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大佬出没[快穿]——三两好酒
时间:2021-06-01 09:35:10

  崔近月和萧瑾瑜也在宫人的帮助下换上了丧服,这孩子还未醒,可将他留在勤政殿,醒来后怕是会出什么差错,还是带着一起走为好。
  本来有宫人要将萧瑾瑜接过去,崔近月却顺手将他竖着抱起来就往外走,没有假手于人的意思。
  宫人们心惊胆战,生怕小皇子被摔了,却发现她抱着萧瑾瑜一点都不吃力的样子,脚步也极稳健。
  反倒是萧桓,即使有文谦半扶着,在走出勤政殿的这段路上,脚步也虚浮得很,只能一点点往外挪。
  他背后很快便出了一层细汗,却一声不吭,坚定而缓慢地继续走着。
  崔近月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宫里人人都知昭景帝和陆皇后没有半点温情,可发妻逝去,他明明病还未好多少,也要强撑着去凤仪宫,之后还要主持丧仪之事,以免皇后失了最后的颜面。
  谁又能说,对陆皇后的死,他心中没有伤心愧疚呢?
  她能看出来,对于陆皇后的死,萧桓十分意外,他或许还以为自己会死在陆皇后前边。
  怀中的萧瑾瑜突然蹬了下腿,像是梦到了什么,连眉头都皱起来。
  崔近月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看着孩子白里透红的漂亮脸蛋,又想,其实陆皇后的死,并不是没有端倪的。
  原身这么多年来,几乎日日都要去凤仪宫请安,宫里就她们四个后妃,昭景帝那德行,她们没有争宠的可能,自然也没有勾心斗角,有时便会将请安时间当成茶话会,聊聊新鲜的玩意吃食妆容。
  陆皇后身份尊贵,性子和善,待几位妃子不错,向来不吝于将好东西与她们分享,还很照顾腼腆又话少的原身,没让她因处处不及而自卑。
  真要说起来,几人都要比跟昭景帝熟悉多了。
  而大概就是在三四年前,原身发现,陆皇后渐渐变得郁郁寡欢起来,她有时候不知道想起什么就出了神,提起萧瑾瑜,言语间也没有了那种毫无保留的喜爱。
  原身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又根本不能问,只当是没发现。
  崔近月却能从原身的记忆中窥出些许端倪。
  陆皇后多年无子,得了萧瑾瑜之初,是真的将他当成亲生孩儿来看待,她尽了最大努力忘掉这不是自己血脉的事实,可随着萧瑾瑜慢慢长大,这个事实反而越加清晰起来。
  萧瑾瑜越可爱,她心里的遗憾就更甚,她总是忍不住想,若萧瑾瑜是她亲生孩儿该多好。
  陆皇后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昭景帝那样的情况,宫里谁人不知萧瑾瑜的出生都是个意外,而得了萧瑾瑜后,他便没再踏入几位后妃的宫中。
  不得已,她只能将这个念想埋在肚子里,而每当看到萧瑾瑜,她都越发想要个亲生骨肉,自然对这孩子很难再有纯粹的疼爱。
  昭景帝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便将萧瑾瑜带到勤政殿亲自抚养,因着这是他唯一的子嗣,他这样的举动倒也不算突兀。
  当时许多人都奇怪,陆皇后竟是一点都不反对,可事实上,她未尝不是想以此平复心态,才能继续对萧瑾瑜好。
  然而就连陆皇后自己都没发现,萧瑾瑜的离去,才真正带走了她的精气神。
  她忍不住回忆起这孩子的可爱,又忍不住渴望亲生血脉,两种情绪的反复拉扯,让她非常痛苦,日有所思,便夜不能寐。
  陆皇后难以启齿自己的心思,又不想让家人担忧,便只能憋在心里,于是忧思过甚拖垮了她的身体,让她日渐消瘦,太医开了多少方子进补,也解不了她的心结。
  所以,她才会在这个依旧寒冷的春日,染病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香消玉损。
  崔近月想到这里,又用手摸了下萧瑾瑜的脸,这孩子和他母后不算亲密,至少他更依赖信任萧桓,可在他的认知里,陆皇后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陆皇后的逝去,是萧瑾瑜经历的第一次生离死别,然后,是昭景帝,再然后,就是原身这个生母。
  每一个至亲的死亡,都给了萧瑾瑜极大的打击。
  这三个属于他生命中的重要节点,给予了他死亡的意义,不明的前路,疯癫的勇气,这才造就了后来那个暴戾、阴鸷的少年暴君。
  崔近月不是什么滥好人,也曾满手鲜血,比恶人更恶过,论起心硬,许多人都比不上她。
  这种被阴差阳错的命运扭曲了整个人生,甚至连灵魂都恶臭腐烂的戏码,完全激不起她的同情。
  不过对于年纪尚小的孩子,她总是要比对成年人宽容不少。
  有了她在,萧桓又还活着,萧瑾瑜的人生,应当不会再重蹈覆辙。
  一行人出了勤政殿,帝王的銮驾早已等在外面。
  萧桓被文谦扶上车辇后,崔近月抱着萧瑾瑜轻巧地跟了上去,这本不合礼数,可见年轻的帝王什么都没说,文谦便做了个手势,与众宫人一同缓缓朝凤仪宫而去。
  吹了冷风,萧桓喉间又有些痒了起来,他以拳抵口想抑止下去,却反而更止不住生理的刺激,咳得整个胸腔都泛起疼来。
  崔近月没法子,只能一手遮着萧瑾瑜的口鼻,一手将袖中的小瓷瓶拿出来递给萧桓。
