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略说了几句话,楼英与岑正祥就去屋里换了练武的短打,走出来彼此抱拳行礼。待各自摆好了架势,靖南伯一声大喝,二人当即同时向对方扑去。
  背着手观战的靖南伯一挑眉,楼英的一举一动竟不是京中时兴的把式,而是带着极强的边塞军中的套路——稳、准、狠,杀伤力强。然此法虽利于杀敌,练习时却是看着呆板无趣,且想要练好,比那些花架子要吃更多的苦头。不想楼英竟能如此纯熟,必有高人指点监督。只是,瑞安公府与军中从无瓜葛,这孩子打哪学的?
  几个呼吸的功夫,二人的打斗越发激烈起来。楼英直拳击中岑正祥的胸口,却也被岑正祥踢中小腹。不得已,二人齐齐退后。再次起势,这回谁也没有急着攻击,只绕着圈儿走,希望找到对方的漏洞。出乎意料的,楼英十分沉的住气,看的出来他的体力已有些不济,正趁此机会调节着呼吸。岑正祥原本对公子哥儿是有轻视的,几招过后探出了对方的斤两,再不敢大意。
  格斗到底是实战多的更有优势,调节好状态的岑正祥再次出击,楼英反应不及,只得抬起手臂抵挡,同时身体后退卸力。可一门心思想出人头地的楼英岂肯轻易认输?连退几步后,只见他左脚一蹬,牢牢稳住身形,随即以腰为轴,啪的甩出了右腿。
  这一腿带着疾风,饶是岑正祥也不敢硬接,只得避过。就在这一瞬间的空档,楼英右腿落地、换腿,身形下压,直袭岑正祥的下盘。岑正祥吃痛摔倒,却是顺势滚出了四五尺的距离,而后一个鲤鱼打挺,提拳就向楼英的面门砸去。
  二人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展眼间就过了几十招。随着时间推移,年纪更大的岑正祥渐渐开始吃力,而楼英心中也渐渐生出了疑惑——平日他们在东院切磋比试,武艺最高的自然是马桓,其次是马健等四个长随,再次为杨景澄,他排最末。
  可今日一上手,他便觉出了异常。按理来说,他们长居京中之人对上边塞归来的家将只有被打的份,可他分明与岑正祥不相上下。换言之,难道岑正祥连杨景澄都打不过!?怎么可能!
  半日打不出个结果,岑正祥亦觉得有些丢人。枉费他自称格斗好手,不料与京中的公子哥儿打成了平手,若叫同僚们知道,他还有甚脸面见人?
  奈何时间越长,岑正祥便越觉体力不支。而楼英到底年轻几岁,纵然在打斗上不够纯熟,仗着体力,拖也能把岑正祥拖死了。是以看到胜利曙光的楼英好似当即喝了碗人参鹿茸汤,浑身有了使不完的力气。接连三四拳,竟把岑正祥打的节节败退!
  “好!”靖南伯喝道,“停!”
  听到指令的二人同时停手,各退后两步收势。大喘着气的楼英向岑正祥一拱手:“承让!”
  岑正祥满心不服,可靖南伯喊了停,也只得作罢。
  在旁边看了半日的靖南伯忍不住问楼英:“你的底子居然不错,同谁学的?”
  楼英对于自己能略胜岑正祥颇感意外,老老实实的答道:“回伯爷的话,是家里的护院教的。”
  靖南伯又问:“护院比你强?”
  楼英不好意思的道:“何止护院比我强,他带出来的子侄皆在我之上。我连世子都比不过,在家就是个垫底的。”
  靖南伯意味深长的道:“看来贵府的护院是个有来历的。”
  楼英惊讶的道:“伯爷何出此言?”
  靖南伯笑道:“不然怎么教的出你这般弟子?岑正祥随我在边疆时,亦算个人物了,竟与你平分秋色。你家去问问他,看他愿不愿与我见上一面,或许是故人也未可知。”
  靖南伯如此一说,楼英倒不好替马桓答应了,只说回家问问。靖南伯也不以为意,京中藏龙卧虎,有个把两个奇才大隐隐于市并不稀奇。今日试得楼英身手尚佳,也算了却桩心事。遂道:“本朝边境有九大重镇,主要用于抵御蒙古。因地势不同,各有各的艰辛。我与万全镇总兵英国公相熟,推荐你去那处如何?”
