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沈少卿,一直是太子的人。沈陆两家,已经落入了他的门下,只需他一发难,日后登基为帝,便是她的死期。
皇后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的逐步看去。到最后,已经是面色铁青,浑身抽搐。
“主……主子。”
秦嬷嬷眼神瞪大,一脸惊慌。连忙上前一把将人给抱住:“主……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颤抖着的手再也没了力气,手中的信封无力落下,直接飘了下去,秦嬷嬷还没去细看,皇后忽然一偏头,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娘娘!!”
秦嬷嬷在那一瞬间眼眼睛的老大,立即伸出手将人给接住:“娘娘,您别吓奴婢啊娘娘。”皇后那一口血喷出来,整个就像是没了骨头,挂在了秦嬷嬷的肩头之上。
“娘……娘娘。”秦嬷嬷抱着人,干枯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焦急。一双手都在细微的打着颤:“娘娘,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没有了。”皇后抬起头,一张脸隐隐可见的灰白之色,再抬起的脸上,嘴角处溢出的都是血。她无力的抓着秦嬷嬷的衣裳,养的如葱段的指尖都陷入了肉中。
“太子知晓,他生母死在了本宫的手中,这么些年,他韬光养晦,就是为了向我复仇。”
皇后说到这里,眼里肉眼可见的,都是疯狂。
当年,淑贵妃刚入宫。陛下堂堂的九五之尊,却是对这女人着了魔,帝王的恩宠过甚,以至于威胁到了她的皇后之位。
她出此下策,这才想到怀孕,来稳固地位。
只是后来,兜兜转转,她去母留子。放在身边养了二十多年,却是未曾想到,有一日她会被太子抓住把柄,反咬一口。
“他身侧那个捧在手心里的良娣,更是洛家的当年的遗孤。”太子分明知道,她的身份,却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恩宠着。
那日里,冰冷的眼神,句句威胁。每每说出一个字,早已将她没放在眼中。
洛家的性命,还有……太子生母的命,都是死在了她的手中。
“娘……娘娘。”怀中人彻底失去了往日里作为一国之母的威严。秦嬷嬷拍着皇后的后背,嘴里不停的安慰着:“还有办法的,一定是有办法。”
“没……没有。”
太子这个性子,伪装了快十来年,如此韬光养晦的性子,若是有一遭得势,必定会反击。
“他……一定。”皇后眼神满是恐惧:“他日若是登基,第一个杀死的必定是本宫。”
“到时候不仅是本宫,陆家也被他灭门。”
秦嬷嬷抱着皇后的肩膀,咬牙:“那就……杀了太子殿下。”皇后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往里一缩,里面全然都是惊恐。
“你……你说什么?”
秦嬷嬷那张脸上满是平静,枯老的一张脸上,全是褶皱:“娘娘,没有办法了,如今这是最后的法子。”
“只要太子殿下没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将不会发生。”
皇后抬起头,静静的看了秦嬷嬷一眼,随后却又猛然摇头:“不……不……”皇后拼命的摇头,眼神闪烁着:“不行。”
太子是皇嗣,又是堂堂的东宫之主,若是他出事,陆家只怕一样会迎来灭顶之灾。
“不……不行。”
皇后推开秦嬷嬷,颤抖着的脚步一点点的往后退:“太子一死,陆家这么多年的根基,就真的不存在了。”
她要想个法子,既要保全自己,还要保全陆家这么多年的根基。皇后之位是陆家的,下一任皇后必然也要是陆家的。
这么多年,陆家早已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尊荣之位。她绝不可能,亲眼看着陆家被毁灭。
“娘……娘娘……”
秦嬷嬷还没说完,大殿的门忽然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太子妃在门口等了许久,到底还是没忍住,推门走了进去:“姑母……”绣花鞋踩在地上,太子妃直接往内殿走去。
“姑母,您今日可好些了?”
秦嬷嬷看了皇后娘娘一眼,随后低下头,飞快的将地上的信给捡了起来。
“姑母。”太子妃撩起帘子,瞧见这一屋子的狼藉,震惊在了原地:“奴才们说您将自己关在里面一上午了,这才叫我过来。”
脚底下碎瓷片让人难以下脚,太子妃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
“本宫无事。”皇后一开口,声音就是一阵沙哑。她低下头咳嗽了一声,却是又低头咳出一口血出来。
“姑母!”