  萧桓愣了下,还是接了过来,便听她道,“不感这功法不能治你的病,你这么一直咳下去,要是把内脏咳破了,再多真气也救不了你,这里面是我配的药,就当感谢你前几天给了手谕让我拿药材。”
  “这药三无方子,专治咳疾,你要是愿意就吃两粒试试,不愿意就算了。”
  到了这种古代世界,随身携带各种小药丸总是没错的,崔近月以前闯荡江湖的时候,深知这些都是及时救命的本钱。
  被蛇虫鼠蚁咬了,刀枪剑戟伤了,毒药给撂翻了,没点救命秘药就只能撑着,撑不过就丢了小命,全是她的经验之谈。
  给萧桓的这瓶,正是崔近月这几天弄出来的。
  太医署那边若不是看到帝王的手谕,是万万不敢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给她的,她现在赠萧桓药,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不过让崔近月没想到的是,萧桓听完她的话后并未犹豫,就打开瓷瓶倒了两粒药放进口中。
  崔近月挑眉,“陛下,你这时候倒是不怕我害你了?”
  萧桓重将药瓶塞好后递给她,唇间似有一丝血色,“阿月若是想害我,何必等到现在,我既然选择相信你,便不会再对你有所质疑。”
  他这话说的不错,崔近月爱听,“这药送你了,受不住的时候就吃两粒,吃完了我再给你。”
  萧桓便默默收回手,垂着眸子道,“多谢你。”
  崔近月见他脸色比在勤政殿时要苍白不少,又道,“闭眼,专心运转功法,分出些真气蕴肺腑,你会好受些,不过不能太久,以你现在心脉亏损的程度,修炼出多少真气都只堪堪够用。”
  “说白了,你的身体决定了这门功法的上限,伤病不可逆,你这身体已经是破了洞的美人灯,即便是将功法修炼到极致,体内也存不了多少真气,有一点就漏一点,你只能不停运转,一刻不休,才能护住心脉,不继续损坏下去。”
  听了她的话,萧桓自然照做,当真气游入肺腑,果然减轻了那股火燎燎的痒意,而刚才服下的药也开始显出效用,一股适度的清凉与真气环绕着在里面游走,很快就将那种不断的钝痛抚平。
  “还有。”
  崔近月这时却又出了声,萧桓缓缓睁开眼睛看她,琉璃般通透的瞳眸泛出疑惑之色。
  他这种因病痛折磨,反而更显光华的冷玉之美,在某些时候显得相当蛊人。
  崔近月放轻了声音,“不要难过,节哀顺变。”
  萧桓便立即反应过来,她是在安慰自己,他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克制,“我明白。”
  崔近月也就不再多言,两人之后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凤仪宫。
  帝王銮驾踏进凤仪宫时,里面哭声一片,到处都跪满了人,以眼泪为逝去的皇后哀悼。
  而陆皇后贴身伺候的宫女嬷嬷们,则关了内殿的门,在里面为她整理遗容。
  得了消息早来一步的齐贵人和傅容华说,这是陆皇后自己的意思。
  陆皇后早在之前就下了令,若她病逝,定要先为她收拾妥当,不要让陛下和小皇子瞧见她难看的病容。
  这也是向来端庄大方的皇后,唯一一次出格的请求。
  萧桓尊重她的遗愿,默默等候在内殿之外,崔近月自然也就这么抱着萧瑾瑜一起等。
  齐贵人和傅容华是真的为陆皇后伤心,怕惊扰到萧桓,她们只能以帕子掩面,悄无声息地流泪,看上去颇令人动容。
  崔近月便也默默红了眼眶,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突兀。
  过了一会儿,她怀中的萧瑾瑜突然有了动静,他抻了抻手脚后,就睁开了眼睛。
  迷迷糊糊醒来后,萧瑾瑜就对上了崔近月红通通泛着水光的眼睛。
  他呆了一呆,很快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她怀中,彻底懵了。
  小家伙结结巴巴道,“孔……孔娘娘,我……”
  “瑾儿。”萧桓听到声音,唤了他一声。
  萧瑾瑜扭头朝父皇看去,就发现父皇不仅没有躺在榻上,还朝自己张开双手,像是要抱自己。
  崔近月见状,便将萧瑾瑜放了下来,让他绕过榻几到萧桓那边去。
  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被萧桓抱过的小家伙此时还没意识到不对,他高兴地冲到萧桓怀里,看着力道不小,却很有分寸,并没有真的撞到萧桓。
  萧桓用尽所有力气将萧瑾瑜抱到腿上坐着,一手抚着孩子的背,眼神严肃地看着他,“瑾儿,父皇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萧瑾瑜这时才发现,自己一觉醒来竟回了凤仪宫,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红着眼的崔近月,又看了看在抹泪的齐贵人和傅容华。
  这个聪明的孩子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又看向萧桓,竟是未语泪先流,他带着哭腔喊道,“父皇。”
  萧桓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瑾儿,等一下和父皇一起,去见见你母后最后一面,好吗?”
