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罕叹息道:“赵佶和耶律延禧在一起,若能一举擒获他们两人,大金将扭转局面,立于不败之地。可惜宋军不是易于之辈,和以前的辽军不同。”
斡鲁补深深点头,但在以少胜多变得艰难时,谁能忍住这反败为胜并巨大丰收的诱惑呢。一拍桌子:“没什么不同的。我亲自去。西边五十里外,还有一万辽东女真饮马河边,宋军在南边,我现在启程,带五百勇士与他们汇合,一个时辰之后就能进攻宋军大营。”
粘罕笑道:“赵官家一定做好准备等着您了。”
斡鲁补握住旁边的长矛,霍然起身,菩萨一样饱满柔和的脸庞上有些火光:“那很好!”
金军主帅真在指挥战斗,眼看上前挑衅的两千人没能勾引的宋军的火器下场,反而在僵持之中损失了许多,死伤惨重,眼看将士们都憋得两眼通红跃跃欲试,干脆一声令下:“勇士们!把这多管闲事的赵官家打回老家去!金国的事,用不着他来管。杀!”
“杀!!冲啊”
方才被围攻、被王舜臣射的抱团的金兵们眼看大军来了,猛地支棱起来,拔出弯刀挥舞着直奔王舜臣而去。
王舜臣刚补充了一袋箭,才冲上来准备继续,也不含糊,调转马头像逃命似得狂奔。
金兵在后方狂追不舍,恨不得一命换一命杀了他:“你别跑!!”
“我砍死你!!”
一边放箭射他。
王舜臣貌似伏在马背上狂奔,反手到腰上抽出箭来,回首一箭都不用瞄准,就正中追在自己身后五十步外的金兵小官脸上。
他也不抓着缰绳,整个人半蹲在马鞍上稳的像水平仪,一边被追一边连连放箭,连发连中。
别人射不到一百箭就要手臂酸软,瞄都瞄不准,王舜臣还能游刃有余的控马,一边带着追兵在两军之间溜了一圈。射死追兵中的第十九个人时,追兵心生退意,不敢再追。
宋金两边都有点看傻了。
宋军指挥使们各领一万人,五万兵马分做前后两组排列,前面三万骑兵,后面两万压阵。前面的三位指挥使也看到了金军的动向,立刻下令:“结阵迎敌。放炮!”
火炮已经移到远处,避开中间交战的六千人,瞄准着对面的敌人。
一声令下,火炮重重的响了六声,面对着火炮冲锋的马表现各异,有些继续勇敢往上冲,有些则直接吓尿,吓得一个急刹车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身上的骑兵给摔下去。
在大宋的骑兵队列后又闪出来无数载着石头的大车,车被驴拉着。两两并列在一起,等辽军差不多冲上来时,立刻用一刀刺在驴屁股上,驴子吃痛,眼睛又被布带蒙住了,拉着一车石头狂奔向前。
金军都是骑兵,没有什么特定的阵型,作战时全凭见缝插针,紧急避让驴车时却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混乱,一些骑兵被迫挤到了别的骑兵。
闪避和挤来挤去时,就影响了他们的气势。
宋军举着兵器,跟着驴车一路冲上来,却不用闪避。
在毛驴惨叫着狂奔过去之后,两军厮杀在一起。
三名指挥使在队伍中冲了上去,仔细观察着战局,用战鼓和军旗传递前进、后撤、互相掩护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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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中京城会战(下)
折指挥使、李指挥使、刘指挥使三人把兵马调动的都不错,或是用兵巧妙,或是硬拼硬杀,都在拼尽全力的夺取胜利,并且保持了战线的统一一致,没有谁轻敌冒进。
种师中坐镇指挥,看着多余的炮弹,打算用在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大炮的角度和尺寸可以调整,有坚硬的特殊的枕木,当炮火仰面朝斜上方发射,射程能达到四百步左右。有一个测算弧度和高度的数据,只要留足大炮前方三十步、炮火后方十步没有人马的距离,就可以在我军背后开炮——得提前通知一下他们免得有人被吓到。而炮弹会毫不客气的从军队上方飞过,落入辽军阵营中。
这招现在就可以用,会让辽军大乱,宋军可以趁机上前掩杀。
或者更有野心一些,等着战线往前推进再推进,在距离金军大营不足一里地的时候再用火炮,争取一炮轰到他们营帐门口、轰断他们的军旗。
这一招杀伤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更能对金人的气势造成强烈打击,让他们人心惶惶,四散逃命去。
要想达到这效果,还得将战线往前推进二里地以上。这很难,只要金国的皇帝不跑,那么这些金军会拼死抵抗。金军后面有军法队,谁敢逃跑立刻就处斩。
宋金双方战线咬合的很紧,以致于王舜臣没有了施展的余地,双方的伤兵撤下后立刻有人冲上前填补位置。
种师中看金军奋勇杀敌,一个个争先恐后,不由得有些感慨:“女真发迹时骑兵不过三千,现在到有了几十万雄兵。辽东哪有这些人,他们军中都是投降的契丹人、渤海人、还有汉人,都是辽国的旧军,穿着辽国的铠甲,吃着辽国积蓄的粮草,为女真人征战。这些辽人在为天祚帝效力时,没这么勇猛无畏。哼,他们迎击金人时,若有今日十分之一的悍勇,辽主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境地。真是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辽主是真心宽,倘若我的官家请他去汴梁城做客,他大概会说,此间乐,不思辽。
左右将领的战争经验不是很多,都在屏息凝神的盯着眼前互相席卷的钢铁雄兵。不敢谈笑风生,只怕影响了主帅的判断,有什么没听见的、没看到的话。
种师中:“另外三面辽军进攻的情况如何?”
