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切长谷部:“……”
压切长谷部:“当然。”
压切长谷部内心极不情愿地收下了由良子亲手编织的、摆在桌子上的红围巾。
可恶!加州那家伙……明明主公都没有送过他围巾!
就在压切长谷部这么磨着牙想着晚上把加州清光拉去演练场的时候,他的思绪骤然回炉,暂且算是想起了正事。
“太宰先生之前所说的……”
“是。我已经准备好了。”
檐廊底下丛生的杂草中有几道红光闪过,和室内的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弯唇笑了起来,柔和的眉间透出几分尴尬之意。
“虽然偌不是我学得太慢的话,应当要更早一些才对。”
压切长谷部立即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您已经尽力了。”
良子笑了笑,并未再开口推托。
三年前,就如太宰治所言,良子在不久之后遇见了白兰杰索。
就像她在百川乡时一般,白兰杰索出现得突然,他几乎是一现身,压切长谷部便化形为了付丧神挡在了刚从浅眠中苏醒的良子面前。
“呀~这不是长谷部君嘛。”白兰杰索用他标志性的甜腻声调说道,“上次见面的时候,应该还是江户时代吧~”
那时候的压切长谷部抿着唇并未回应,倒是良子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唔,我以为长谷部君已经和良子酱说过了呢。是在良子酱死掉之后哦,长谷部君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待在良子酱的房间里……”
白兰杰索的话终止于触及咽喉的刀刃,穿着贴身的白魔咒制服的男人对此不惧也不恼,反倒是露出了恶劣的笑意,“看起来对我十分有敌意呢,长谷部君。”
“你想要说什么,白兰君。”
出乎意料地,这一次打断白兰杰索的发言的是良子。她披着素白色的浴衣,从被褥中站起,避开压切长谷部的遮挡,径直地走到了白兰杰索的面前。
白兰杰索歪了歪脑袋,在短暂的惊异之后神色便很快恢复了往常,“连称呼都变了——果然,在我不在的时候,太宰君和良子酱说了什么吧。”
虽然是这样说的,但白兰杰索舒展的眉眼间并未透露出分毫难过的情绪,他就像是早就料到了这种事一般,连语气都如闲然自得般,“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良子酱迟早都要知道的。”
“要和我一起创立新世界吗,良子?”
这个名为白兰杰索的男人,就这样站在点燃的烛火之下。与夜幕中无处不在的黑暗不同,他背后溢着流光的翅膀绽放出圣洁的白光,恍惚之间,倒是与传说中的神邸别无二致。
“不要露出这么戒备的表情嘛,只要是和良子一起的话,我是做得到的哦。”
一步、两步……白兰杰索拉近了与黑发少女之间的距离,他伏下身,被烛火拉长的影子罩住少女素白色的外衣。
白兰杰索睁开了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睛。
“说起来,尤尼酱和小正会背叛我投奔彭格列这件事,也是多亏了良子酱我才能知道的呢。”
听到并不是十分熟悉的名字的良子拧起了眉头,不过她并未在这点上纠结太久。
“我帮不了您,白兰君。”
“欸,在新世界里的话,童磨君只是个普通人,良子酱喜欢的蝴蝶小姐和武藤小姐也会在的哦。”
“我帮不了您。”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样的话,“说到底,令我感到生气和奇怪的是,白兰君为什么认为我帮得了您呢。”
“当然是因为我们是一路人呀。”白兰杰索紫色的双眸中映出少女毫无感情波澜的脸颊,他低笑了一声,炽热的鼻息洒在良子的面颊上。
白兰杰索又凑近了些,“虽然良子酱不记得了,但是在其他的世界里,我和良子酱是好朋友哦~良子酱救过我一次,所以作为交换,我会履行承诺帮良子酱恢复力量。”
“……力量?”
