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都有早课。
天亮之后,他们便各自回系里上课。
那天过后,他们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也没有发消息、打电话。
这不太正常。
学校的课业,并不太忙。寻常的情侣,不会半个月不联系,何况他们刚刚发生关系。但确实,许研敏像断了音讯一样,失去了消息。
这在原乔乔来看,也是很寻常的事情。是一个男孩可能做的,正常的选择。她并没有主动给许研敏打电话,或约他再见面。实际上,她也不太想起他。这不过是她偶遇过的无数个男孩中的其中一个罢了,也并不太特殊。她有课的时候去上课,无课的时候,便去图书馆看书。夜里,她对着电脑,构思自己的小说。
她给某杂志投稿了一个短篇,获得了一千多元的稿费。这让她万分振奋。
她的生活找到了一点方向。
她以往总不知道做什么,不知道自己爱什么,现在她自己自己爱什么了。陆续写了几个短篇后,她便开始想写一个长篇。她想写一个有古代背景,历史架空类的长篇小说。她每天进图书馆查资料,看相关论文,废寝忘食,半夜也睡不着觉。
她注册了一个账号,取了个笔名,将小说放到网络上发表,很快便有了一点读者。其中有个特别热情的读者,网名叫悟空,对方一直回复留言,极力赞美她的才华。后来,她加了悟空的QQ,经常聊天,聊她的构思,聊她的创作,还有笔下人物。她惊讶的得知,悟空居然是复旦大学的学生,居然还比她大两岁。
她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一直想考复旦大学,有点羡慕悟空。
悟空却羡慕她。
“你是个天才。”
悟空说:“你是怎么写出来这个故事的?你的文字特别有灵性,灵气十足,特别特别地好。我一般不轻易夸人的,但你真的特别好。千万不要放弃,一定要坚持写下去,你会成功的。你天生就要吃这碗饭。”
原乔乔对她的夸赞,感到有些惶恐,她觉得自己写的并不太好。她第一次写长篇小说,因为古代背景,用语有点过于文言式的晦涩。但悟空的话,多少给了她自信。虽然是免费发表,也不赚钱,读者也不多,但她决定完成这个有点晦涩的故事。
大概过了半个月,她才又见到许研敏。
许研敏打电话,声音很低,约她一起吃晚饭。见面的时候,却分明有些疏离了。这次,她将手揣在了衣兜里,不去挽他的胳膊。许研敏隔了小半尺,走在她身边,也不拉她手。她并没有问他这半个月去哪了,为什么不联系,好像消失了一样。
“你找我做什么?”
她走在篮球场边,目光淡漠地看着他。
许研敏说:“我不能找你吗?”
她笑了笑:“能。”转开视线,假装看篮球场上打球。
许研敏看出她皮笑肉不笑。
“咱们去吃饭吧。”他仍然笑着说。
她摇头:“不饿。”
许研敏说:“你想看电影吗?”
她说:“不去。”
许研敏说:“你并不像一开始外表展现的那么热情活泼。”
“你想说我冷淡吗?”她再次抬头看着他,目光确实是毫无情绪。
许研敏说:“是有一点。”
她点点头:“我理解你。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冷淡,无趣。所以你不找我的时候,我也不愿找你。免得遭人厌烦。离得远可能会好一些。”
许研敏目光也变得迷惘了:“也不是。我没有说你无趣。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咱们发展的太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乱糟糟的。我想到跟你发生关系,就要对你负责。可我不一定能做的到。兴许有一天我会对不起你。万一,我是说万一哪天我会喜欢了别人,我会变心。就算没有变心,等毕业时,依然会分开。可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我害怕会对不起你。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代。我害怕有一天你会恨我。我从小没欠过别人人情。要是你恨我的话,我会一辈子难受,一辈子活在阴影里。”
她问:“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呢?”
许研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很久没见你,想见一见。我想你了。”
她有点怜悯他这副犹豫不定的样子。
“那就分手吧。”
她说:“我不想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种困扰。”
许研敏说:“我不想分手。”
原乔乔说:“你没必要觉得亏欠我。我并不是跟谁睡了一觉,就一定要跟他结婚。我不需要男人来对我负责。我自己可以对自己负责。”
许研敏说:“那要是以后你嫁给别人,他嫌弃你不是处女呢?”
