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末了,再添上了关怀若干:“盛夏酷暑,宜昼伏夜出,不必急于上任,以免暑热伤身。又,习武之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务必持之以恒,万不可懒散懈怠。”
  “望珍重,祖念之。”
  写完收笔,章太后托着信,身体微微向后,用她的老花眼重新读过,查无错漏之后,方仔细的盖了印,放在一旁晾着。回头自有小太监送去外头。
  写完信的章太后从书案前站起了身,缓步踱到了廊下,扶着慈宁宫回廊下红漆的大柱,看着湛蓝的天空出起了神。晃眼间,光阴已过四十载。四十年前与宫妃们掐尖争宠的情景已然模糊到几近空白。记忆里似乎只留下了先皇驾崩之后永无止境的争权夺利,以及……教导永和的吉光片羽。
  年纪大了,总容易忘事。章太后不太记得自己是否也如今日般,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的讲过。或许是年轻时的她比不得现在的耐性,亦或许是当时年幼的永和帝并无资质。总之,母子两个不知不觉的处成了生死大仇。
  她一生只养过一个儿子,实在难以判断如今之结局是谁之过。但她有时也想,若她的儿子是华阳,会怎样呢?至今日,她再次忍不住想,若澄哥儿一直养在她身边,又会怎样呢?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不过,她亦无需答案。入目所及,是层层宫阙。她能执此权柄,已不枉此生。母慈子孝?章太后轻蔑一下,不要又何妨?
  申时,华阳郡公府。
  自打永和帝虚晃一招之后,杨景澄便处在了太后与华阳两系目光交汇之处。是以,哪怕杨景澄离京,关注他的绝不止章太后的人。华阳郡公与章太后差不多的时候接到密报。待逐字逐句的认真读过,亦如章太后般,笑着摇了摇头。只他与章太后所想并不一致。若说章太后是嫌其手段不够高明;华阳郡公便是感叹其处事过于柔和,故意赏探子美人,不像气人,倒向冲着老祖母撒娇。
  不过华阳郡公原也不指望杨景澄有甚惊天伟岸之才,能讨太后的欢心反叫他松了口气。一直以来,他最担忧的正是杨景澄梗着脖子跟太后硬杠到底,惹的太后对他痛下杀手以震慑帝党。此番见他分寸拿捏恰当,遂放下心来,继续看起了其它的卷宗。
  就在此时,忽有一小厮匆匆赶来,立在书房外急切的道:“回禀郡公,梁王府使人来信,说是梁王殿下病重,请郡公过去看看。”
  华阳郡公执卷的手一顿,即刻吩咐道:“备马。”
  很快,长随牵了马来,华阳郡公飞身上马,朝梁王府疾驰而去。抵达梁王府时,江阳国公与保庆郡公已经到了,正在厅里急的团团打转。见了华阳,保庆郡公苦着脸道:“你说,我前儿来给叔叔请安,他还好好的,今儿怎么病重了呢?”
  梁王自打幼子猝死,便一直病怏怏的。众人心里早有准备,可事到临头,依然有些惶恐。江阳国公重重的叹了口气:“老年丧子,光是想一想,便是锥心刺骨。幸而老太公有福,儿孙满堂的,此番看着儿孙,或有好转也未可知。”
  说话间,族人陆陆续续的赶到。人一多,厅内外难免嘈杂。相厚或血缘近的凑成了堆,只把梁王长子容西郡王忙了个焦头烂额。华阳郡公见乱的不像话,朗声道:“诸位长辈宗亲请稍安勿躁,且待太医好生诊治了再说。”又对容西郡王拱手道,“叔祖且去照看太公,我等皆是宗亲,不必您特特陪着。若叔祖不嫌弃,我愿替叔祖招待诸位长辈。叔祖以为何?”