太子妃大惊,立即上前:“快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她哆嗦着上前,扶着皇后的后背:“您这是怎么了,还咳出血来……”
血腥味冲着她的鼻子往里钻,胃中一股酸水往上涌着。太子妃偏头,一个没忍住,干呕了一声。大殿之中,这声响格外的大,随后,太子妃没忍住,又接连吐了好几下。
“怎么了?”
秦嬷嬷眼皮子一跳,问:“太子妃娘娘身子不适?”
太子妃拿着帕子捂着唇,往后退了几步,离那血腥味远远儿的。等走的远了些,这才抬起头,对着两人的目光。
“不……不是。”太子妃不知自己该如何说,正好这个时候太医也过来了。
皇后捂着唇,抬起手:“先给太子妃看看。”
屋子里,那股血腥味始终都没有散掉。在太子妃时不时的干呕声之中,太医道:“恭喜太子妃,这是喜脉。”
“太子妃娘娘,已有了身孕。”
皇后猛然抬起头。
对面,秦嬷嬷的眼睛也正好看过去。皇后那双如同枯木般僵硬的眼神,就像是找到了希望,一点一点回暖了。
柳暗花明,陆家要想躲过此劫,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
——
正阳宫中的动静,立马就传到了书房。
太子殿下这几日请病假,没有去朝中。此时听见消息,只点了点头:“太医可去查过了。”
赵良娣那药,当初能让元承徽瞒天过海,如今,也一样能让这些太医,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嬷嬷亲自送太子妃回来的,叫了三四个太医,都查过了。”这事他不好插手,越是插手,皇后越是不相信。
就这样,直接放手让皇后去查,因为她只相信自己。
“太医们都说,太子妃娘娘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太子举着书的手翻开下一页,听了这话,嘴角轻讽一声。陆家妄想他登基,之后再架空权利,将他作为傀儡。
多年的算计,只为了这一刻。
所以,皇后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屈服,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毕竟,谁感受到了权利的滋味,都将难以放手。
“皇后手中还有陆家养的死士。” 王全问:“若是她当真派人来,奴才们要不要多加派一些人手。”
那些死士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是当真儿硬碰硬,只光凭借身边的侍卫,太子殿下只怕会有危险。
“不用。”
太子摇了摇头,一张脸面无表情:“东宫这几日与往常一样,绝不可泄露半点的风声。”一句话说完,那白玉似的手狠狠地捏在一起,一直到手指之间都变了形。
“让人都出去,从现在开始,没有孤的吩咐,不准让任何人靠近书房。”
王全站在原地,瞧见殿下那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时之间,他倒是不知殿下是如何想的了。
少了十月怀胎,但皇后娘娘毕竟养了殿下二十多年。如今,为了权利,皇后娘娘会怎么选择?
太子殿下呢?
究竟是想让皇后娘娘派人来,还是……
不想?
——
玉笙打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就一直有些无措。
她抬起手,掌心始终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小腹的地方分明是平坦的。但她却是觉得与以往有些不同。
这里面,已经有了个孩子。
她很少想有孩子的问题,因为脑子里面没娘亲的画面,所以她从小到大,想的不多。
后来,入了东宫,有一瞬间是想过生个孩子的,但当时,也只是因为想要个子嗣固宠。后来瞧出殿下不喜欢孩子,这事就搁置了。
可如今,当肚子里真正有了孩子时,想法又都不同了。
这是一个生命,会呼吸,会长大,会哭会闹的。想到这里,她那放在小腹上的手,颤了一下。
“主子。”素嬷嬷捧着碗燕窝汤来,对着玉笙道:“还是要跟太子殿下说一声的。”
“是。”玉笙低下头,将手从肚子上拿开了:“是该跟他说一声的。”他是孩子的父亲,不管他喜不喜欢,他都有权知道。
玉笙接过青花瓷碗,瞧着里面的燕窝粥。她今日一直都没什么胃口,但她想了想,还是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她明显不喜欢,但还是一口一口努力的想让自己多吃点:“待会儿去书房一趟瞧瞧吧。”说这话的时候,她轻皱了皱鼻子。