  楼英心里飞快的闪过万全镇的详情——万全镇,总兵英国公游光远。此地距离京师不足四百里,山川纠纷,地险而狭,分屯建将倍于他镇,是以气势完固号称易守,合计总分六路,边垣一千一百一十六里,边墩一千二百七十四座,冲口一百九十二处。乃保卫京师,防御蒙古之咽喉。①
  就如靖南伯所言,九边各有各的艰苦。楼英有求于人,没什么可挑剔的,于是连忙拱手道谢。靖南伯看楼英并无挑三拣四的纨绔习性,越发觉得满意。遂笑道:“你久居京师,不惯北方苦寒,且开春再出发吧。正好到那时也出了国孝,把婚事办了再走。”
  提起婚事,楼英脸颊登时红了,低声道:“倘或春日里成亲,新婚便要抛下她出门,着实有些对不住她。”
  靖南伯大手一挥:“此乃朝廷常例?这也是我想安排你去万全镇的目的,到底离京城不远,来回也方便些。实在子嗣艰难,纳妾便是。将兵不可将家眷带在身边,小妾却是无碍的。到时候把儿女送回京,交与燕如抚养即可。”
  楼英干笑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靖南伯道,“镇守边疆的将士人人如此,你只别弄出个宠妾来与她没脸就是了。”
  既是人人如此,楼英也无二话了。靖南伯公务繁忙,肯抽出几个时辰试探楼英的本事,都是念在他乃自己侄孙女婿的份上。说完正事,再没空理会楼英,又出门去了。楼英恭送走了靖南伯,折回内院,与靖南伯夫人拜别。
  靖南伯夫人见他脸上有道青紫的痕迹,笑道:“伯爷拎着你去习武了?”
  楼英笑道:“考较了我几招,让伯爷见笑。”
  靖南伯夫人笑呵呵的道:“他就是那脾气,边疆带回来的毛病。倘或他骂你,千万别理他。天色不早,我也不留你了,省的还要问伯爷讨文书过夜禁。”说着又抱怨道,“伯爷也真是的,喊人来也不寻个早点的时候。不然你倒能陪我吃个中饭。”
  楼英忙道:“平日下半晌我也得习武,正好明日早起我再来给您请安。”
  靖南伯夫人一听又高兴了:“好,好,明日你来,我要厨下与你做好吃的。”
  祖孙两个又说了几句话,楼英便告辞了。回到瑞安公府,杨景澄依旧在院中练习。看着他虎虎生威的一拳一脚,想着他自称花拳绣腿的情形,不由觉着牙酸。这可真是吃了没见识的亏啊!他哪里花拳绣腿了,分明是马师父太能装!
  场中杨景澄正与马健打的热闹,楼英便走到马桓跟前,把今日靖南伯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回。直把马桓听的冷汗直冒,他都躲在瑞安公府了,居然还被人看出端倪。自问对楼英也只这几日上了点心,难道京城武学已经废到此般地步了么?
  见马桓神情有异,楼英忙道:“靖南伯只是问问,并没有非要见你的意思。”
  马桓长长叹了口气:“那便不见了吧。我与他并不相识,不是什么故人。”
  场中搏斗的杨景澄耳朵动了动,却是这一分神间,就被马健一拳打在肩头。这还是马健手下留情了,否则他脸上该挂彩了。连忙按下心中好奇,认真应对。今日天有些阴,故黑的比昨日早些。马桓看了看天色,朗声道:“好了,今日到此为止吧。”
  杨景澄抹了把汗,笑眯眯的道:“时候还早,师父留下来吃个饭?”
  马桓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方才楼英的话叫他听见了?目测了下两地的距离,不由惊异杨景澄的耳力!想到此处,他顿时陷入了踟蹰。楼英一个借住的他能糊弄,对上锦衣卫他又如何隐瞒?只怕稍有破绽,反倒令杨景澄起了疑心,自己去查一回,必会引出更大的事端!
  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楼英也是个有眼色的,杨景澄好端端的留马桓吃饭,又没开口叫自己,必有事要商议,很识趣的寻了个借口走了。
  杨景澄见马桓神色有异,当即打发了马健几个,请马桓到屋中说话。马桓到底想理一理思绪,便寻了个借口道:“世子满身的汗,风吹着易着凉。且去洗澡换衣裳,我也要回去一趟。两刻钟后,再来叨扰如何?”
  ①引自百度百科
 
 
第113章 隐士      汗津津的的确不舒服,横竖……
  汗津津的的确不舒服,横竖不急一时半会的,杨景澄爽快的答应了。各自回房梳洗换衣,两刻钟后,马桓准时回到了东院。杨景澄已在一进的厅堂里设下了小宴,专等他上门。
  马桓苦笑一声,这位小爷真不好糊弄,合该去北镇抚司查案的。无奈的躬身行了一礼:“非有意隐瞒,实有些苦衷,请世子恕罪。”
  见马桓爽快承认,杨景澄心下满意了几分。他不怕府中之人有来历,只怕他们心里藏了奸。多少豪门大户亡于刁奴手中,朝夕相对之人,不得不防。于是他温和笑道:“我素有些好奇心,让师父见笑。”
  说让人见笑,却没提放他一马,马桓不由觉得杨景澄比瑞安公难缠多了。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身家性命捏在别人手中,也只得老老实实的道:“并非甚新鲜事,当年我在边疆杀敌,偏有个纨绔非要纸上谈兵,不听调度。那时恰蒙古有骑兵突袭,要紧时刻,我把他砍了祭旗。仗是打赢了,可……”
  马桓苦笑着摇头,“京里有名有姓的公子哥儿岂能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们总兵不舍得叫我偿命,与了我几十两银子,叫我逃生。我原想换个地界接着当兵,却是九边处处有我的通缉令。所以,唉……”
  杨景澄笑道:“那此前你说你是亲兵?”