  此言一出,可谓是满座皆惊!华阳郡公素来一张死人脸,平日里既不爱说话,更不爱理人。今日呼喇巴的跳了出来,叫人好不稀罕!一时间厅内宗亲眼神乱飞,有那不管事的只顾着惊奇;也有那心思灵敏的似猜着了什么;最奇葩的却是杨景澄家的邻居安祈县公,就在华阳郡公话音落下的瞬间,当即蹦了出来,吼道:“安哥儿!你额头上怎底有个口子?哪磕的?伺候的人死了啊!?”
  他这一嗓子简直震惊四座,就有眼尖的经他提醒,又看到了华阳郡公双手裹着的纱布惊叫出声:“手上怎么也有伤?大热天的,你这是出去打猎了怎底?”
  长辈们仔细看去,只见华阳郡公双手裹成了粽子,又因刚来的有些急,持缰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力,几个深点的伤口立时渗了血,染在了雪白的纱布上。现落到了长辈们的眼里,那还了得!?尤其是安祈县公这等娶了三个媳妇愣是连个闺女都没捞着的老人家,心痛的眼都红了。颤巍巍的托住华阳郡公的双手,一叠声的喊着要打死不经心的长随。
  一时间厅内有哭的有骂的有询问不休的,顿时乱做了一团。饶是华阳郡公素有威信,此时此刻也被长辈们围的颇为狼狈。最后还是容西郡王连声喊:“诸位!诸位!嘘——嘘——小点声儿!可千万别让我父王听见!他病着呢。诸位体谅则个。”
  众人哪里听得进去,安祈县公更是挤到了华阳跟前,轻轻的抚着他的手,红着眼圈问:“还疼么?太医瞧过了么?开了什么方子?唉你打小儿就不肯吃药,只爱吃甜的,回头我使人送些蜜饯与你,可千万别同小时候一样偷偷把药倒了啊。”
  华阳郡公平时最恨宗室娇养儿子,然此刻看着安祈县公满脸的皱纹,又想起他如今独自居住,甚为寂寞,再大的火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心底隐隐有一丝暖意流过。或许正是人到中年,不再如同少年人般那么偏激,对有些事渐渐变得宽容。正欲宽慰安祈县公两句,一句嘲弄意味十足的话突兀的插了进来:“华阳郡公的伤乃圣上亲自罚的,怎么,诸位竟不知道么?”
  一言既出,闹哄哄的厅堂倏地安静了下来。华阳郡公寻声望去,方才那话,正出自刚刚进门没多久的长乐郡公之口。容西郡王的目光闪了闪,传闻圣上极厌恶华阳,莫非是真的?
  长乐郡公信步走进厅内,大摇大摆的捡了个椅子坐了。一面漫不经心的弹着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一面毫不留情的开始揭短:“圣上喜爱澄哥儿,你便把他逼出京城。”长乐郡公假模假样的拱手,“如此胆色,哥哥佩服!”
  “轰——”的一声,宗室当即炸开了锅。华阳郡公受伤之事,这起子镇日间吃酒唱戏的宗室们尚且不知,何况杨景澄秘密出京!长乐郡公的话宛如平地惊雷,把众宗室炸了个外焦里嫩。尤其是不喜华阳脾性,暗地里为杨景澄摇旗呐喊的几位,顿时脸色一片苍白。他们会不会……也被撵出京城!?
  神色各异的表情长乐郡公尽收眼底,他扬起一个假笑:“身为臣子,理应忧圣上之忧,喜圣上之喜。似郡公这般……”他满脸幸灾乐祸的道,“枉顾皇家威严,以下犯上肆意挑衅,可不就得血溅三尺么!”
  随着长乐郡公的话音落下,整个厅中的宗室目光尽数落在了华阳郡公身上。看着他额头明显的痕迹,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了同一个想法——被圣上如此的落颜面,难道华阳郡公真的彻底失宠了!?
  ①②③④皆引自《三十六计》。
 
 
第202章 王薨(4-16第二更)      “呵,……
  “呵,”华阳郡公倏地轻笑一声,“弟多谢兄长教导。”
  此言一出,众人皆生纳罕。要知道往日无论长乐郡公如何挑衅乃至谩骂,华阳郡公从来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今日居然如此客气!?就站在华阳郡公身前的安祈县公忍不住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愣是半晌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长乐郡公也险些叫口水呛着,华阳答他话了!?华阳居然答他的话了!?
