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伏城不再迟疑,起身极为大方地从冰箱内拎出来好几瓶,红的洋的一应俱全,任她挑选。
汤倪也不客气,指挥着男人将台面的奢昂酒瓶一一打开。
她平时并不怎么嗜酒,顶多也就喝两罐冰镇啤酒图个凉爽,只是今天酒兴上来了,又见段伏城酒量那么好,心里赌着一口气。
于是好好地一场“小酌怡情”,生生被她搞成了声势浩大的“拼酒大赛”。
没过多长时间,汤倪就熏熏然地喝上头了。
“段伏城……”
她半仰靠在沙发背上,晕晕乎乎地倒举着酒杯,眯缝着眼朝杯底望进去,“这杯里面好像有东西诶?”
“嗯,有朵玫瑰。”
段伏城偏头睇着她,十分淡定地开口回应道。
杯底是设计师David Seymour独具匠心的设计,运用万花筒原理,在杯底封印下一朵玫瑰花纹的图案。
他一早就发现了,只有汤倪满心拼酒,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
“啊原来是这样,难怪被世枫称为‘失色玫瑰’……啊呀!”
一滴残留在杯底的红酒渍,顺沿着水晶杯壁,缓缓滴落在汤倪的左侧唇畔旁。
段伏城抬手,指腹捏过她的下颚。
他动作温柔,指尖微微施力,将人轻轻拉近到自己眼前。
酒珠儿猩红,沿着女人冷白丰腻的肌理游移而下。
蜿蜒成一条红色伏线,恣肆滑淌,一路迸窜在她娇柔盈弱的颈侧,泊滞到半截,殷殷浮挂,浓得化不开。
她肌肤薄脆,剔透的白。
酒珠儿描摹过的弧轨染红,妖冶而软媚,红与白浸溺砰炸,蛰伏出异常虚妄的视觉冲击。
段伏城被这份视觉冲击霎时击穿。
他指腹细致摩挲着她的下颚,目光追逐着她的脖颈线条。
酒珠仿佛一簇而起的焰火苗儿,幽红盛绽,娇豔软禁,星星点火般迅疾燎烧,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脏壁垒泵然坍塌。
他薄唇紧抿,喉结滚动了下。
酒珠滑落时带来丝丝痒意,汤倪有所感知,正欲用手背胡乱抹一把。
——却被男人抬手,径直挡开了她的动作。
继而在下一刻,指尖挑起她的下颚尖,不够自控地欺身凑近,低头轻轻吮吻掉那滴妖红酒珠儿。
酒精熏得汤倪头脑昏醉,情绪迷乱。
她神思不清明,不记得要闪躲,甚至配合性地下意识移开了手中的酒杯。
段伏城伸手,长指抚握住她的细腕。
可薄唇始终未曾离开,仍贴触着她的颈侧肌肤,一寸寸地缓慢爬升,绵密辗转。
他鼻尖微凉,唇温灼烫。
汤倪攀附着他,指尖紧绞着男人肩头的衣料,指骨泛白,呼吸稍喘,安静而顺从地任由他亲吻在自己的脖颈处。
唯独卷翘长睫在一闪一闪地眨动着,泄露出她此刻的惶惶不安。
段伏城很快捕捉到她的这份紧张情绪。
即将吻落在女人软唇上的前一瞬,他倏然顿停住,默不作声地低眸注视着她。
两人双唇已近至毫厘,他可以清晰感触到,汤倪身上溢散出的青柠薄荷香调里,漶透着勾人的酒香气。
他只要稍稍再近一分,便可以亲吻到她。
他可以亲吻她,或许到了明天,汤倪也不会记得他的亲吻。
段伏城是会在某一刹,内心有过如此恶劣的冲动臆想。
这样不违法。
可是不道德。
汤倪是不清醒的。
他在对方不够清醒的状态下,在没有得到对方允许的情况下,去名不正言不顺地偷吻。
这不符合他从小接受到的绅士教养。
更重要的是,段伏城在这一刻度,凝望着汤倪那双澄明清澈的眸眼,他更加做不到。
他当即偏侧过头,深喘一口气。
而后慢慢松开掌间的纤腕,抽离开身子,后撤到沙发的另一端。
然而——
汤倪却在这时突然伸手,毫无预警地一把扯拽住男人的衣角。
第35章 我好想你 今夜是你的手下败将。
汤倪扯住他的衣角, 指尖勾缠着水晶杯。
拎过酒瓶在杯中缓缓倾注小股威士忌,执杯轻晃,她偏头睨视着段伏城, 眸眼朦胧, “你躲什么呀?”