  马桓道:“不算扯谎,倒也做过几年亲兵。正是做亲兵时展露的头角,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杨景澄略略思量了一回,能直面蒙古,且敢于在阵前斩人的,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于是他试探着问:“游击将军?”
  马桓愣了愣,随即拱手道:“世子聪慧!”
  杨景澄点头,游击将军,正五品。位在参将之下,率游兵往来防御,正合了马桓方才的话。不过九边游击将军甚多,他一时猜不到是哪位,遂换了个问法:“那你到底砍了哪个纨绔,才叫通缉令贴的到处都是?”要知道纨绔与纨绔也有不同,能说动九边皆贴通缉令的,只怕是朝中有些脸面之人。
  马桓叹了口气:“朔方镇总兵康良侯的儿子。”
  杨景澄差点被酒呛着,康良侯蔡亮,开国元勋蔡远之后,本朝太宗孝恭皇后娘家,承泽侯李纪桐祖母的娘家。永和二十一年总镇朔方,掌兵数万,实乃朝中赫赫有名的武将。最要紧的是,此人是铁杆的太后党,他有个女儿便是章俊骋之妻,正是杨景澄和华阳郡公以及楼英的四舅母。
  马桓年少成名,难免心高气傲。当年又久居边疆,不知京中门阀。待闯祸之后,悔之晚矣。此刻见了杨景澄的表情,只得苦笑摇头:“是以多年来,我从不敢透露半句。实不相瞒,若非世子身处锦衣卫,我大抵都是糊弄了事。可我知道您是个心细的,不敢隐瞒,只得坦诚相告。”
  杨景澄又在心里扒拉了一回京城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与闲言碎语,终于想起了马桓杀的那位大概是康良侯宠姬所出的幼子蔡亮。然此事依旧有疑点。蔡亮如何会在马桓麾下?难道他没有长随?明知要被杀,竟不透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又不免问道:“你杀小公子的时候,知道他是谁么?”
  马桓摇头:“虽说我行事莽撞,倒没那么张狂。若早知道他的来头,至多捆起来打一顿。只要人没死,这事儿我占理,有总兵周旋,康良侯也不好说什么。他亦是总镇一方的宿将,知道战场之凶险。放任子侄胡乱行事,便是我不杀他,蒙古人也要杀他。”
  马桓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哪知他临到死前,还一副倨傲的做派,只管嚷嚷甚‘你知道我是谁’之类的话,却又不肯亮明身份。我当时年轻冲动,只当他是个虚张声势的,因此果断的砍了。”
  杨景澄登时无语,都说京中勋贵废柴多,果然名不虚传!人都到战场上了,还当是游戏呢!故,他公允的道:“那这事不赖你。既要‘微服私访’,就别怨人家刀下不留情。”
  马桓扯了扯嘴角:“世上如世子般讲道理的权贵可不多。”
  杨景澄鄙视道:“是像康良侯家那般行事的权贵才不多。我们行走在外,遇事了哪个不先报上名姓?藏头露尾的,好比那蔡聪,便是康良侯把你全家都凌迟了,蔡聪不是也已经死了么?他以为他是谁?全天下都得认得他那张脸不成?蠢货!”只不知道不带长随之事是康良侯想锻炼儿子有意为之,还是蔡聪自视甚高一意孤行了。
  马桓大致说完前因后果,就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方道:“世子与康良侯家有亲吧?要把我交出去么?”
  杨景澄勾起嘴角:“马师父,如此粗浅的试探就不必了吧?”
  马桓没说话,今夜骤然叫人勘破当年往事,难免心中惴惴。
  杨景澄看不上作死的蔡亮,自然犯不着为难马桓,便道:“康良侯是太后的人,我犯不着去讨好他。靖南伯那处,我替你说。”
  马桓心中一喜,连忙诚恳的道:“多谢世子。”
  杨景澄摆摆手:“也是你肯同我说实话。不然,果真叫我自己查出来,虽不至于把你绑了送给康良侯,却也不会再让你躲在我家。但你既肯和盘托出,当年又事出有因,我便当做不知道。横竖康良侯府也没法拿我怎么样。当然,你最好也少出门。”
  “世子仁厚。”马桓真心实意的道,“我此生运道极佳,得遇三个贵人。第一个自然是提拔我的总兵,第二个便是公爷当年愿意收留,第三……”马桓朝杨景澄抱拳,“能得世子青眼,万分荣幸。”
  马桓这样的人才只能做个武师父,杨景澄总觉得有些可惜。但他结了死仇的人来头实在太大,休说眼下,便是将来华阳郡公上位,一时半会儿只怕也奈何不得康良侯。即使康良侯家无理在先,可谁叫这世道把人分了尊卑贵贱三六九等呢?
  譬如当日城外赈灾,他若非宗室,当众斩杀郭兴业,恐怕麻烦也不小。他能在锦衣卫中立威,出身至少占了大半。如此,又更显得马桓这等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何等难得了。
  抬手替马桓斟了杯酒,杨景澄笑道:“马师父不必过谦,你教我的武艺,够我受用终身了。对了,回护你的总兵官是哪位?听你说着像是个能重用人才的,将来若有机会,我想与之结交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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