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好地方啊。你犯了什么事逃出来的?打死人还是抢劫了?”
[还挺有经验啊,也不至于来投军的都是这种人吧。]林玄礼语气温文尔雅:“我毕生不曾犯罪。”
“嘿嘿,都这么说。但凡没犯事,有几个人能舍弃大名府那种好地方,为了保家卫国跑到边塞来?寻思着西夏兵比辽兵好打么?你都会什么?读过书还是练过武”
[你丫抬头看我一眼!看看你林哥这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姿态。还有健壮结实高挑的身材!]
“学生自幼习武,在乡里乡亲之中数第一,略微读过儒家十三经,能写几个字。”
校尉这才有点惊喜的抬头,自幼习武可太好了,哪怕是庄稼把式,好歹也学过劈砍刺杀,比啥都不会强:“呦,长得不错啊,白白胖胖的。这马!你这匹枣红马,堪称神骏,一路奔波还是油光水滑,才五六岁吧,真好,你家不穷啊。好好。胖狸奴一边去。一会再陪你玩。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林礼,双木林,礼数的礼。”
[我瘦的双下巴都没了,腰围小了三寸多,晒黑了一层,还叫白白胖胖?好吧,你真是黑黑瘦瘦。]
校尉站起身来,走上前绕着他仔细看了看:“嗯???”
[难道因为林哥器宇轩昂,威严霸气,就不让参军吗?还是说我的面相太强,不足以当一个小兵?]林玄礼诧异着问:“我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校尉瞧了瞧他的身高,又伸手捏了捏胳膊,粗壮有力,拍了拍后背,宽厚灵巧,抓着手腕捏了捏,手腕比寻常人粗一些,准有力气,又相面,长得五官端正,无忧无虑,再看看宝马神骏,不由得眉开眼笑:“好哇,看起来是个人才,将来当个伍长绰绰有余。家里没少宠着你吧,出来参军,你家大人同意么?”
林玄礼差点扯淡说家母在我背上刺了字,幸好想起来抄袭岳飞是不对的,虽然他还没出生。重点是我背上没有!“家父家兄都很鼓励我,要不是弓箭违法,都要给我置办下呢。有两名族侄同我一起来的。”
“你学的什么拳法?棍棒也会吗?打一趟来我看看。”
一趟太*祖长拳+戳脚番子练的虎虎生风,拿齐眉棍演练了一套枪法,也使的也得心应手。
几个兵卒都围过来看,后院里又走出来不少来参军的普通人,看这精湛的武艺。
这里靠近边关,民风尚武,不论男女都能耍弄两下,以备不时之需。但像这样技艺精湛纯熟,年纪不大但英姿勃发的少年,还是挺稀罕的。
两套上下翻飞的练完,足有十分钟时间,微微出了点汗。
校尉眼睛都亮了:“好,好!好身手!将来必然能编入前锋营中。你会写字?自己在花名册上写名字,去刺了军籍,再做安排。”
“多谢校尉,成全学生多年夙愿。不知校尉如何称呼?”
“我姓丑。别叫丑校尉……叫陪戎校尉。”校尉摸着下巴上的短胡须:“嗯,你长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别纹在脸上,怪可惜的,将来立了功,说不准被哪位大人物招做了女婿呢,我看你的气度不像普通人,说不准将来能做官。笑什么,小不要脸的,给人当女婿这么快活吗。”
众人都笑。林玄礼被骂了一句,也觉得很好笑。
丑校尉对刺青匠人说:“给他纹在胳膊上。”
林玄礼:“辛苦辛苦,能顺手再给我扎个狮子牡丹吗?”
刺青匠人:“好哇,那是顺手吗,刺字才几下…行,你画出来,时间紧,只能纹个白描图样。”熟练的收钱。
线稿画的很快,还留了刺军籍的位置。
刺青匠人先选了几个定位扎了,开始纹军籍,这是最重要的:“德顺,金瓯保无恙。多好的句子,这可是当年老种经略相公写的。不像震武军,写什么威震八方。”
只是纹身纹了俩时辰,怪吓人的,这匠人也不打草稿,拿着针在蜡烛上烧了烧,就开始扎,炸完之后拿靛青或朱砂调和的油彩往上抹,蓝的是狮子,红的是牡丹,疼是疼,忍也能忍着。
搞完之后扯着草纸擦了擦油彩,拿个手帕一裹:“行了,等不疼不痒的时候再洗。”
林玄礼又和丑校尉谈了一下自己住的地方,就离开了。[说真的,就这个卫生条件,我刚刚是不是在作死?]
