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打发走了华阳郡公的永和帝,还没从牛角尖里走出来,始终觉着杨景澄的出征,是华阳的一场阴谋。
  就在此时,梁安悄没声息的溜了进来,忙不迭的在永和帝耳边道:“圣上,不好了!东厂那边传来消息,道是咱们世子一时气恼,把章士阁砍了!”
  永和帝呼吸一窒,随即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了好几下,方重新归于平静。
  他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此事,当真否?
 
 
第301章 序幕      进京的官道上尘土漫天,一……
  “话带到了么?”章首辅坐在太师椅上,手里随意的拿着本《易经》,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尽显悠然。
  王守业侍立在旁,恭敬的答道:“回太爷的话,带到了。”
  章首辅嘴角微勾,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嘱咐道:“谨慎,切勿宣扬,还不到时候。”
  “知道。”王守业的腰背微微躬着,小心翼翼的道,“娘娘那处?”
  章首辅不以为意的道:“她乐见其成,暂不必理会。”
  王守业有些担忧的道:“那……之后的计划?”
  章首辅轻笑:“那便由不得她了。”说毕,章首辅沉默了下来,他与章太后四十年携手,今日,终于要彻底的分道扬镳。
  窗外清风拂柳,燕舞莺啼。晃眼间,入了仲夏,舒爽宜人的好天气即将消逝,一如他与章太后四十年的兄妹情深。难过么?多少有一点。但,他为章家家主,妹为杨氏主母,终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一场仗,若他胜了,章太后性命无忧,依旧做她的太后,甚至仍然可似如今一般,执掌天下;若章太后胜了……
  章首辅疲倦的闭上了眼,福儿,哥哥身后,是一大家子老少,是整个宗族啊……权柄到了今日的地步,早已不是想退便退了。
  应天,徽州,朝霞满天。
  宁江卫的将兵身姿笔挺的环绕着个硕大的堆场,堆场里是一个个的油布包裹,层层叠叠,蔚为壮观。这是宁江卫从昨日下午开始直到凌晨,不停不歇整理出来的物资。
  里头有赤焰军劫掠来的粮草,也有蔡仪带过来的嚼用,合起来有十万斤之巨。听着不少,但再想想当日章士阁随手截下以谋私利的,便有四五十万斤,众人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何况徽州此次兵灾,百姓损失惨重,那怕十万斤粮尽数给他们,亦是杯水车薪。
  杨景澄越发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宁江卫的将兵他想好好养;徽州城的百姓,他也想平平安安。可十万斤粮,又能做什么呢?还有哪里可以弄到更多的粮食,救济城中父老?
  蓦得,那低哑深沉的嗓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那你去抢一个,好不好?”
  杨景澄的指尖猛的抽搐了几下,朝阳穿过漫天绯红打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红的光。
  他望向光来的方向,呢喃:“真的只有当了皇帝,才可能解决一切的困境么?”
  杨景澄有些后悔自己离京了,原以为离开风暴眼,可避开纷争,可惬意数年。不曾想,到了传说中烟雨如画的江南,见到的是更阴暗、更绝望。算来,还不如呆在京中,躲在兄长的羽翼下。看似步步危机,其实,危机从来不是他的。
  这场权力的争夺,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棋子。杨景澄看着气势彪炳的宁江卫,扯动了嘴角。宁江卫再好,也只有千人。还是太弱了!
  “老丁。”杨景澄忽然喊道。
  “在。”
  “我的示警,真能及时抵达京城么?”杨景澄问。
  丁年贵平静的道:“世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皇权争夺,刀刀见血。那是郡公的战场,他赢是他有本事,输也是他技不如人。”
  杨景澄无言以对。
  “我特特挑了靠得住的线路,但章首辅先手,我的示警不可能早于他们传信。”丁年贵看向杨景澄,目光幽深,“世子现可以想一想,如若郡公落败,您将何去何从。”
  杨景澄笑道:“我有一事想问。”
  “世子请讲。”
  “我看你们多半只盼着富贵到老,并无多大的野心。”杨景澄极认真的问,“那为何,每个人,都盼着我登上皇位?”
  “信你。”丁年贵答的言简意赅。
  杨景澄:“……”
  丁年贵忽的轻笑出声:“人心都是偏的,我们是您的人,自是向着您。郡公身旁一大群,亦只能向着郡公。世子书读的少,要不要我替您补一课《邹忌讽齐王纳谏》?”
  杨景澄的脸瞬间黑了:“你读书多了不起啊!?”
  “是挺了不起的。”丁年笑道,“至少不会问出这般傻问题!”