  华阳郡公眸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此刻厅中暂只有十几号宗室,内里却至少分了三五派,因此不止神色各有不同,内里称一句各怀鬼胎亦不为过。可以说在场诸人,想看笑话的着实不少。这大抵也是永和帝的目的之一,公然落他颜面,好让朝臣来个墙倒众人推。便是推不倒,多少灭他几分气焰。此举于帝王而言不大入流,但,确实有效。毕竟,永和帝再小心眼儿,亲自动手把人砸个满脸血之事,还是头一遭儿。
  好半日,长乐郡公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皮笑肉不笑的道:“可见俗话说的好,玉不琢不成器,圣上一顿教训,安哥儿可比往日谦逊有礼多了。”
  华阳郡公本不欲与长乐歪缠,然长乐不依不饶,他又从来不是个怕事的,因此他收敛了表情,极为严肃认真的道:“然也。兄长今日亦难得说出几分道理。”
  不待长乐郡公再次震惊于他的好说话,就听他接着不疾不徐的道:“民间常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圣上为万民之父,我惹的君父着恼,被君父敲一顿也是该的。”
  长乐郡公顿时被这不要脸的话噎了个跟头。
  江阳国公噗的笑出声来,他往日只知道华阳这厮办事手起刀落,谁成想吵架竟也如此在行。如今华阳、长乐、杨景澄三人,所争夺的不正是圣上嗣子之位么?长乐以圣上责罚削华阳的颜面,华阳干脆来了场滚刀肉,一副我被我老子打,关你鸟事的模样,真是颇有街头地痞之风范。能见到华阳鲜为人知的一面,他今儿算开了眼了。
  不料事儿没完,华阳郡公想是正心情不佳,全然没有往日点到为止的气度,而是生怕别人听不懂一般,又毫不客气的补上了一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平日里教儿子便从不纵容,诸位宗亲日后教导儿孙,还是严厉些的好。”说着,目光看向长乐郡公,冷冷的道,“不然养出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镇日间只会斗鸡走狗、听曲养小戏子、欺善怕恶、奴颜婢膝的混账玩意,还不如生下来便掐死,省的丢人现眼,叫全族老幼抬不起头!”
  所谓打人不打脸,华阳郡公却是当着众宗亲的面,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在长乐郡公脸上抽的啪啪作响。简直岂有此理!长乐郡公顿时觉得浑身血液直冲脑门,轰的一声,无数的愤然在脑海里炸开。他腾的从椅子上跳起,不管不顾的就朝华阳郡公冲了过来!
  “不可!”安祈县公忙挡在了华阳郡公跟前,素来与安永郡王交好的保庆郡公亦张开了双手死命拦住发怒的长乐郡公,嘴里和着稀泥道:“别介!别介!兄弟绊绊嘴便罢了,千万别动手。”
  “滚!”长乐郡公一把推开保庆郡公,“我今日非宰了这以下犯上的王八羔子不可!”说毕,他绕过因年老而反应迟钝的安祈县公,张牙舞爪的扑向了华阳。
  就在他的手挨上华阳郡公的一瞬,华阳郡公轻巧侧身,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长乐郡公的手腕。
  “砰”的一声,众人眼前一花,华阳郡公一个过肩摔,把一向讨厌的长乐郡公狠狠砸在了地上。且落地之际,长乐郡公的手腕并未被放开,而是被华阳郡公快速反剪,后背再挨一脚。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长乐郡公已然被华阳郡公踩在脚底。
  “啊——疼疼疼疼疼!!!”长乐郡公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杨兴安!你居然真敢动手,你眼里有没有长幼!”