[别担心,这时候没有淋*病梅*毒或者艾*滋*病。很多传染病还没传入大陆。相信现在的技术吧,那么多人都刺面,按理说脸上更容易感染吧,都没事。]
[那个,有事儿的都死了。]
回到客栈,才发现童贯高蜜都回来了,二人一起上前:“恭贺十一叔,我们俩的差事都成了。”
童贯:“小人习的是欧体,抄了一篇文章,算了许多账目,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也选中了。”
高蜜:“小人耍了石锁,拉了硬弓,练了一套刀法,也选中了侍卫。”
二人又劝道:“现如今经略府里还要选贤用人,这两个职位还缺十几人呢,叔叔何不去试试?”
林玄礼坚信这是他们的计策:“我还要再玩几天,再说吧,我还没见过西夏的歌舞呢。”
[要去那种正经的地方看歌舞,要是不穿衣服,我知道你是哪个国家的?]
两人不在多说,退出去之后抓着李福:“今天跟了吗?”
李福满脸凄苦:“跟了。”
两人头疼的不得了,还在吃点心补身体:“郎君都去哪儿了?”
“去德顺军投军了,我混杂人群中看了一会,郎君的枪棒真够飒的。在院里呆了两个时辰,出来时胳膊上好像刺了,有点疼。”
“完了完了。”*2
德顺军是真正的边军,会在一线顶上,和敌人血战的那种。
童贯和高蜜瘫坐在一起,呆呆的想了良久,并无什么好办法,也只能将错就错。当逃兵恐怕还没逃出秦凤洲,就要被抓回去了。况且郡王不想跑。
还不能让十一郎知道派人跟踪他。只好借由打洗脚水,蹲下给他脱靴袜的功夫往袖口一看:“啊呀我的娘啊!这是怎么回事!您这是受伤了??”
“哎呦天爷,十一叔受伤了这可是大事,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
林玄礼无语了一会,叹气道:“……别他娘的装了,一个劲儿撇我袖子,你就是知道了。”
一个昏君坚定起来,能带着全国作死。
一个郡王坚定起来,带着俩内侍作死,有什么不行的?
次日清晨,林玄礼痒痒的早早起床,吃了早饭去折府拜访。
门子通禀进去,没一会,折可运就跑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好,我就知道你准能来。”
“啊痛痛痛,刚刺了军籍。”
折可运脸色微沉:“去哪儿了?”
“德顺军。”
折可运气的甩手:“林礼,我对你招揽在先,你为何弃我而去?我折家军哪里不如种家军?当我七品校尉的亲兵都不愿意,要去当个小兵?你说出个高下来,我还认你这个朋友,要是说不出来,哼,你就请回吧。”
林玄礼不慌不忙:“实不相瞒,在种知军在京中做殿前班直时,家兄和他有一点交清。这次特意叮嘱我,若是打听到了消息,要去投奔他。”
折可运就无话可说:“也罢,长兄如父。”我爹还得听大伯指派呢,何况是你。“吃了吗?去吃点小吃。烤霉豆腐你能吃吗?北方人好像不大能吃这个。蘸水麻麻辣辣的很好吃。”
大块的老豆腐慢慢发出健康的白毛,可以加辣椒和白酒腌制,做成腐乳。
当然也可以直接烤来吃,小火烤一会,会鼓起的像个枕头,外表微酥,内里的质感早已不是豆腐,更类似于白腐乳,绵密鲜美。
加上特制的蘸水,爽的很。还有发酵更过度的,类似于臭豆腐的口感和味道,但没有那么臭。
折可运带路到了小巷深处,一人一个马札,将近十人围在一个小炉子旁边,篮子里每一个竹签穿过一块豆腐:“吃,吃完了数签子。”
聊了聊行军打仗,军中忌讳,西夏人的特点。
折可运倾囊相授,毫无隐瞒,使劲拍他胳膊:“不论在那一军中,能杀退西夏人就是好的!种家军其实很好,当年老种执政时,劝道全州军民男女都练习射箭,选官、打官司都先考射箭,只要射箭神准,打官司时哪怕没理,也能少判一点。数十年间西夏人不敢来犯啊!哪像现在…多亏朝廷中有章相公!真是力挽狂澜的贤相。”
林玄礼端着蘸水又不好躲:“说归说,你别拍我!”
折可运自然而然的收回手:“你在北京大名府,见过辽人么?见过辽使进献的狮子没有?”
林玄礼就给他讲了一会毛茸茸。
折可运:“……就是没有条纹,带了围脖的老虎呗。”
“倒是差不多,更大一点。”
没一会,又来了俩文人,满脸兴奋:“听说了吗?大名鼎鼎的苏轼,苏东坡要来就任秦州通判!听说还有半个月就要到了!”