  杨景澄恼的一脚踹了过去,丁年贵不避不让,生生受了他一脚,却是没事人一般的道:“世子仔细些,你身上的伤没好呢,仔细伤口裂开了。”
  杨景澄气结。
  说着,丁年贵敛了笑,正色道:“您确实该想想,如何能当上太子的事了。”
  杨景澄脸色沉了沉。此番布网的大概率是章首辅,他剑指华阳,总不至于在给他铺路。章首辅要扶的,只能是长乐。那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如若华阳兄长出事,就该他直面章首辅了。
  曾经,杨景澄深恨章太后老而不死,此时此刻,却忍不住的轻叹,太后到底老了。倘或她年轻十年,章首辅恐怕也不敢如此嚣张的扶持傀儡。归根到底,还是杨家人自家守不住杨家的江山。
  杨景澄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郁,章首辅不敢篡权,但凡长乐争气些,他也未必不肯俯首称臣。然,长乐既为了点蝇头小利,甘愿做狗……杨景澄心中冷笑:长乐,你最好期盼华阳哥哥逃过此劫,否则,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北镇抚使。这便是有人不做,非要做狗的代价!
  见杨景澄神色不虞,不远处站着的一排徽州府内的同知、通判们,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于百姓而言,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可在朝中权贵眼里,不过是群蝼蚁。是以,他们全不知道章士阁之死乃神仙打架的结果,只见到了杨景澄一言不合砍头示众的跋扈。
  堂堂首辅嫡长孙的头颅都敢公然挂在城墙上,他们这些小喽啰算什么!?
  不多时,堆场里的粮草分完,城中的招来的民夫排着队,开始一麻袋一麻袋的往城内运粮。而另一边,亦有青壮组成的队伍,往船上搬粮——那正是宁江卫的战利品。因此,场内维持秩序的宁江卫再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连马桓都轻松了下来,不再拘着他们。场内登时热闹了起来。
  “世子……”一声带着明显讨好的声音传来。杨景澄不必回头,便知是那不要脸皮的蔡仪。
  蔡仪见杨景澄不理他,也不着恼,死皮赖脸的凑上来,笑呵呵的道:“知道世子不待见下官,下官便告辞回应天了。”
  杨景澄:“……”
  哪知蔡仪并没走,而是挨挨擦擦走到杨景澄跟前,笑容极其猥琐,话语却宛如平地惊雷:“世子,昨夜我的人来报,有一群鸽子往北边去了。”
  杨景澄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他原先在锦衣卫,便知朝廷有养信鸽,用于传递消息。只是鸽子毕竟不同于人,飞的虽快,却极为难训,亦容易迷路、受伤、死亡,造成信件丢失。因此,多半还是依赖传统的驿站传递信息。鸽子只在几个大的点使用,似徽州、宁江这等小地方,那是不配有的。
  昨日有鸽群飞过……代表着幕后之人布局比想象的更深,更全!
  他的示警,原打的就是对方收网的时间差!不论他们想做什么,都不是拿到消息即可动作的,执掌锦衣卫的华阳郡公又不是死人!但,如果示警与对方的消息差了五日以上……
  杨景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后果不堪设想!
  “世子,我是向着您的。”蔡仪神色有些复杂,“只我那点本事,欺个上媚个下都成,这样的事我插不上手。您……凡事小心吧。”
  杨景澄的呼吸有些急促,幕后之人到底有甚阴谋?华阳哥哥会……陷入网中么?
  “我家人来接我了,不必世子派人相送了。”蔡仪再次叮嘱,“您……别离丁档头远了,章首辅不好相与,万万小心,切记!切记!”
  杨景澄咽了咽口水,低哑的道:“多谢。”
  蔡仪退后了一步,冲杨景澄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赵将军之事,我会竭力周旋,请世子放心。下官告辞!”
  杨景澄本能的拱手答礼。
  蔡仪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本朝礼仪,下官向上官行礼,上官也须得向下官答礼。原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之事。可随着时日长了,有些人便忘了这桩,顶多给你来个颔首为礼都算客气。更有甚者,仗着家世,视上官于无物。譬如他自己,康良侯府出身,后党的铁杆,正二品的都指挥使,他就能作揖糊弄杨景澄,而不正经下拜。
  万没料到,杨景澄竟会答礼!
  若蔡仪真是他自己装的那等草包,八成得在心里耻笑杨景澄没刚性,宗室一代不如一代。偏偏,蔡仪是个明白人。他前日才对马桓脱罪之事推三阻四,今日又是报信、又是承诺,难道撞客着了?
  非也!只因康良侯府枝繁叶茂,他作为家中砥柱,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康良侯府的幕僚团集体决议,长乐不堪大用,须得立刻向华阳系示好!蔡仪在杨景澄身边,简直是天赐良机!
  鸽群飞舞,照亮了蔡仪眼前的路。未来主上身边,有个知礼温和的世子,天下臣子之大幸也!
  畅快笑过之后,蔡仪再次行礼,而后利落的跨上马背,策马飞驰远去,只余矫健的背影与溅起的湿泥点点。在朝阳下,竟能窥见他当年初入行伍时之风采!