  华阳郡公面无表情的道:“我没有镇日里养小戏子的兄长。”
  “咳咳咳。”江阳国公实在忍不住笑,又怕太落长乐郡公的颜面,只得强行转为咳嗽,并假意的劝道,“罢了罢了,兄弟们闹着玩也得有个度。你们不是来看梁王爷爷的么?闹哄哄的像什么话?”
  长乐郡公的脸一阵哄一阵白,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待他,华阳绝对是故意的!他猛的扭过头,盯着华阳郡公,一字一句的道:“放、手!”
  华阳郡公却是纹丝不动:“不放你奈我何?”
  “你混账!”长乐郡公开始用力的挣扎,“贼猢狲!苍货儿!你便是吃了横人肉,也越不过祖宗家法去!你再不放手,休怪我去宫里寻圣上告状!”
  可怜长乐郡公与华阳郡公共祖宗,好些难听的话实在骂不出口,好容易寻了几个不轻不重的词,最后的威胁还落在了告状上头。
  容西郡王等人早已经看傻了,往日便知华阳郡公强势,不想他刚因逼走杨景澄而被圣上当众责罚,今日居然又公然打压对手长乐,他难道不怕圣上震怒么?几个站干岸的宗室彼此对望,心中皆在猜测,华阳到底有哪般底气,方如此的肆无忌惮?
  “告状啊?”在宗亲们眼神乱飞之际,华阳郡公阴恻恻的道,“不如我也去慈宁宫走一遭,让太后奶奶评评理?”
  江阳国公:“……”
  保庆郡公:“……”
  容西郡王:“……”
  长乐郡公却没弄明白华阳郡公此话之含义,继续蹬腿扭腰的喊:“去啊,有本事咱今日一并去宫里,请两位老圣人主持公道!我倒要看看,你这等无视长幼尊卑的王八羔子,有甚下场!”
  江阳国公几乎捂脸,长乐真心不是华阳的对手。那头说要去告圣上,这头说要去告太后,那不恰是互告家长的意思么?长乐居然还接住了!这孩子能被姓章的挑做傀儡,可真是当之无愧!
  华阳郡公蓦得松开了手,而后朝容西郡王拱手作揖:“孙儿无状,请容西爷爷恕罪。”
  容西郡王看了眼华阳郡公,再看了眼正狼狈起身的长乐郡公,忽然问道:“澄哥儿怎底悄没声息的出京了?”
  华阳郡公眼神平静的看向容西郡王,容西郡王面色温和,言语却很是不留情面。方才华阳郡公对长乐的反击,看似爽快,实则被圣上动摇的根基并未稳住。长乐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收不收拾他都不打紧。反倒是圣上的态度,方是关键。
  华阳郡公心下发沉,他没想到往日待他十足客气的容西郡王今日竟如此的不给面子,可见圣上抬举杨景澄之事,在宗室里掀起的是何等风浪。只可惜,这起子见风使舵的小人要失望了,因为唯有他与章太后知道,杨景澄是真的毫无夺储之心!
  安永郡王与瑞安公等人暂未赶到;江阳国公之体面来自于圣上,无意参与储位之争;保庆郡公与安祈县公之流从来不管闲事。余下的……华阳郡公目光缓缓扫过厅堂,心想,此刻他算不算群狼环伺?
  同宗同族呵……
  华阳郡公心里冷笑了两声,面上却十足淡然的道:“诸位长辈若有疑惑,不妨托长乐的夫人回娘家打探一二,自可真相大白。”
  刚扶着椅子站起来的长乐怒道:“分明是你仗势欺人,把他赶出了京城,与我……章家有甚相干!?”
  华阳郡公轻飘飘的丢出了一句:“他身边跟了十三个太后娘娘赏的侍卫,你不知道?”
  此言一出,容西郡王身上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近来他父亲病重,并不曾关注过外头。永和帝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却没料到章太后竟直接派了十三个侍卫。难道杨景澄竟是被章太后胁迫出京的!?可这说不通呀!放着杨景澄在京中与华阳鱼蚌相争,叫长乐捡便宜不是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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