早派了探马不停的去打探,以防有哪一边的辽军突然溃逃,给金军绕到过来从侧翼或后方偷袭的机会。
探马:“启禀种帅,三面辽军都在为了晚饭拼命搏杀。目前为止还没有败退。”
中京城里有粮草,斩杀的金国的马就能拿来炖着吃。前些天我们连续炖了几天马肉,他们只在下风口闻肉味。
……
林玄礼慷慨陈词讲了一下《好皇帝工作指南》,背着手穿着铠甲,叮叮当当稀里哗啦的回到自己中军大帐中,落座时低头瞅了瞅,互相摩擦的甲片没磨掉镀金层,这很好。
法条钟上的门打开,猛地弹出来一个小老虎。这是根据苏颂的水运仪象台和后世的布谷钟合在一起研究的,只是经常错乱。用十二生肖代表十二时辰,老虎的寅时是凌晨三点多,现在却是下午三点多。官家反复拆装过几遍,齿轮满天飞,也没给修理成每隔两个小时、一个时辰蹦出来一次,还是每个小时跳出来一次。
但能弹出来小动物之后,这钟的价格一下翻了三倍。在此之前只有学生上课和官吏上班时喜欢这钟表,他们喜欢准时准点下课、下班。
林玄礼看完表,又掏钥匙拧了拧发条,外面的发条孔用钥匙拧动时,会把里面一卷用小螺丝固定的金属片卷的紧紧的,这一卷用的是银和铜混合的一种金属,又柔软又有韧性,法条上紧之后这卷金属薄片产生舒展的弹力,驱动齿轮,让钟表一圈圈的旋转。
抱着金盔掸了掸尘土,含笑道:“现在宋辽与金国交战,将近半个小时。今日在我的指挥安排之下,四倍于敌的兵力,总算有了像样的用处。我和天祚帝这两个香喷喷的大诱饵,就留在这儿,只有五万人保护,我就不信辽人能忍住这诱惑。”这五万兵马保护中军,却是均匀的围绕在中军宝帐的四面八方,单方面突进时只要两万人马就能达到对等效果。
除非金国全都是笨蛋,才会放弃直取中军的计划!他们用兵灵活,迂回包抄那么多次,一定会来。而中军也做好了迎敌的准备,虚设了不少营帐,营帐里有些挖了坑,有些暗藏火炮、□□不计其数,火箭不敢在营地中用,怕给自己的帐篷点燃了,还在另外三个方向埋设了陷阱、挖了战壕。
官家本来想在大营正门前也设下陷阱,但其他人都说太不吉利,被迫拒绝了。
魏季礼惊惧万分:“官家何出此言?”
狄谏在旁边微微一笑。早就听了官家的安排,和谢宝一起戎装侍奉,随时准备上马杀敌。他虽然是进士出身,但从小在老爹的教诲下勤练武艺,学习骑射和兵法,是在狄青被诬陷而死之后,才坚定的弃武从文,免得继续受尽打压。现在看官家如此热衷用兵,早就想改回来了。
林玄礼笑吟吟的摆了摆手:“没什么意思,你不要多想,只是斡鲁补兄弟几个,或是粘罕,有可能亲自领兵来袭击中军大营,想要惊走天祚帝,或是擒…二帝以反败为胜。”好家伙差点说了擒贼先擒王,呸,不吉利。
文官们:(⊙_⊙)?
w(-Д-)w
o(╯□╰)o
(⊙_⊙)?
他们也不傻,只是不太理解金主的用兵方式,现在看官家一副尽在掌握中的表情,就都明白了:“官家这是要以身犯险,擒贼先擒王?”
“官家命令宋辽两国军队倾巢而出时,就设计好了这样的结果!”