“你想太多了。”
原乔乔认真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担心一下你将来的老婆会嫌弃你不是处男呢?”
许研敏一脸无语。
她一本正经地说:“说真的,我要是你将来的老婆,我会嫌弃的。我还有处男情结呢,我也很不喜欢脏男人。我就喜欢清纯干净的。”
许研敏顿时笑了,拉她的手:“算了,你说的也是。那我要是以后被嫌弃了,就是你的错,怪你给我下了套。”
许研敏伸手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到怀里,亲她的脸,低笑说:“好久没见你。我好想你了。”她却没笑,许研敏低头看,却发现她在哭。面无表情,眼泪却无声无息的顺着脸颊掉落。
“你怎么了?”
他顿时惊慌了:“怎么哭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好像只是被风沙吹迷了眼睛。脸上的神情,依然是冷硬、倔强的,肃穆庄严,不容侵犯。
他要替她擦泪,被她伸手给挡开了。
“到底怎么了。”
他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看到她的眼泪,心里有点愧疚了。
“是我错了,怪我。是不是因为我一直没联系你,所以你生气了。你不也没联系我么,我还在等你给我打电话呢,结果你也不打电话。”
她平静地说:“我不会给你打电话的,你爱联系不联系。”
许研敏说:“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我也是第一次,不知道怎么跟女孩相处。老害怕做错事。你又老是引诱我,害我不停犯错。完了我就难受,老是怀疑自己。”
“咱们吃饭去吧。”他拉着她的手,“你想吃什么?对了,我周末约了舍友,还有班上几个同学,一起吃饭。想介绍你给他们认识。不信你可以问他们,我真的以前没有谈过恋爱。”
“许研敏。”
她站住了不动:“有句话,我说在前头。”
许研敏说:“你说。”
原乔乔说:“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会管你。不会翻你的手机,查你的朋友圈,盯着你的一举一动,看你是不是跟别人有暧昧。我不喜欢做那种事情。你要是有一天不喜欢我,想分手,我也绝对不会纠缠你。所以如果哪一天你喜欢了别人,你就实话告诉我,不要隐瞒,不要骗我。”
许研敏说:“好……”
原乔乔说:“我也是一样,绝对不会骗你。”
第29章 意义 咱们两的关系值十万块钱?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
许研敏一直说说笑笑,和先前一样,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半个月的杳无音讯,对她而言,就像两个人离婚又复婚。虽然是在一起了,但总不似当初。他的犹豫让她很不快。尽管她并不埋怨,但心情终归是冷落下来。她自己也没什么心思取悦对方了,有种随他去的意思。
他们依旧黑暗中散步,坐在学校的小湖边,许研敏搂着她,吻她。
“许研敏。”
他的手再次钻进了她衣服里。
她说:“不要碰我。”
他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小声委屈地说:“我想要。”
“许研敏。”
她冷淡地说:“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话。不要跟我讲黄色的东西,我不想听。”
许研敏说:“那我怎么办。”
他抱着她:“我想要你。”
原乔乔说:“你应该控制一下你自己。”
许研敏说:“控制不了,一碰你就起反应。”
“许研敏。”
她说:“你是不是只有想这事的时候才想起我来了。”
许研敏说:“是见到你才想起来的。”
“许研敏。”
她说:“你再碰我我就生气了。”
“好嘛。”
许研敏松开手,搂着她腰,下巴依然搁在她肩头,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
周末的时候,许研敏约着朋友一块吃饭。
几个男生,几个女生。人还挺多的。许研敏大概是想把她拉入他的朋友圈子,但原乔乔兴致不大。她不喜欢融入任何圈子,只是面上礼貌地微笑,但不做深谈与深交。
许研敏大概也发现了。
“你可以跟大家一起玩呀?”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跟他们熟了,以后我要是干什么坏事,你不就立刻知道了?你就可以随时监督我。”
原乔乔说:“我不想随时知道你在干什么。”
“那要是我背着你,跟别的女孩玩呢?”
