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马桓捧着酒杯,颇有些惶恐。好半日才道:“是宣献伯。”
  杨景澄再次在心里翻起了近来在衙门里看的资料,宣献伯韩运,陇原镇总兵官。咦?又与李纪桐有点亲戚关系啊!他姐姐是梁王次子兴通国公之妻,李纪桐该随着老婆叫伯母的。当然少不得与自己也沾亲带故,除了跟梁王结亲之外,保庆郡公之妻亦是出自宣献伯府。他与蔡亮差不多的时候出任的总兵官,应该是当年梁王的手笔。也就是说有机会的确可以结交。
  “宣献伯是个极公道的人。”马桓再次开口,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怀念,“那时他对我说,没把康良侯公子的身份告知于我,是他之过。因此无论如何要保我一命。其实我原先不过是个寻常军户,卑贱如草芥一般,伯爷大可不必为着我去开罪康良侯,但伯爷依旧把我放跑了。如此大恩,我却无以为报,着实心中有愧。”
  杨景澄点头:“怪不得听说康良侯常与宣献伯不太对付,我原以为是派系之争,没想到中间还夹杂着个你。说实话,当康良侯去陇原镇要人的时候,宣献伯若一推二五六,康良侯大抵是能猜到真相的,所以你的通缉令才遍布边关。算你机灵,知道往京中跑。这里几百万的人口,真要藏个人,神仙都难寻。”
  马桓解释道:“也是运气好。恰巧有个商户路遇山匪,被我打跑了。他以为我是走镖的,便雇了我送他入京。”
  后头的故事杨景澄不在意,倒是好奇靖南伯如何看出的端倪。楼英此刻大概已经睡了,索性直接问了马桓。马桓挠头道:“我也不知道京中兵士如此不能打,连大爷那般的都能打赢家将。我以为至少得世子才打的过哩。”
  听得此话,杨景澄终于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靖南伯可不是长居京中的将领,而是刚从边疆回来的。换言之他的家将,也应该是边疆好手才是。边疆好手与楼英不相上下!?那他对上家将,岂不是能一挑二?这事儿听着怎么那么不靠谱呢?奈何他对边疆情形实在一无所知,只得问道:“那……你当年在陇原镇算甚级别的高手?”
  马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像,没打输过吧。”
  杨景澄:“……”
  “不过边关将士并非江湖帮派,”马桓没什么自觉的道,“个人勇武不算什么,终归得能领兵打仗才算本事。”
  杨景澄:“……”一个能打遍陇原无敌手、对上蒙古以少胜多的游击将军,说自己不算什么……杨景澄的牙又开始酸了。这几日他一直觉着自己可归属花拳绣腿行列,到头来他师父告诉他,不是他花拳绣腿,只是他师父太强!?你闹呢!?
  往事压在心里数年不能说不敢说,此刻一股脑倒出来,马桓只觉得胸中郁气一扫而空。又有杨景澄愿意庇护他,更觉畅快。知道杨景澄喜好武学,遂搓着手道:“世子,武艺之外,兵法我也略知一二,不知您有兴趣否?”
  杨景澄:“……”
 
 
第114章 许诺      说完讨好杨景澄的话,马桓……
  说完讨好杨景澄的话,马桓陷入了沉默。年少成名的意气风发与躲在公府的蹉跎岁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曾带兵千百人狙击蒙古的将军,如今只能带着子侄在庭院里玩耍,哪怕在教导杨景澄与楼英时也不敢用全力,虽说是公子哥儿没必要太吃苦,可自己知道,真正的理由依然是谨小慎微已成习惯。
  这样的日子,真的憋屈!
  马桓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就如杨景澄说的那样,蔡聪不自报家门,谁知道他的来历?分明那纨绔故意隐瞒在先,分明他以少胜多打赢了蒙古……不曾执杯的左拳越握越紧,直至用尽全力。他忍不住在心里无声的呐喊:“错的不是我!!!”
  杨景澄在马桓的寥寥数语中,勾勒出了他曾经的风姿。而今却已是容颜憔悴、两鬓斑白。世间规矩,人分贵贱,故马桓的这份委屈,只怕永无公证的那日。
  如文家的覆灭并不因其虐杀奴婢,而是他这个世子要寻他们的麻烦,是圣上想借他们打击章首辅。换言之,哪怕有一日康良侯遭了报应,也与他蛮横通缉马桓并无任何关联。
  想到此处,杨景澄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纵然身为宗室,可杀的人无数;然比他更有权势的人,照例能让他死的无声无息。
  一壶酒见底,马桓突然道:“世子心中藏着一股气,所以任何事都显得急切。或许在有些人看来不够稳重,但在我看来,却是锐气。或者……叫福气。”
  杨景澄怔了怔,他自从重生回来,确实在想方设法的向前狂奔。他已经死过一回,因此深切的知道,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身为满朝罕见的从一品,死的竟是那般的无声无息。
  重生之后他想了很久,便是依然无法逃脱被毒杀的宿命,那他也一定要死的风云搅动、死的震撼朝野,而不是仅仅留下盛大的丧事与亲友的一句微不足道的叹息。
  “我是不成了。”马桓醉醺醺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世子您不一样,您是宗室,天生就比那劳什子康良侯高贵。他都能对正五品的官儿生杀予夺,您若不能震慑个二品三品,岂不可惜?我若是您,我就去边关!当总兵!打的蒙古闻风丧胆,打的满朝文武对我又爱又恨!那才叫男人!”
