但他是绝对拉不下脸来和自己的孩子道歉的那一逼家长。
他沉了下语气,“我那天喝多了……”
温瓷不想听他说这些东西,冷不丁开口打断,“你找我了吗?”
温席城一怔,“什么?”
“我说你电话找不到我,然后呢?你也没找我。”
她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温席城脸色微妙,“你那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要我报警找你?丢不丢人?你现在拎着个包去哪?你只要一天没满十八,我就是你监护人,你不要以为你考上大学就张翅膀了!”
温瓷看向温席城的眸色突然就变得平静了起来。
她已经对这个人,一点情感上的倾向也没有了。
温瓷叹了口气,“温席城,我已经十八了,高三下学期十八岁生日就过了,不需要监护人了。”
温席城表现出很惊讶。
她在温席城久久不能言的那张脸上停留许久,继续说,“我以后上大学住学校,假期住外面,总之不会回来住了。”
温席城哑口无言,不知道是无法接受她成年这个事实还是不能接受她翅膀硬了要走了。
温瓷宽慰他,“你放心,十八岁之后我妈委托的律师会把我妈生前大部分东西过继给我,剩下在你那的部分,你要是不想给我你就留着吧,反正也没有多少。过去用了你的钱,等你人之将老会作为赡养费打到你的卡上的。”
她走下台阶,跟温席城擦肩而过一瞬间,停住了脚步,落下句,“温席城,我可太讨厌你了。”
温席城身体僵硬,转过身来,“那天那个人是谁?你有男朋友了?”
蝉虫夏鸣,日头正盛,幸与不幸,都有尽头。
温瓷没回答,径自往前走,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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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别墅小区的大门,温瓷站在门口给徐时礼打电话。
电话没来得及拨通,雷克萨斯停在跟前,车窗缓缓摇下,人推开车门长腿落地,接过她手里行李。
接过行李一瞬,徐时礼凝眉,“就这么点东西还专门回来拿?”
温瓷冲他扬了扬另外一只手上的哆啦A梦,不以为然,“这个,你可再买不到第二只。”
第62章 62 前任前前任
徐时礼不关心那只哆啦A梦,只关心这个带着笑的小姑娘,“你真的没事?”
温瓷微愣,“啊?”
只一秒,她笑着说,“我能有什么事?”
她听见他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叫她名字,“温瓷。”
温瓷不明所以,“恩?”
他神情有几分无奈,抬手替她把几缕落下来的刘海勾到耳,“你不要用平淡的语气说话,晚上让我发现你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不开心就告诉我,我在。”
这话让温瓷的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怔然地看着他,轻声告诉他,“我真的没事。”
沉默两秒,她又说,“你知道吗?我本来是应该恨温席城的,但我发现自己也仅仅是讨厌他而已,我觉得他那样一个人还挺可怜,他这个人做的连女儿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太失败了。”
温瓷说的是真的。
温席城就是一个终身不会反省不会道歉的人,既懦弱又失败,让她看他的目光总带了几许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