“那敢情好,咱们这块进士出的不多,真宗那会难得有一个,还因为剑术太好被取缔了,哎你说这招谁惹谁了。”
林玄礼一激灵:“啊”
通判哇!≈知府!
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之事,可否裁决,与守臣通签书施行。——知府的决议他如果不签字,就算是基本无效。
所部官有善否及职事修废,得剌举以闻。——就地监视所有官员。
[这里先不谈这种官员有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这可是高官啊!仅次于经略安抚使(节度使)!章惇不是要打压苏轼吗,怎么不趁着我走了,把他扔到海南岛去吃生蚝呢!]
[不好不好不好,林哥,大事不妙,倘若我成为被表彰的战斗英雄,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我。]
[希望苏东坡的近视眼严重一点!我瘦了也黑了,应该认不出来吧、]
[和种建中见面没事,那年我是个胖娃娃。]
折可运也有点期待:“苏东坡不是那种扯后腿酸腐呆板文人,他来到这里,准能和知府一起努力。”
俩人吃完,一起溜达会去。
折可运叹气道:“本朝的军费开资巨大,养着百万军队,进士是天子门生,军队也是由官家直辖,怎么就不能平四夷呢?”
林玄礼想了想:“可能因为官家不学兵法。将来能上奏时,我一定倡议官家,朝廷取士时也要考剑法。古人能文武双全,本朝的进士怎么大多弱不禁风。”
其实不是不看重军队,是看得太重了,处处掣肘。
折可运白了他一眼:“你现在也能上书。去啊。”
百姓上书是合法的,但能不能送到官家手里是另一回事。
“明天…咳,今天见完我有事要忙,没时间再见了,你好好保重。但愿你那狮子牡丹能当个护身符。”
作者有话要说: 【1】宋军因为邻近军队不救援导致全军覆没的事……真不少。
【2】刺字这里呢,我考据了一下,糅杂了一下。有全队刺在手臂上的,也有军队写好听的口号。至于德顺军当初纹什么,那我哪知道。顺便,‘金瓯保无恙’是南宋一个诗人的……没有更合适的啦!
【3】很显然,我努力学习了一下宋代官制!‘军’是州以下县以上的行政范围。感谢在2020-11-08 02:14:52~2020-11-09 02: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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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青杏未熟先尝
赵煦终于有了空闲,又去观稼殿看了看收货后的田垄。他春天亲自种的地,现在收割完了,稻谷都打出来了,这些米也没有规定如何安排,不用分赠给谁,给太后太妃各十斤吃吃,剩下的自己吃两顿,拿去酿酒。
“想起前些年十一郎会要走二十斤大米,蒸出来,打成年糕。再烤着吃,或者炖在肉里,做好之后分赠各宫,你们也都爱吃。”
太会折腾了。可是确实好吃。
弟弟们:“确实好吃。”
“可能是六哥您种的米不一样吧。”
“比别的年糕好吃。”
赵煦惆怅道:“让家人吃着自己种出来的米过年,可能是田舍翁之乐。”也不知道在一番番苛捐杂税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赵似等几个弟弟跟在哥哥身边:“这丰收景象,真是可喜。”
“是啊,可惜十一哥不在这儿。”
“十一哥真是胆大包天。”
“我真想不出他敢干这种事,别人都说他好逸恶劳呢。”
“北地苦寒,他一定躲在屋里吃烤肉呢。”
赵煦叹了口气,迈步下了高台,在田埂边缓缓散步,为了防止有奸佞小人弄权,他更喜欢和后妃、兄弟在一起玩。后妃们主要是没什么心机的刘清菁,兄弟们的已经地位高的没法再高了,不会搞什么阴谋构陷,罗织党羽的事。郡王们不能和朝臣结交,更不能举荐官员。
“我已经派了苏轼去做通判。和佶儿熟悉的人很多,但能担当通判,监管全境的人,也只有苏轼一个。”
章惇对此有些耿耿于怀,在苏轼临行前特意请他做客,严肃的告诫,不许胡乱弹劾,不许给章楶扯后腿,不知军事不许胡乱上奏。也不许干预军事,派你去只是为了在户口、赋役、狱讼听断等事情中找到遂宁郡王。
苏轼:你港咩啊?
赵似憋了半天,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扇子,哗的一下抖开,缓慢的摇了两下,试图吸引其他人注意。
赵俣抓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哎?谁的词,轻快戏谑,写的很好啊。”
赵似笑嘻嘻的说:“作词嘲讽十一哥的文人骚客不少,可是只有一个人写的最好,既嘲笑了他,又不至于令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