娇娇俏俏的一张脸上,瞬间鼓成了个包子。
漂亮的一张脸上,到底还是浮现出几分委屈。她回回去,太子殿下回回将她挡在门口。事情是她做错了,但避免不了的还是会委屈。
“只怕这会殿下也不会见我了。”
玉笙缓了口气,放下喝了一半的燕窝粥。剩下的一半,她实在是喝不下了。
“那主子您再过几日去?”素嬷嬷见她吃的困难,不忍心再劝。
玉笙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还是去吧。” 她垂下眉眼,无聊的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手指动一下,玉镯下面坠着的铃铛这才动一下。
不是太子殿下瞧见她时的那种震动。
而是她动一步,才响一声的那种:“这个孩子,殿下早晚都会知道的。”
她人在东宫,瞒得住殿下多久?到时候被殿下知道了,只怕又是一桩事。如今她主动告知,只怕还落的个坦白从宽。
玉笙抬手揉着眉心,只嘴上说的信誓旦旦。可真让她去却还是拖到了晚上,眼看天都要黑了,才慢吞吞的往书房走。
只人到了书房,却是瞧出今日这气氛有些不对劲。
玉笙站在门口,皱了皱眉。
往日里,王全准站在书房门口挡着,今日却是安安静静的没人。
“要不,主子,我们等会儿再来?”三七扶着玉笙的手。左右瞟了一眼,只觉得今日安静的有些异常。
玉笙却是二话不说,抬手就将书房的门给推开了:“你在这儿等着。”她推了门,往里面走去。
刚走进书房,里面便是一股熟悉的迦南香。玉笙闻见这味道,这才松了口气。绣花鞋踩在地上,还没几步,屋子里便传来一道声响:“谁?”
冷冽的声音吓得玉笙停下脚步,她站在原地,眼神闪了闪。
屋内没点灯,过了一会儿,她才寻到书案的方向,对着那处小声道:“殿下……是我。”
书案后,太子的眉心几乎是立即皱起。
一张温和的脸上本是面无表情,可听见那声响,眉心飞速往下一沉,整张脸变得风雨欲来的可怕。
“你怎么来了?”他猛然起身,脚步连着自己都没发现有多惊慌失措。
玉笙还未反应,书案后的人就冲到她面前,掌心掐住她的手腕往门口拽,面上阴沉的滴的出水来:“给孤滚出去!”
第213章 挡刀一 一更
啪的一声厉响,那靠近书案旁的窗户被风给吹开了。
玉笙眨了眨眼,这才从那声暴怒之中回过神。眼帘垂下来,她将眼神从那掐住她的手腕,又重新挪到了他的脸上。
窗户被风给吹开了,月色透了进来。
玉笙这才瞧清,太子殿下的这张脸。殿下这张脸生的实在是太好,平日里哪怕是不笑,但那股雅人深致的气质,到底还是掩盖不住。
可如今,这张脸上满是怒火,甚至于对向自己之时,一双眼睛血红一片。
这副模样,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从未见过太子殿下这副样子,平日里哪怕是再不好,他却也从未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
玉笙理所当然的慌了。
“殿……殿下。”她伸出手,指尖克制不住的带着一股颤抖,抬手想将他的手腕给挣脱开:“殿下……您掐疼我了。”
那掐住她的手腕刚松开半响,随即太子反手一用力,又将她给紧紧握住。
借着月色,太子垂下眉眼深深地看了玉笙一眼,随即,拉着她的手腕,几乎是用力将她往外拖:“孤说过任何人不准进来,你以为你是谁,还是以为孤当真不会治你的罪?”
太子跨着大步,拽着她飞快的往外走。玉笙脚步踉跄,压根儿跟不上。
又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捂着小腹:“殿……殿下,殿下您等等。”
大殿离着门口有不少的距离,屋子里又很黑。太子拽着她走的太快,玉笙怕脚下不小心踩到什么,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捂着肚子,急的快要哭了:“殿……殿下您慢点,您慢点。”
她想说,天太黑了,他瞧不清。太子殿下脚步太快,她跟不上。她还想说,她肚子里有孩子,太子殿下小心一些。
可抬起头。
对上那张满是怒火的侧脸,玉笙又什么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天太黑了,屋子里没点灯。一轮月色之下,她只瞧见殿下那暴怒又阴沉的模样,没有瞧见那双眼底里的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