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石英应声而去,不多时丁年贵匆忙跑了进来,以他的体能,额头上竟有细密的汗珠,可见飞奔之急。杨景澄对此表面功夫嗤笑一声,腾的站起身道:“陪我出去吹吹风。”
  丁年贵默默的跟着杨景澄走到了甲板上,夜风吹的他们衣袂翻飞。杨景澄靠着根柱子站定,开门见山的问:“容西郡王的态度,你怎么看?”
  任何一封送到杨景澄手里的信,丁年贵皆事先看过。这也是杨景澄心下不悦的缘故。丁年贵不敢装傻,老老实实的答道:“容西郡王演给圣上看而已。”
  杨景澄挑眉:“嗯?”
  “若果真是为了替您抱不平,何不私底下问?”丁年贵道,“大庭广众之下,能问出的皆是冠冕堂皇。据我猜测,大抵是梁王此前有嘱咐,让容西郡王与兴通国公跟紧圣上。那日宗亲齐聚,容西郡王大概想趁机表个忠心吧。”
  杨景澄皱眉:“梁王太公亦不曾公然得罪过华阳郡公。”
  丁年贵无奈的道:“世子,我说句实话您可千万别不爱听。”
  杨景澄道:“说。”
  丁年贵毫不客气的道:“宗室尽废物,这话是说笑的么?”
  杨景澄:“……”
  “不然已经出了十八服的您,何德何能有资格当嗣子?”丁年贵没说的是,还有个那样的生母,皇家得多不嫌丢人才能捏鼻子认了这桩?
  杨景澄望天,他们家这一支是从哪位祖宗发下来的来着?
  丁年贵发挥着他话唠的特长,继续分析道:“梁王三个儿子,青田就不提了,太后娘娘真是好悬没被他气出个好歹来。您说说,拿纸糊灯笼当建材的事,换成您,您怕是想都不敢想。”
  杨景澄无言以对。
  “梁王次子兴通国公,平日里少见他,但我们做探子的,哪家门哪家户都得摸上一摸。那会子我还没跟着您,惯常的查一查京中权贵家的异常。结果您猜怎么着?”丁年贵一脸嫌弃的道,“我跟了他半日,还当他有甚密谋,哪知道他同个寡妇偷情去了。”
  杨景澄险些被口水呛着:“寡妇?偷情!?不是,他好歹堂堂国公,便是看上了个有夫之妇,强抢民女都常见,既然看上寡妇,怎底不接到家里去?在外头厮混多危险!”
  丁年贵糟心的道:“世子没听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么?”
  杨景澄:“……”
  “总之兴通国公专职沉迷偷寡妇,是以世子您这样的小辈多半同他不熟。哦,对了,”丁年贵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宗室里喜好养小戏子的不止长乐,那什么,榕王、甾王也挺喜欢的。至于还有没有别的王爷公爷好这一口的,我就不知道的。监管宗室并非我的职责,我便能查出三五个,想必……”
  杨景澄觉得自己的胃又开始疼了,他想若自己是永和帝,只怕要气到中风了。长乐已养了两个儿子的也就算了,榕王甾王你们俩可还没有儿子的好吧!合着近些年来宗室生育困难,倒有一半的缘故是这帮王八蛋跑去睡小戏子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丁年贵轻咳两声:“世子,现在觉着容西郡王如何?”
  杨景澄捂着胸口道:“劳驾,你去跟太后娘娘商量一下,请她换个人选,我怕我上去了能直接气到英年早逝。”
  丁年贵奇道:“您在锦衣卫的时候,不知道这些事么?”
  杨景澄没好气的道:“兵荒马乱的,我压根就没正经当过几日差,何况宗室也不归我们管。你要问我朝臣家的事,我倒是能说个子丑寅卯。宗室……”重生才半年的杨景澄狠狠的自嘲道,之前老子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啊!这等污糟事儿怎么能让姑娘知道呢!
  丁年贵见杨景澄气的不轻,挠了挠头道:“世子,其实您也挺让人生气的。”
  杨景澄怒瞪丁年贵:“我怎么就让人生气了!?跟那起子亲戚比,我现觉着自己简直霁月光风耀玉堂!”
  丁年贵道:“可是您看封信还得请帮手,您猜这事儿报回京中,娘娘能气的几日不吃饭?”
  杨景澄咬着后槽牙道:“你是仗着自己有来历,不怕我打死你是吧?”