她笑得有些坏。
段伏城身子顿滞,眼睫半垂。
他瞥见女人细指拽绞着自己衣衫的一角, 手背皙白,指骨泛青, 轻攥成弱怜楚楚的姿态。
她的肌理太过薄透。
皮肉之下, 血管青蓝稀微可见, 恍若蚕茧悄然抽丝, 细脆收束,虚弱却疯长。
丝线牵离之际, 便毫无章法地缚住本就甘愿俯首的男人。
当然,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
“没躲。”
段伏城喉结微动,鬼使神差地抚握上她的手, 声线沉沉,音调里敷透着低喑的浅哑, 说不上的惑意。
他还是选择臣服于这份错觉, 尽管荒唐, 尽管无从泅渡。
后撤的动作, 就此被迫中断。
汤倪醉醺醺地被他牵着, 嬉笑地重复反问:“没躲?”
她捏着杯脚, 长睫泠然上掀, 仰头徐徐喝光杯中的酒液。
继而反握住他的手掌,拉至唇边,用男人的指背轻轻擦拭掉残留在嘴角的酒渍。
很自然的小动作。
却惹来男人眸光晦深了下, 心腔骤缩。
汤倪慢慢松开他的手。
她一手执杯,灵巧利落地脱掉身上松肥的西装外套,下颚高抬,水眸眯起,红唇勾翘着弧度。
抬腿转换为半跪在沙发上的姿势,她手脚并用,一寸一寸地缓缓逼爬向段伏城。
当下,男人再无丁点退撤的余地。
暧昧在霎刹之间烘托至顶。
随着身体上逐渐贴近的距离,暗涌混泞的磁场迅猛拔挑上临界点。
平衡在临界的边缘被毁坏殆尽。
所有虚张的声势急速裂变,切割重组,丈量尺度,迷乱的热望暴涨出来,稍有不慎,便要坠堕下奔涌的渊底。
段伏城始终在克制。
汤倪却对当下的险情一无所知。
她乐此不疲地层层靠近,直到身影触合。
短裙下,柔腻盈白的一只纤腿前移,与男人修劲腿影怯怯交错。
她臀骨线条曼妙而丰润,微微蜷曲,将裙身羞赧撑开一方阴影,弯折成禁忌的弧度,裙摆随之上卷至阴影下,跪坐在男人单侧的大腿上。
汤倪抬手,双臂攀爬上他的肩颈。
鼻息略促,带着丝缕喘意,酒气醺然倾吐,浸沁着冷凉的青柠薄荷香。
她像是在释放诱饵,勾得男人心尖泛痒。
半醉不醉地状态,让她身子不稳。
即便跪坐着也总还是晃来晃去,似摇摇欲坠的无根浮萍,难以自控。
段伏城只好抽出一只手,圈紧她细若无骨地腰身。
或许是女人的引诱过甚,让他豪无察觉地摒弃掉那份执拗的绅士,掌心贴握在她的腰际,牢牢掌控着她的柔软。
生疏又热忱。
“还真是不躲啊……”
她嗫嚅低喃,眉骨弯弯,眸底渗着酒精作祟而起的碎小血丝,眼尾上挑着软媚,妖异而黏稠。
又偏偏崩落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澄明。
汤倪直起脊背,伸手抚触上男人的脸颊,指尖滑蹭着他的颌骨线,眸色灼滟地望着他,越凑越近。
在理智凋萎的前一秒,段伏城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汤倪。”
他唤出她的名字。
嗓音低缓嘶沉,愈发喑哑,字调不似往日晰彻,思路亦在走向浊化。
汤倪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落下尾音,她紧接着手臂用力,最后直接将男人扑倒在沙发上。
错乱间,水晶高脚杯自汤倪指尖滑下,砰然跌落在奢贵地毯上。
杯壁质地结实,不见破碎,只发出低沉闷闷的一声响。
不知为何,竟让汤倪也跟着呜咽一声。
音调虚软、低弱、轻不可闻。
她蜷伏在段伏城的身上,委顿而乖顺。
怀中女人的柔软触觉,冷香气味,软腔软调的音色,所有感官都在这一刻悉数放大。
蚕茧抽丝的错觉再次浮现,掠走末梢神经,剥蚀清醒,让段伏城情难自持,几欲放纵盘虬于内心的孟浪行径。
只是……
“既然现在不躲,为什么当初却要离我而去?”
汤倪双手捧着他的脸,冷不防吐露出这意味不明的语句,像责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离开我以后,你过得很幸福吧?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你坚持,但也是真的没有料到,你从未想过为我坚持。如今,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不敢靠近……”
段伏城愣滞住。
眉宇锁紧,素来疏淡自矜的邃眸微黯,隐隐逐泛起波澜,心跳在一瞬间猝然归位。
原来是把他当作了别人。
原来她心底,还藏着酒后才敢泄露深情的人。
一路炽灼攀升的气氛到此,乍然冷却。
“我是你不好的回忆吗?”