白兰杰索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在面前少女的脸上停留了许久,他沉默了半晌,却倏地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之物一样,用手捂着眼睛,直起身子大笑起来。
他并未回答良子的话,只是抬眸看向一旁的压切长谷部。
“说起来,长谷部君已经不记得自己的上一任主公是谁了吧。”
在银色的刀光里,白兰杰索虚幻的身形散成了两半。
他睁开的眸子又再次缓缓地合拢,如同友人般,亲切地抬手向良子挥了挥手。
“看起来良子酱对于这个世界还是抱有无妄的期待呢。但是,没关系——”
“等到良子酱记起来的那一天,我们就一起建立新世界吧。”
良子没有要阻止白兰杰索身形消散的意思,她也阻止不了。身形单薄的少女就这样站在原地,表情淡漠地看到白兰杰索所带来的最后一缕光亮湮没,在昏黄的烛光下,神经紧绷的压切长谷部这才嗅见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少女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嵌入了掌心的肉里,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她的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地上。
那时压切长谷部第一次看到良子这般隐忍的、愤怒的神色。
压切长谷部隐隐地感到不安。
自那以后,压切长谷部便经常见到他的主公收到奇怪的包裹。里面是一些金属制的零件,还有具有刺激气味的化学制品。
据主公所说,这似乎是名叫[太宰治]的家伙寄来的。
压切长谷部并未见过“太宰治”这个人,更不知道他和主公什么时候成了朋友。
大概与情报的缺失有关,压切长谷部的理智告诉他应当要相信主公的决策,而心中的不安却急剧扩大。
而三年后的今天,端坐着的压切长谷部抬眸看向面前神色严肃的少女。
她用那纤细的指尖,将一封折叠完好的信推到了他的面前。
“有一件事,我想拜托长谷部帮我完成。”
“请帮我将这封信,交给产敷屋家的家主。”
鬼杀队的领袖。产敷屋耀哉。
第55章
[产敷屋君敬启]
暗黄色的信纸上, 少女的字体隽永端正。
[距离上次见您,已是三年前。非常遗憾无法将这封信亲手交给您, 也不知您身体是否依旧康健。听闻今年的冬要比往年更冷一些,希望您保重身体。]
产敷屋天音念信的声音和缓,她的身边,披散着黑发的产敷屋耀哉眉眼柔和,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弯起了唇角。
三年前,鬼杀队在藤袭山中与鬼舞辻无惨的一战中遭受重创。身为柱的富冈义勇与不死川实弥险些陨落于此。他们由迟到一步的蝴蝶香奈惠与悲鸣屿行冥救回,在那之后昏迷了三日才转而苏醒。
令人惋惜的是,在富冈义勇和不死川实弥醒来之前, 蝴蝶香奈惠便死于上弦之二童磨之手。
听说了这件事的不死川实弥在那以后发了疯般地杀鬼, 执着地寻找鬼舞辻无惨的踪迹。
至于富冈义勇, 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沉默了。产敷屋耀哉就是从富冈义勇口中得知了良子与童磨的关系, 以及良子可能变成了鬼这件事。
虽说童磨将血液注入良子的体内这件事是富冈义勇和不死川实弥亲眼所见,但产敷屋耀哉却下意识地觉得那与众不同的孩子身上应当会发生又一个奇迹才对。
现在说起来, 这封信大概就是证明吧。
蝴蝶香奈惠的遗体在次日由她的妹妹蝴蝶忍带回, 她下葬后不久,产敷屋耀哉在柱合会议上宣布蝴蝶忍为虫柱。
明明是柱的上任仪式, 气氛比起平日却要紧张许多。没有人忘记蝴蝶香奈惠的牺牲,柱的交接实在是件悲伤的事情。
良子的名字就是在这个时候彻底成为了禁词。
“但是,那孩子也一直在努力着吧。”
那时的产敷屋耀哉坐在屋内,收拢了鳞泷左近次的回信, 看向半跪在庭院中的富冈义勇。
他的语气温和,像极了亲吻指缝的水。
“这一点, 你应该看到了才对。”
富冈义勇握着刀的手一顿, 他的睫毛颤了颤, 蓝眸中的情绪因着额前发丝洒下的阴影而有些看不透彻。
半晌之后,富冈义勇收紧了握着日轮刀的手。
庭院中的鹊振了振翅膀,产敷屋耀哉收回了思绪。他抬手拢了拢滑落的外衣,注意力重新聚焦于妻子一字一句复述的信上。
[寒暄的话便不再多说,此次拜托长谷部替我将信送给产敷屋君,是有事想与您说。]
[以下,是关于上弦的情报。]
产敷屋天音的声音一顿,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自己身侧的丈夫,在得到后者的肯定后,才继续念道。
[十分可惜的是,我并未见到传说中的上弦之一。不过据上弦之六堕姬所说,他与鬼舞辻无惨的关系有些奇怪,我猜测那应当是强大到连鬼舞辻无惨都无法完全控制的鬼。]