  “不是,”丁年贵有恃无恐的道,“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杨景澄正心气儿不顺,被丁年贵一激,扭腰抬腿便是一个横扫,直袭丁年贵的面门。丁年贵却是纹丝不动,任由杨景澄的腿脚带起的劲风吹起了额前的碎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景澄猛的收力,险些没站稳。丁年贵此刻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跨步赶到了杨景澄身旁搀住了他。
  杨景澄的脸色沉了下来。
  丁年贵哈哈大笑,十分不敬的拍了拍杨景澄的肩:“其实说真的,我一直觉得您不适合做皇帝。”
  杨景澄阴恻恻的道:“我赏你个千刀万剐,就合适了。”
  “我第一日去你们家当差,心里是很不情愿的。”丁年贵没再说笑,他后退一步,双手抱胸,靠在了围栏上,“心里一百万个不服气。很想去质问一声太后,难道就因我是罪臣之后,便能毫不心疼的舍掉?我这么多年的生死搏杀,便只配个这般下场?”
  杨景澄呵呵:“去问了吗?”
  丁年贵笑道:“世子瞅着我是有那狗胆的人么?”
  杨景澄不耐烦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嗳,也没甚屁好放的。”丁年贵依旧笑嘻嘻的道,“世子差不多也知道,我嘴里真话不多。不过……”他习惯性的看了看周围,确认甲板上并无闲杂人等,且几个侍卫隔的有二十来步的距离,在今夜这嘈杂的环境里,很难听清楚他们说话之后,方缓缓的道,“今夜的话,倒有几分真,世子爱信呢,信几分;不爱信呢便罢了。”
  杨景澄扭过头看着运河上的风景,一个眼神都懒的给。
  “跟您相处的日子不长,”丁年贵果然接着絮叨,“但过的挺舒服的。我就觉得吧,您这人不错。当然,我等草芥,并无评判您的资格。只是,既然叫我们托生成了人,再卑贱,总会生出些乱七八糟的想头,叫您见笑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寻你们的麻烦么?”杨景澄忽然问。
  “麻烦不是我们带来的。”丁年贵道,“这便是世子在好脾气之外的第二个好处了——极少因性情去伤人。哪怕着实看我们不顺眼,也知道克制自己的脾气。那词叫什么来着?克己复礼?”
  杨景澄道:“别问我,我没文化。”
  “嗐,甭管是什么吧,就那意思。”丁年贵轻松的道,“总之您这般的权贵,着实罕见。前些天我一直想不通,您在宗室里虽然算个好苗子,但离非你莫属似乎有点远。太后娘娘怎么就那般上心呢?后来我渐渐就明白了。”
  杨景澄揉着太阳穴道:“我已是笼中鸟雀,能省省你的妖言蛊惑之词否?”
  丁年贵苦笑:“我这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咱不提太后娘娘,总之,我的意思您懂的吧?”
  杨景澄不以为然的道:“然后呢?”
  丁年贵沉默了很久,久到杨景澄转身欲走,方用极低的声音道:“在我职责范围内,尽我所能的帮你。”
  杨景澄转过头,问:“丫头要吗?”
  丁年贵认真的问:“万一我们死了,丫头们守了寡,您收留她们或是保媒再嫁吗?”
  杨景澄愣了愣。
  丁年贵再次哈哈大笑:“世子是不是在想,我们这帮杀人如麻的王八蛋,竟还剩二三两良知?”
  杨景澄没好气的道:“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算计的?”
  “真算计就演给您看,而不是说给您听了。”丁年贵道,“另,我们职责在身,不是不接受世子的好意,实在不敢沉迷美色。”说着,他凑到了杨景澄耳边,用几近呢喃的声音道,“长路无聊,世子不妨仔细推演,如今京中最想杀你的人是谁。”
 
 
第205章 染指(4-17第一更)      杨景澄……
  杨景澄似笑非笑的问:“我若猜对了,太后奶奶赏我什么?”
  “呃……”刚刚表白过一番的丁年贵终于有些尴尬了。他在跟着杨景澄之前,只算东厂一个小头目,距离章太后少说也有十万八千里。直至他亮明了身份,成为杨景澄的侍卫之后,方与章太后开始了频繁的联络。譬如说每日一封的密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杨景澄从早起睁眼到夜里睡觉的全部,以助章太后对杨景澄的情况作出精准的判断。
  与此相对的,便是章太后的回信。未必是亲笔写,也未必日日有。但关键的地方,总会提上一两笔。因此丁年贵才显得好似能把控时局,侃侃而谈。实则他们这样的探子,打小学的是收集、是窃听、是潜伏、是刺杀,哪懂得甚天下大势?
  当然,丁年贵为人机敏,平日里便喜好琢磨,与章太后一来一回的通信之间,几乎把每一句话都嚼碎了咽进了心里。短短时日,成果斐然。有时候能说出个一二三四,倒不全是对着章太后的话依样画葫芦,多少是有些自己的见解的。
  “能告诉我,太后为何对我格外的另眼相待么?”杨景澄摸着左手腕上的佛珠,提出了心底的疑问。
  丁年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杨景澄没有深究丁年贵的回答,而是接续起了刚才的话题:“京城中,特别想杀我的是章首辅吧。”
  丁年贵有些意外:“您怎么猜出来的?”