“无所谓。”
她摇头:“你要是不喜欢我,想分开了,你自己会说。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她不想为任何人、任何事烦恼,包括许研敏。
许研敏说:“那我是不是也不能知道你私下在干什么了?”
她说:“我又没你那么多的朋友。”
许研敏说:“你也可以认识很多朋友啊。”
原乔乔想起她的高中时代:“你觉得朋友就一定靠得住,可信赖吗?”
“也不一定……看感情吧。”
许研敏说:“大多数也就是一起玩玩,打发时间,排遣寂寞。不然一个人多无聊。好多高中的朋友,毕业了,也都不在一起玩了。”
原乔乔说:“大学的朋友,将来有一天,也会变成陌生人吗?”
许研敏说:“有的会吧,有的不会。”
“也不一定是陌生人。”
他说:“就是可能很多年都不太会见面了。”
原乔乔说:“那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许研敏说:“你的社会关系,兴许有一天,能帮上忙呀。”
原乔乔说:“可我不喜欢求人。”
她说:“我也不喜欢让别人帮忙。”
“我也从来不找人借钱。”
“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是靠我自己。连父母都帮不到我。朋友能靠得住吗?朋友只会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如果自己没有本事,求人,别人也看不起你。”
“如果自己有本事,不用求,别人会上赶着来巴结你。”
许研敏被问懵了。
原乔乔说:“你要是现在得了绝症,有朋友会送你十万块钱吗?”
许研敏说:“可能……没有吧……他们可能会提一袋水果,给几百块钱。几千就算多了。大多可能就是一袋水果。”
“像你这样说。”
他说:“那咱们之间的关系也是没意义的。早晚也会分开。你觉得永恒的才有意义,可本就没有东西可以永恒。”
原乔乔说:“你要是得绝症,我有十万块钱,我就送你。”
许研敏说:“为什么?”
原乔乔说:“我又不爱钱。钱是身外之物。”
许研敏说:“咱们俩的感情值十万块钱?”
“差不多吧。”
她说:“但我不会给你捐肾捐肝的,我的身体比较重要。”
许研敏笑:“你快闭嘴。不许咒我。”
许研敏不说朋友了,便说:“你太内向了,应该多跟人交往。”
他小心翼翼的口吻,是怕她生气。
她心里明白,她跟许研敏并不是一路人。许研敏为人热情,喜欢交际。他喜欢结识新的朋友,喜欢玩,喜欢旅行,看热闹,精力旺盛。不喜欢安安静静地呆着。原乔乔觉得他像神雕侠侣里的杨过,他喜欢花花世界,喜欢一切繁华的、热闹的东西。而她的心,始终呆在冰冷的古墓里,并不对人世感兴趣。与人的交际,常常让她感到难受,她要想方设法地去找话题,迎合对方,面上强颜欢笑,实则身心俱疲。每跟一个人交流十分钟,她都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比考一堂试还要累。和人目光的对视也会让她分外痛苦,好像作为一个残缺的物品,在接受审核和检验。
许研敏不能理解。
他会说:“大家一起玩,很放松啊。怎么会累呢?一个人不是很无聊吗?”
他极力地想让她变得活泼、开朗。
原乔乔心想,有的人需要从与人的交际中得到休息、释放,获取新的能量。而原乔乔恰恰相反。她需要从寂寞和独处中得到养分,与人的交往只会让她筋疲力尽,不堪重负。这种病症,在少女时期便存在。在周怡和秦雯的事件过后,越来越严重了。许研敏认为这是错的,不好的。一个人不应该太孤僻,否则会被这个世界抛弃。他想改变她,纠正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反抗许研敏,他好像是有道理的,孤僻的是她,不讨喜的是她。她只觉得跟许研敏在一块,越来越疲惫了。
她开始抗拒和许研敏见面,和许研敏打电话。许研敏叫她吃饭,她找借口,或者上课,或者有事,总之脱不开身。于是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说的话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