  杨景澄轻笑:“马师父,你醉了。”他是宗室,怎么可能去当总兵?虽说他血缘不如长乐、名望不如华阳,可在那二人之后,自己也是很有可能做太子的。放他去九边,只要他振臂一呼,多少人响应?跟着他杀入京城,那都不叫造反的。如此轻巧的赌局,只怕连太后死忠的康良侯都得忍不住动心吧。毕竟甚后党帝党的,归根结底为的不就是利益二字么?
  马桓确实醉了,他忘记了都叫国公,宗室与民爵的不同;皆为宗室,前朝与本朝的亦不同。只是他满心的悲愤,唯有醉酒时方能宣泄。平日里,仅仅能做个老好人,战战兢兢的庇护着妻儿。
  想到妻儿,马桓心中更是酸楚。如无蔡聪,他儿子少说是五品官家的少爷,何至于为了当个长随、为了家里省一份嚼用而欢天喜地?哪怕他刻意的没教儿子奴才的本分,哪怕无数次强调自家只是借住而非奴仆,可儿子依然以能成为长随为荣。这是何等的讽刺!
  一只有力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头,杨景澄的声音随之飘来:“我命人送师父回去,有甚事明日再谈吧。”
  马桓没有动,他的心砰砰的跳着,越来越急。良久,终于开口恳求道:“世子……待我把龙葵几个训出来,您能否给马健一个前程?”说毕,他的脸倏地涨成了紫红色。他知道自己过分了,杨景澄肯保守秘密已是不易,皇家式微,杨景澄未必不惧康良侯。可他只有一个儿子!
  若不把儿子送出去,待娶了府中的婢女生了孩子,那他马桓的子子孙孙,便只能为瑞安公府家奴。杨景澄待他尚可,可杨景澄的儿子呢?孙子呢?军户再卑贱,他也从来不是奴仆!
  杨景澄对马健的印象不错,说实话,要把人放出去,他真有点不舍得。比起龙葵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孬种,身边跟着马健这样的长随无疑让人放心的多。可马健毕竟算官家之后,他原先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知道真相后,想着做奴仆的岁月,多少会生出怨愤,此乃人之常情。尤其是马桓开了口,更不好拒绝。于是有些不情愿的道:“那你得把龙葵几个训成你儿子那样的。”
  马桓噗的笑出了声,他听出了杨景澄的不乐意,但杨景澄还是答应了他。他们家的世子,终归是宅心仁厚的。因此笑道:“与其指望龙葵,不如在护院里再挑几个得力的。我看牛四条除了好吃了点,也没甚大毛病。”
  杨景澄抱怨道:“我正缺人使呢!”
  马桓道:“我也不指着世子明日便放了他,跟在世子身边学几年眉眼高低也是好的。”
  “个屁!”杨景澄很不高兴的道,“他现在大字不识一箩筐,将来替他谋出身,我现在就得替他请先生!不然去京卫里当个兵痞,学一身的坏毛病,还不如给我当长随!”
  马桓越发笑的欢了,对杨景澄拱手:“多谢世子。”
  杨景澄想着教人识字的难度,立马暴躁起来,不耐烦的一挥手:“滚吧!尽给我找事儿!早知道不选你儿子了!”
  马桓知道杨景澄嘴上在抱怨,实则已经在替马健盘算了。趴在桌上笑过一回,待笑声渐止,收敛了神色,起身,跪下,恭恭敬敬的朝杨景澄磕了个头。
  杨景澄却侧身避开,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皇帝,受不起师父的头!”说毕,扔下马桓,赌气回房了。真是的,没听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么?用惯了马健,再让他用回龙葵,特娘的是双份的糟心啊!
  马桓坐在地上,哈哈大笑。他原是将领,自是有声如洪钟的本事,不过为了迁就京中习俗刻意压抑着。此刻放开喉咙,当真笑的东院震动。哈哈哈哈,不是皇帝,不能受师父的头!那小子居然真把我当正经师父!真是太可乐了!
  刚进房门的杨景澄脸登时黑了,笑你个头!你等着,明儿我就要马健一天写五百大字,累不死你儿子!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把东院的人都惊醒了过来。刚睡着的石英忍不住骂道:“哪来的疯子!”可听着是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又不敢出去看。
  颜舜华也醒了,掀开帐子问:“谁在外头?”