汤倪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眼角泛红,汪着霭泽濛濛的水洇,带着哭腔朝身下男人的怀里钻去。
段伏城浅吁一口气,尽力压下心头不明而起的燥郁,扶住她的身子,低声提醒:
“你喝醉了。”
“我好想你……”
“汤倪,你最好看清楚我是谁。”
捏住她的下巴,用仅存的好脾气认真警告。
而女人不舒服地用力挣脱他的手,又重新扑在他身上:
“我知道你是谁!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啊——妈!!!”
段伏城:“???”
“你不知道,自从你跟爸离婚以后,别的同学放学都有妈妈亲自开车来接,奔驰宝马一辆接一辆地在校门口停着等。而我呢!我只能坐在冰冷的加长林肯里,孤单落寞!独自羡慕呜呜呜呜呜……”
有时还要顺路去接汤怀峥那个小屁孩,就更加令人不爽了!
段伏城:“………………”
男人的脸色变了又变,从掌家以来,没有人能这么左右他的情绪。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女的让他的心情上上下下跌宕了好几个来回。
“我觉得,你不会想要一个男妈妈。”男人微叹了口气,揉揉近在身前的脑袋,到底也还是没有推开。
结果被汤倪一把握住手指,“妈妈,我右边腰上因为跳芭蕾留了一个疤,你都不知道,可疼了,我给你看看!”
说着,她低头就开始扒拉身上仅存的暗蓝小吊带。
见她真要脱衣服这架势,段伏城吓了一跳。
吊带背心已经被女人大肆掀开,露出半截盈软腻白的小蛮腰,段伏城急忙给她拽回去,“别闹。”
“我十六岁就C罩了,后来学业太忙都没怎么关注。”汤倪继续危险发言。
“……”段伏城直觉预感不太妙。
果然,汤倪抬手扯下肩上的两根细带儿,拉过男人的手就要往自己衣服里面塞,
“妈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长更大?”
段伏城当即反箍住她的腕骨,极力制止她接下来的诡异行为,半命令半商量地出声哄她:“好了汤倪,乖点儿。”
“诶呀你就试一下,试一下有没有变大嘛~”汤倪喝了酒,反抗的力气变得格外大。
段伏城坐起身来,跟她拉扯周旋了半天。
在阻止汤倪的过程中,他总会在无意间,不小心探触到不该触碰的位置。
这让他将将松懈下的神经瞬即绷紧,手中揪扯衣服的力道愈发加重,最开始的那点儿心猿意马被扫荡地一干二净,现在满心都是想拿棉□□脆把面前的女人给裹起来。
也许是他手劲儿重了些,惹来汤倪身子乱扭地抗议:
“我喘不过气了!好好好不脱衣服就是了……脱裤子!”
段伏城刚试探着松了些力,在听到最后三个字时,迅速收紧手上力道,顺便腾出一只手下移,死死按住女人的短裙拉链。
而在此期间,汤倪迷迷糊糊地观察了眼他的胸膛,嘴里也没歇着,哔哩吧啦地说个不停:
“妈妈你的胸好像也不是很大哦,那我这C罩是哪儿来的呢?”
段伏城:“……”
好的,他承认他后悔了。
说好奇也好,说想多跟她独处一会儿也罢,起初他纵容汤倪跟自己拼酒,确实是有些私心的。
但是现在,在经历过这女人酒后强行脱衣这一手,在自己的精神惨遭荼毒之后。
当事人表示非常后悔。
悔不当初的那种悔。
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汤倪倏地重新跌坐回段伏城的腿上,低头埋胸,异常安静地陷入沉默。
她的睫毛很长,卷翘而密,在眼睑下投影出淡淡的鸦青色。
他看不见她的眸眼,不确定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但好在是没动静了。
段伏城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伸臂轻轻揽入怀中。
他微微倾身,另一只手臂从汤倪的双腿膝弯下穿过,臂力收紧,将她整个人打横抱去主卧,缓缓搁放在床铺中央。
好不容易替她盖好被子,一抬头,蓦然瞧见被褥下的女人正睁着两只鹘伶伶的眸眼,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
水光弥潮,澄澈清明,干净地不染丝毫杂质。
“……还想干什么?”指腹揉捏了两下她嫩软的脸蛋儿,他低声问道。
汤倪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眼睛在外面,微微眨动,声音闷闷地要求说:“该讲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