  夏风呼啸袭过,草木贴服,水汽四溢。云开朝霞散,煊赫的光芒覆盖了大地。水塘与露珠上,齐齐反射出了耀眼的光。
  杨景澄目送着蔡仪消失在视野,眸色幽沉:满朝皆废,是朝臣真废?还是……不得不废?
  因为,不废即死……么?
 
 
第302章 首场      褚俊南心头一跳,连忙提醒……
  进京的官道上尘土漫天,一人双马的队伍正在纵马疾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裹着厚重的尘土,捂住嘴鼻、只露出双眼的面容,尽显憔悴。
  今日五月初七,端午将过,京城尚且弥漫着节庆的余韵。城门内外熙熙攘攘,一如既往的盛世繁华景象。忽然,百姓们听到一阵急切的马蹄声,登时像受惊的兔子,纷纷手忙脚乱往道路两侧避让。
  刚挤到一旁,就见那一人双马的庞大队伍如入无人之境般,横冲直撞的穿过了城门。守城的将兵呆了半晌,方跳脚骂道:“你们还没给钱呢!”
  马队哪管守城的小喽啰,即便进了城,速度依旧不减。只把城内的百姓惊了个魂飞魄散。马队所过之处,一片鸡飞狗跳。
  “这他娘的是谁家的马队!?”有性子急的破口大骂!但更多的人选择了沉默。此地是京城,权贵云集,人命贱如草芥。一人双马的配置,但凡有点见识的,都知道决计不是普通人家。权贵愿意横行,平头百姓又有甚法子呢?
  不过,京城人口百万之巨,有老实巴交的,亦有爱管闲事的。马队如此急切,定然有大事发生。便有那闲汉坠在马队后头,一路边问边追,想看看到底是哪家出了热闹。
  京中闲汉不少,有人带头,自然有无数人要跟上。而马队一旦冲到繁华区域,哪怕再目中无人,七拐八扭的巷道与乱堆乱放的杂物,也时不时阻挡着他们的步伐,马队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叫后头的闲汉轻而易举的追上了。
  谁料马队倏地一拐,进入了个京城闲汉们极为熟悉的巷道,闲汉们脚步一滞,齐齐停在巷道口,仿佛巷道里有甚洪水猛兽般,再不敢向前半步!只敢挤挤挨挨的凑在巷道口,往里探头。
  “太爷啊——”一声凄厉的叫嚷骤然在巷道内炸起!不独把闲汉们吓了一跳,连左邻右舍的门房带门内的仆从们,皆不由的望向声音来处。
  “太爷啊——”比前一声更凄厉的叫嚷再响,那粗粝的声线,仿佛砂砾划过铁板,扎的人耳膜生疼!同时,那声调里饱含的悲戚,又让人忍不住的想,这是谁?怎底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太爷啊——”第三声哭喊,伴随着唏律律的马嘶,众人方发觉方才那两句,竟是坐在马背上喊的。健马飞起前蹄,急停在了巷道正中央,看热闹的闲汉们眼皮一跳,那人停的地方……竟是章府!
  章府大门外,常年守着无数排队拜见的官僚。见猛的冲过来一个大哭大喊的泥人,皆唬的不轻。此时此刻,巷道内的官员,与巷道外的闲汉,皆是面面相觑,同时竖起了耳朵。
  “何人胆敢在章府门前喧哗!”门房一声大喝,门内霎时冲出来十几个手持棍棒的青壮,气焰冲天!
  哭喊的人却理都不理,从马背上狼狈跌落,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而后撕心裂肺的大喊:“我们大爷……被瑞安公世子杀了哇!”
  轰!
  这一声宛如平地惊雷!巷道里等着拜见的官员们瞬间炸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原本井然有序的巷道,无数小厮撒腿往外狂奔。看热闹的闲汉亦惊的作鸟兽散!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狂的向外传播,根本没有一丝一毫遏制的可能!
  各处安插的探子简直疯了,玩命的核实并来回传信。
  仅仅半个时辰,消息便如海啸一般,席卷了整个京城!
  盘桓在宫廷内的鸦雀刺啦的飞向天空,章太后捏着奏折的手指,用力至泛白。无人察觉到她那极轻微的颤抖,但她的确在颤抖。
  “开始了……”章太后喃喃自语。
  兰贵脸色发白,颤声道:“首辅的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不大何以造势?”章太后道,“不大,又何以取信于人?”
  兰贵的眼角瞥了瞥乾清宫的方向:“圣上……真会入瓮么?”
  “会!”章太后答的斩钉截铁。因为,没谁比他们兄妹,更了解御座上的那位帝王。刚愎、无能、昏聩,以及心胸狭隘、小肚鸡肠。唯一不清楚的,是永和帝将以何种形式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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