  杨景澄答道:“马师父喝醉了酒抽风,不用理他。对了,使个婆子出去把他儿子叫过来接人,省的他兴头起来在我院里喝个通宵。”
  颜舜华打了个哈欠,把白鹭喊进来交代了几句,看见洗完脸的杨景澄准备在炕上睡,忍不住问道:“我听欣儿说你一年四季不睡炕,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杨景澄噎了下,这不废话吗?他现在守孝,不分床睡他还要不要睡了!?心里又埋怨了永和帝一回,拉上被子,准备闷头睡觉。而颜舜华则一头雾水——不怪她不懂,实在是时下对女孩儿的教导以拘束为主,便是婚前舅母的叮嘱,也是含含糊糊。手指绕了绕头发,试探着开口道:“那什么,如果你不习惯同人睡,我们俩换一下吧!”
  杨景澄侧头看着颜舜华:“换什么?”
  颜舜华郁闷的道:“一个人睡床冷的很,你不怕冷我怕啊!所以你睡床我睡炕不是刚刚好吗?”
  杨景澄正嫌炕上睡的燥热,二话不说的起身:“好,我们俩换。”
  睡在榻上守夜的吴妈妈觉着脑壳好疼,原以为自家姑娘已经够孩子气了,万没想到姑爷竟也是一路货色!这日子还怎么过!?
  大冬日里离开被窝便冷,两个人飞快的换了位置,颜舜华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而杨景澄则是不幸闻到了满鼻子的香粉味道,不由心神荡漾了一下。娘的,这次禁欲有点久了啊!他心里不爽快就要生事,冲炕上鄙视的喊:“废物!这点子冷都受不住!”
  吴妈妈听的脸色微变,心中惴惴不安的想,世子这是恼了?颜舜华却丝毫不以为意,当即回道:“废就废了,你奈我何?”他们俩小时候哪天不吵八百回,一句两句的根本不叫事!
  不过想起小时候,颜舜华又忍不住垂下眼睑。乡间自是不如京中外祖家富贵繁华,可那是双亲皆在,纵然吃穿皆寻常,却是说不出的快活。眼神不由的往床的方向瞥了瞥,或许只有生个孩子,才能找回一点幼时的温馨吧。
  颜舜华自认废柴,杨景澄便无法了,悻悻的道:“一点也不可爱了。”
  “哼!”颜舜华回过神来,想起明日还得早起进宫哭灵,懒得再理他,翻了个身直接睡了。
  杨景澄深深叹了口气,吵架都没人陪吵,这日子没法过了!
  屋里安静了下来,夫妻两个近来颇为劳累,很快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第115章 比试      十二月二十九,永和三十九……
  十二月二十九,永和三十九年最后一日。杨景澄站在了二所的高台上,朗声道:“此前我说过,为保诸位战力,我们二所每季一考。表现优异者赏,不堪入目者罚。”说着拍拍手,马健与牛四条立即抬出了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满满一箱崭新的铜钱。官职高些的不论,从七品的小旗与力士们立马骚动了。
  这也难怪,从七品的月俸才七石米,约合九百来斤。按每人一天一斤米算,够三十个人吃饭。但人不可能只吃饭,还得买各项生活物品。一石米的价格大约是四到五钱,而一斤盐就得一二百个钱;此外还有柴油酱醋茶蔬菜果子等必须要吃的,棉麻等身上穿的,日常买水倒夜香,哪样不是钱?
  何况月俸说是七石,常常只给六成,也就是四石多点儿,且还是得打折出售的陈米。一个京官果真按着俸禄过活,只怕还不如皇宫门前卖烧饼的宽裕。纵然北镇抚司常有外快,底层军官们日子依旧有些捉襟见肘。
  京城居,大不易,此话并非戏言。北镇抚司衙门的人能差不多在南城有自己的住所,都算不容易的了。没见多少穷翰林只能租两间屋子,一大家子在里头挤了个满满当当的么?那日子过的,也就差个官服打补丁了。
  是以杨景澄的银钱一摆,别的不论,底层军官登时心动。不说多的,哪怕得个一吊两吊办年货也好啊!年下多五六十斤猪肉,亦算肥年!
  副千户余昌火看着下头蠢蠢欲动的军士们,气不打一处来。赶上个不差钱的上官,凭你万般手段也难施展。之前与他说好的绝不参加比试的几个人眼看着摩拳擦掌,就要改投门庭,他却无能为力。
  虽然杨景澄抬出来的这箱钱大抵都是衙门里分给他的,他又拿了出来。可他不用养家小,家里倒能有钱把他养的好好的,这点钱自然不放在眼里!余家也是世代官宦,可那能跟正儿八经的皇亲比么!?
  与余昌火相熟的几个总旗与小旗眼神飘忽,不敢与之对视。杨景澄看在眼里,乐在心头。他就说么,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道,还能有不爱钱的?至于看不上蝇头小利的百户们……杨景澄站在台上,握起拳头,把十指捏的噼啪作响。正好儿,他得试试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三所的百户赵年贵看着牛高马大的杨景澄,又想起了现还躺在家里起不来身的前同僚黄鸿安,脚下就是一个哆嗦。那日杨景澄的腿脚功夫之凶狠,历历在目!传闻他一人单挑数十人贩,面不改色;又有前几日京卫闹事,他跟着华阳郡公骑马冲阵,那叫一个杀人不眨眼。不由身形往后一缩,谁做出头鸟都行,横竖他自己坚决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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