“官家!!”官家凭借过人的军事思维,把他们都给闪了一次。答应的好好的,绝不亲自上阵,现在好了,将领们差派在外,官家可以轻易找个借口就率兵去迎敌。
林玄礼看他们满脸悲愤和担忧,有点不好意思,嘟囔道:“这个嘛,兵贵神速。”
事已至此,埋怨劝谏官家也没有用,要是拔营撤退——第一撤退不了多远,第二会直接灭了前线士气,一旦士气一蹶不振,就会兵败如山倒。现在官家和中军只能顶住!根本没得选。中军大营一步都不能移动!士气必须保持住。速战速决是有意义的,回程时还得平定燕云十六州的乱局。
“辽主在这里笙歌乐舞,官家前去迎敌,显得官家的身份比他低了。不如叫停乐舞,强令他为官家祈祷。”
“对,不能让昏君如此放肆。”
“辽朝史官也在这里,他若用春秋笔法一写,倒好像官家成了保卫辽主的大将。这不成啊。”
林玄礼看向零食箱,那里面存着一盒精美的龙须酥,汴京城寄来的,非常精美:“诸位,稍安勿躁。朕知道你们为我颜面着想,可我要是带着耶律延禧一同上战场,那才真是危险。现在我,很想念童贯。他要是在这儿”
有士兵在帐篷门外叫到:“报!种帅的阵线向前推进五十步!”
“好!”林玄礼等了一下,看来没有别的事汇报:“华梅,你们内侍之中,就没有像童贯那样油嘴滑舌的?”
华梅有些汗颜,从官家身边绕到侧下方:“启禀官家,童贯说官家出征在外,事事都要严肃,军中纪律最重,特意在宫里选了十名沉默干练、学过骑马的内侍随小人伺候官家。”
都非常沉默,只干活不说话,特别没有存在感。
文官们提出反对意见:“官家找童童贯做什么?”
“官家若想听几句奉承话,臣等不会说,若要听吉祥话,我们可以写词为官家壮行。”
林玄礼摸摸下巴,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滑过:“我需要一个能把耶律延禧灌醉的人。让他烂醉如泥,倒在帐篷里和死了一样,以免给我添乱,他带了八百多亲卫,这些人要是一起作乱,还真不好办。你们谁能做这件事?不行吧,哎,童贯啊,送太子回京之后,就知道奉承皇后太子,也不管我在这里如何的挂念他。”
文官们倒是愿意咬咬牙,去做这件有意义的事,可他们就算是把牙咬碎了,也知道自己真不如童贯那个天生的马屁精,那小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京城里一百个油嘴滑舌的活计也敌不过他那三寸不烂之舌。
童贯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异常感动,眼含热泪的拜倒在大帐中:“官家呜呜呜呜,小人万万没想到,您竟然还记挂着小人。虽然远隔千里,可小人的心里只有官家,何曾奉承皇后。实在是黄河冰封,沿途有许多艰难险阻,大宋境内倒是安全,一到辽国境内,这沿途的贪官污吏、流民贼寇,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宋辽一比,真是天地之差。小人一路颠沛流离,还迷路了一次,总算赶上了大军,今朝又见了官家,还听官家念叨小人,呜呜呜呜,如同死而复生。”
林玄礼美滋滋的命令左右:“快扶他起来。赐坐。童贯你受苦了,你身体还好吗?精神怎么样?”
童贯做虚弱状:“小人只是腹内饥饿,原本腰痛的很,一见天颜,只觉得百病全消,身轻如燕,官家若肯赏脸,小人现在能给您跳一段掌上舞。”
“哈哈哈哈哈。军中也没有托的动你的大汉。快给他舀一碗奶茶,拌些油茶,垫一垫。我正有军机要务委派你去呢。”
童贯唏哩呼噜吃完,一抹嘴,含了块香片弄的满嘴香味扑鼻,精精神神的去给天祚帝劝酒。心说:虽然官家不许我上阵杀敌,可要是灌醉了辽国那老小子,也算立一大功,不枉我紧赶慢赶来这一趟。
过了一刻钟,林玄礼刚收到金军一万人从右方进攻的消息,深沉的考虑这是不是引蛇出洞,率兵来袭的是不是斡鲁补,谁也不知道。沉吟再三,对侍卫说:“你赶过去,告诉种师中,就说斡鲁补和粘罕逃跑了。”
侍卫:“啊??官家,小人不明白。”
谢宝紧张的笑:“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斡鲁补来攻击咱们中军大营,这件事不能说。换一种说法,他不在金国大营中,这可是真的。”来回路程遥远,来袭击的如果真是斡鲁补,那他在天黑之前赶不回去,一旦金人产生怀疑,他又没法站出来激励士气,那就有乐子看了。
希望中京城里那些被围困的笨蛋知道出来透透气。
“是!小人明白了!”侍卫翻身上马,直奔中京城而去,头盔上装饰用的红缨在空中抖成一条直线。
林玄礼看着上了年纪的枣红马小红,还有小红生的儿子,以及才五岁的小白和小黑。
研究了一会,选了矮胖的小白马,这马看起来萌萌的,不是特别高大,却是一匹纯正的蒙古马,体力耐力都很惊人,胖是储存了脂肪,可以长时间的消耗。
金盔金甲配白马也特别好看!
童贯就喜滋滋的回来报功:“天祚帝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萧皇后和几位美人都叫不醒他,她们还埋怨我呢。辽主说他信任您,超过对萧奉先的信任,万事都托付给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