  “很好猜。”杨景澄轻笑,“章首辅不姓杨,他跟太后不可能事事一条心。”章太后对他大张旗鼓的溺爱,未尝没有警告章家的意思。他其实一直能感觉到章太后的无力,很多时候过于虚张声势了。
  “性子软的人,总让人觉得懦弱。”杨景澄道,“时日长了,难免叫人轻视,轻视久了,大家伙也忘了他只是性子好,全把他当成傻子了。”
  丁年贵道:“世子说您自己么?”
  杨景澄点了点头:“挺好的,扮猪吃老虎么!我若是不叫人看轻点,恐怕你们十三个都不够给人剁的。”
  丁年贵忍不住问:“您……近来行事,莫非是故意的?”
  “那倒也不尽然。”杨景澄大概是憋屈久了,迫切的想寻个人说话。于是大大方方的道,“就像你,同我说的话泰半是有道理的,只是暗暗夹杂了些别的东西。便是我心里有防备,总归是要听进去的。”
  丁年贵:“……”
  “我行事也一样。”杨景澄道,“我本来也不爱与你们计较,说句到家的,我又不在乎你们,想引得我发怒,你们也配?”
  丁年贵眼眸微垂:“我们不配,但很多人就爱把气撒到蝼蚁头上。”
  “所以,你们对太后的忠心,几分来自真心?又有几分……”杨景澄笑问,“来自畏惧?”
  丁年贵后背僵了僵,但他神色未变,即使就在身边的杨景澄也没看出来。
  杨景澄换了个姿势,趴在了栏杆上,悠哉悠哉的道:“太后教导我的那些,无非是恩威并施。我觉得,她的这手对你们是有效的,只是不适合我。”
  “您还是心软了些。”丁年贵用说话掩饰着自己的异常。
  杨景澄没看丁年贵,而是望着运河上沉沉浮浮的渔火,悠然道:“不是。你们对太后而言是棋子,不是心腹。但对我而言……”杨景澄长长的叹息一声,“我日日得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过活,纵然并不想把你们当心腹,可我又有什么法子呢?”说着他回头对丁年贵笑道,“或者说,我只能待你们好一点,才能在有朝一日,有人命你们杀我时,让你们犹豫那么一时半刻,好叫我逃生。”
  “世子……”
  “所以我送你们丫头,真不是监视。”杨景澄自嘲道,“我哪敢监视你们?这上头你们才是行家。我若真敢再关公面前耍大刀,轻烟她们到底将成谁的探子都说不定。至少你就有本事,让我只知道你想放给我的消息。”
  “我们拒绝也真不是不信任您。”丁年贵道,“正如您说的,这上头我们是行家。顺水推舟不是更方便?只是有了女人,便有了儿女情长。万一再生个孩子,牵绊更多。我们是探子,亦是死士。果真有了牵挂,关键时候,又怎能舍得去死?
  世子您拿我们与太后娘娘打擂台倒没什么,可千万别在这上头关照。您实在过意不去,多赏些银钱便罢了。待我们年岁大些,干不了这些活计,再找哪样的姑娘没有?到那时不必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才有空去看女人。现在……”丁年贵耿直的道,“连您都没心情睡丫头,何况我们!”
  杨景澄脸色一黑:“我这是答应了媳妇儿,两年之后她生不出来再纳妾。她不是能生么?我平白无故的耽误别的姑娘家做什么。”
  “夫人都不敢想的承诺,您真守着啊?”丁年贵好笑的道。
  杨景澄淡淡的道:“既是自己亲口所言,出尔反尔的话,我成什么人了?”
  丁年贵问:“对郡公的承诺亦然?”
  杨景澄懒得回答。
  “可是世子,您这样的态度……”丁年贵道,“我若是太后,可就要对郡公痛下杀手了。”
  杨景澄一脸鄙夷的道:“锦衣卫指挥使,你杀一个试试?你们东厂能想到的杀人的法子,只怕都是锦衣卫玩剩下的。你说章首辅想杀我,倒还能有几分真,毕竟蒋兴利在锦衣卫经营多年,手里有十几二十个好身手的死士不足为奇。不过他若动了我,除非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否则娘娘翻起脸来,恐怕章首辅也落不着好。”
  丁年贵不由感叹:“您心里真明白!”
  “明白又有甚用?章家掌控朝堂几十年,圣上亦有半拉朝堂的拥趸,各怀鬼胎的人交织成网,谁看不分明?谁又能精巧的破局?”杨景澄抬头看向夜空,薄云漂浮、星河万里闪耀。天地悠悠间,运河上的一艘船是何等的渺小。就如权力的旋涡中,他的微不足道一样。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