  “母后……”
  萧瑾瑜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很快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尚未完全懂得生死,只是陆皇后病重后,他每每来凤仪宫都非常害怕。
  短短时间内,这个他以前能够肆意玩闹的地方,会抱他哄他又偶尔会对着他叹气的母后,好像全都变了。
  他只能隔着屏风与母后说话,宫人们不敢有欢声笑语,整个凤仪宫都陷入一种令他恐惧的氛围。
  而现在,萧桓所说的最后一面,让这种恐惧成了真,萧瑾瑜不敢面对。
  萧桓却没让他逃避,极认真地与他对视着,声音温柔又无情,“瑾儿,你是你母后的孩子,她一向疼爱你,如今她离开人世间,你要好好送她一程。”
  萧瑾瑜哭得更狠了,两只小手揪着萧桓的衣襟,一哽一哽地说:“父皇……我不想母后离开……父皇……你别让母后离开。”
  孩子这般伤心,萧桓也不好受。
  感受着心脏传来的丝丝窒息感,他的手明显有些使不上力气了,却还是努力抬手给萧瑾瑜擦眼泪,“别怕,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母后不在了……”
  若是以前,萧桓绝不会对萧瑾瑜说这种话,可迅速看了崔近月一眼后,他便以额头抵住孩子的额头,用手一下又一下抚着孩子的后脑勺。
  “还有父皇在,父皇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长大,父皇会努力活很久,直到你再也不害怕,好吗?”
  远甚以往的,来自父亲的温情,渐渐安抚住了萧瑾瑜,虽然他还是哭得停不下来,但至少不会再眼看着就要厥过去一样。
  萧桓的前襟都被萧瑾瑜眼泪浸湿了,文谦想要接过小皇子,他却摇了摇头,始终稳稳托着孩子的身体。
  过了不知多久,内殿的大门终于从里被打开,陆皇后的乳母江嬷嬷白着一张脸,跪到了萧桓面前,“陛下,您带小皇子进去看看娘娘吧!”
  萧桓让文谦把人扶起来,就准备抱着萧瑾瑜进去看陆皇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力气起身。
  崔近月早已看出萧桓体力不支,见状立即走过来,将萧瑾瑜接到怀里,“我来抱着他吧!”
  萧瑾瑜这时候很想继续黏着萧桓,可他亦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不能累着父皇,只能抽噎着勉为其难让崔近月抱,却不像方才一样,将两只小手环到大人脖子上,反而故意别到身后去。
  崔近月没跟这小家伙计较,抱着他跟在萧桓后面,很快就见到了躺在床上的陆皇后。
  经过江嬷嬷几人的手,陆皇后换上了繁复华丽的朝服,头戴凤冠,妆容精致,两手交叉于腹前,看上去就如只是睡着了一样。
  陆皇后当年是享誉京城的才女,亦是个美人,入了深宫后却只能做端庄持重,温婉贤淑的样子。
  直到如今,她永远闭上了眼,才让人察觉到她其实轮廓略深,眉眼利落,若开怀大笑或许比温柔浅笑更好看。
  萧瑾瑜一看到陆皇后就开始蹬腿,崔近月便将他放下去,看着他跌跌撞撞冲向陆皇后,还不敢碰触她,只能一声声不停哭喊着母后。
  才与床沿差不多高的小孩子,这模样看得人着实心酸,殿内除萧桓与崔近月以外的人,全都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崔近月叹息一声,去瞧萧桓,就见年轻的帝王阖着眼,脸上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
  又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时间,陆国公和夫人也到了凤仪宫,两人都气喘吁吁,形容狼狈,显然是因着陆皇后去世这个消息,连半分体面都顾不上了。
  国公夫人一看到陆皇后的尸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大叫着我的儿扑到近前,抓着陆皇后冰凉的手,不停唤她醒过来,显然是不愿接受她已经死亡的事实。
  陆国公比夫人好些,还记得给萧桓行了一礼,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皆是失了女儿的悲痛之色。
  待走到女儿尸首旁边后,陆国公也一下子就瘫坐在地,泪流满面,与国公夫人别无二致。
  两大一小皆在陆皇后床前哭得不能自已,带动得凤仪宫内外都更加大声为皇后嚎哭起来。
  在这样此起彼伏的哭声中,独崔近月与萧桓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好在无人敢细究帝王伤心与否,也忽略了一直很安静的崔近月。
  皇后殡天,举国同丧,京都家家户户门外都挂了白布,皇宫内更是人人不笑不言,以免犯了忌讳。
  半月后,陆皇后葬入皇陵,这场劳心劳力的丧事才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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