产敷屋耀哉仔细地听着,除了上弦之一以外,良子将所有上弦的血鬼术与应对之法都写在了这封信上。
[值得一提的是。鬼舞辻无惨身边有一位叫鸣女的近侍,虽然现在并未得到重用,但从她能将散落各地的上弦召集到鬼舞辻无惨身边这点看,我认为她即是打败鬼舞辻无惨的关键。]
[鬼舞辻无惨对于我似乎已经丧失了耐心。因此,我决定于三日后向鬼舞辻无惨开战。]
信中的少女用无比平淡的口吻说出了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计划。
[另外,我已经联系上了百年前的友人,虽然我仍不确定他是否会助我一臂之力,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活下去,请产敷屋君不必担心。]
[最后,请替我向鬼杀队的大家问好。]
[抱歉]
“百年前……”
“大概是和那孩子一样,拥有神奇力量的人吧。”产敷屋耀哉一在妻子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庭院内的[隐]便立即垂下了头颅。
“既然要替这孩子问好……”
布满狰狞疤痕的半张脸下,男人淡紫色的瞳孔动了动,他从妻子的手中接过了良子的来信,指尖拂过显然比之前要深上许多的[抱歉]两个字的字迹。
产敷屋耀哉抬起眸,落于他眼中的事物皆为模糊,唯有阳光分明到抬手便可触及。
“召开柱合会议吧。”
*
“请让我陪您一同前往。”
少女的黑发盘成高高的发髻,带着奇特香味的木簪横贯其中。
二十一岁是个美好的年纪,即便没有过多的装扮,少女的眉眼依旧清澈动人。
良子微微侧过脸,便看到了镜子内端坐于身后的压切长谷部担忧的神色。
“我不会出事的,长谷部。”她用手撑着地缓缓转过身,压切长谷部看见自家主公安慰般地对自己笑道,“而且,那样的场合,带着长谷部才会奇怪吧。”
一个小时以前,新来的侍女为良子捧来的新的和服,以通知般的口吻告知良子晚饭过后童磨会带她出去逛逛的事情。
虽然没有说明地点,但良子猜测大概又是花街之类的地方。
她听说今天童磨被召去了无限城,依照对自家哥哥一贯恶劣的秉性的了解,良子想他一定是又缠着鸣女说话拜托后者把能力用在奇怪的地方了。
倒不是对于去花街这种事有多少抵抗,良子只是不想再见到堕姬而已。
打架是真的会打出感情的。
“听童磨那家伙说,你最近身体很差?”
记忆里美丽娇艳的女子自上往下打量着她,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唇色比起以往还要红上几分。
大概是意识到了面前的少女并没有说话的打算,花魁打扮的堕姬恼羞成怒地扬手打掉了良子手中的杯子,热茶从茶杯中飞溅而出,烫红了后者的一片手背。
堕姬的动作有一瞬间僵住了,不过她很快又像往常那样尖叫起来。
“弱小又可恶的人类!白痴!废柴!我就应该一开始吃掉你!”
就是在这个时候,良子意外地发现,尽管是鬼,情绪激动的时候胸脯也会起伏得厉害。
“就是因为你总是露出这种令人恼火的表情,所以无惨大人才会打算把你杀死!”
“堕姬。”暗处的妓夫太郎开口,打断了堕姬尖锐的喊声。
然而后者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美艳的花魁就这样愤怒地睁着杏眼看她,“没错!这次就算是童磨那家伙也保不住你了!去死吧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明明一连被骂了这么多句,良子的脸上却并未显露出任何生气的迹象。她只是拧起眉,奇怪地盯着堕姬的脸看了许久。
堕姬后退了一步,短暂地偏过脸避开良子的目光,又逞强般地扭过头,挺起胸脯,自恋又骄傲地讽刺道:“看什么看,你已经被无惨大人厌弃了,无惨大人现在是最喜欢我的哼哼哼。”
良子笑着附和了两声,显然是不想与堕姬争“鬼舞辻无惨最喜欢的”这个头衔。
张扬、耀眼。
如果不是鬼的话,堕姬一定会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她们会成为好朋友吗?她们会成为好朋友吧。
良子一直很想要一个这样的朋友。
只是可惜,鬼和人类是无法成为朋友的。
“但是……”压切长谷部似乎还想要反驳些什么,却被纸门唰地拉开的声音打断了。
童磨十分娴熟又亲切地对着压切长谷部打招呼道:“今天看起来也很精神呢,长谷部君。”
压切长谷部立即在心里将童磨杀了一千遍。
“时间到要到了哦,良子。”
“是。”良子抚平了衣服的褶皱,缓缓站起了身。
兴许是这几年在中原中也的指导术又进步了的原因,现在的少女走起路来和鬼一般听不见一点声音。
良子告别了压切长谷部,却在走近童磨身边的时候稍稍一顿。
即便似乎是用什么香味竭力掩盖过了,童磨的身上依旧可以闻见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