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繁是前段时间来的,听说是一个地下团伙负责诈骗运行的,作为一名程序员,给这个团队做了不少事。听说,背后大佬还搞了条地下黑暗链,警方根据不久前的诈骗案和走私案,顺藤摸瓜查了好久,在两日前破获。
这是个大案子,所有相关人员都逃不脱,包括那个幕后大佬听说也进去了,他搞了很多事,现在掌握了证据跑不了。
所以其他关注的人,这边也会进行清查。
门关了,柯繁的身影再也不见,楚怜才回神,收回视线:“以前的一个朋友。”
对方记起了她:“哦,我记得你。裴厌他妹妹对吧?”
“嗯。”
对方多看了她两眼。
一晃眼当初那件地下链事件从沸沸扬扬到现在进行收尾,也过了十几天,尾声工作都收得差不多了,犯罪人员和证据都进行了记录与移交,就看什么时候进行公诉。
听说裴家老爷子在三日前得知自家儿子这些年干的事,气得在病床上吐血一命呜呼,裴家没了做主的人,全线崩盘,加上裴厌现在的恶劣影响,他们家算是要完了。
摊上这么个哥,她也挺惨的。
对方安慰了两句:“好好请个金牌律师吧,虽然现在这情况请律师也没多大作用,能给减两年也差不多了。”
楚怜嗯了声。
她没站多久,也不想等柯繁被人带出来让他看见自己,他求过自己,可是她没能力保他。
楚怜走了出去。
外头大厅的人来来往往,有人闲聊谈话的声音,是几个男人,他们在笑。
楚怜一眼看见其中的陈墨。
他单手撑在桌边,懒散倚靠着,侧低着头随意翻着桌上的台历听对方讲话。
“还是感谢你这些年的努力,如果不是你递证据,我们还真没那么容易一网打尽。这条地下链裴厌作为主导者做了不少亏心事,当初他骗了多少人过来,手上又有多少条人命,真数不清。”
他淡道:“没事儿,该做的。”
“害,这不是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嘛,以后就不用查了,你也是,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总该暂时放下了吧?”
“没呢。”他扯了扯唇,道:“哪有那么容易放的。”
“要我说,你要不好好休息一阵,看这段时间瘦的。”对方拍了拍他削瘦的肩:“其实当初那事要我说也是,你也清楚那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咱们直接走法律程序不就好了,知道是个火坑还要跳,白让自己坐两年牢……”
“过了的事,就别提了。”
正说着,他直起了身子,往这边看了眼,恰巧瞧见站那儿的楚怜。
来往人群里,两人的视线无声碰撞。
恰巧这时有人进门瞧见了陈墨,唷了声,喊了声老陈,走过来拍拍肩递了根烟过去。
陈墨移开视线,垂眼接过。
对方道:“好久没看到你啦,最近怎么到这边来了。”
他捏着烟丝,道:“有事儿。”
“哦,我懂了,是你一直查的地下链那事是吧,我也知道,最近闹得挺沸沸扬扬,那姓裴的我昨天才看他资料,不是什么好人,干的亏心事挺多。”
“是么?”
“可不,诈骗、赌博、走私,他什么不干?咱们现在抓的就是这种,他也是撞严整的枪口上,线拉那么长,搞了那么多年。听说他爸前两天也没吊住最后一口气去了,结果儿子都不能在床前尽孝,害,罪有应得。”
旁人问:“裴厌他家世其实还挺好的是吧?”
“是啊,金融界大佬呢,就他们圈子里都拿什么词说来着,操盘手?老陈不是也会那些嘛,咱们外行不懂,你说好好做做生意也挺好啊,非要整那些边缘线的东西,有些人是不是就这样,犯罪性人格。”
“听说他还是蛮惨的,这也是我们这几日走访了解到的。”
“听说不是他爸亲生的,以前几岁的时候被他爸查出来,大雪天拉外面差点打死,可他爸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没生育能力了,就留了下来。后来那些年他童年生活都挺凄惨的,这不是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么,估计就是这样才养成这么个性格吧。”
“害,平时看着还挺斯文的一人。”
“谁知道呢。”
几人私下说着,楚怜也在那边听着。
听他们怎样讲述着裴厌的过去,这些她都知道,兀的从别人嘴里讲出来,还颇有点感慨。
她有些失神。
陈墨捏着烟丝,将她这抹很淡的情绪落入了眼底。
“也还好。”他看了眼楚怜,忽而出声:“谁没有不幸的时候呢,要这样说,大家都挺惨的,难道都要靠犯罪来治愈自己?好笑。”
他语气嘲讽,在一行人感慨的声音里显得很不同。
楚怜下意识朝他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点燃了烟,一边抽着,一边抖了抖烟灰。
别人瞧他那懒散样子,一点也没个正形,又好奇问:“哎,老陈,一直听说你结婚了,怎么没见你太太呢?好像你们也没办酒席啊。”
一说,大家都惊了声,记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陈墨害了声,笑:“这有什么好办的,最近忙,也就没办,就去领了个证。”
“就领证?没谈什么彩礼什么的,还有不办酒席那怎么行呢,你老婆也能答应?”
他鼻音里淡嗯了声:“是啊,就领了个证,把自己嫁了过来。”
“哪里娶的好媳妇儿啊,直接领个证就把自己嫁啦,我当初谈的媳妇儿没两套房都不嫁呢。”
“那你好歹也把太太领出来给我们看看嘛,我们瞧瞧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陈墨眼角余光瞥见某道身影的离去,也失了聊天的劲头:“见就算了,她怕生,不太喜欢见陌生人。”
临近清明雨纷纷。
楚怜出去的时候外头又下雨了,她披紧身上外套,站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雨。
没了柯繁,再也没了开车和她闲聊唠嗑的人,一时都不能习惯。
她回头望了眼身后肃穆庄严的建筑,微微恍神。
她没注意到路边雨里疾驰而过的轿车。
车内,熟识的朋友感慨说:“楚怜对裴厌,其实还是有一点怀念在的吧。”
陈墨冷眼看着。
低头,捏着手里铁皮质地的打火机。
“没关系,不管是怀念还是什么,只要是希望,总是要一点点摁碎的不是么。”
喜欢谁,那他就弄谁。
爱谁,那他就把那份爱给弄碎。
总有一天,她还是他的。
第35章 你求我 他的最后一丝念想
“这事,要保其实很难,或者说也不是难,是根本不可能。你知道这次事件闹得有多大的,要么是抽丝一样别露一点,要么就是连根拔起全部都给挖出来。挖出来,没翻身可能。”
咖啡厅,楚怜和朋友谈话,两人面前放着正冒热气的咖啡。
他们相视而坐,聊着聊着就开始看外头的风景。
朋友是个律师,在这一行造诣颇深。
朋友说:“你知道这件事有多隐蔽,裴厌不敢让人知道,那是一点风声也不敢轻易走露。他那天疯了一样把你拽过去,又动气又逼迫你的,其实一部分也是在给自己挖坟墓。”
楚怜怎会不知道,她就听着,事实上这段时间她都很少言语,平常在屋子里看看书,没事做的时候就放空自己发发呆。
前几天清明,她去裴老爷子冷清的坟上上香。
裴家倒了,裴厌进去了,裴老爷子连临终都没见着他最后一面,丧事也简办,匆匆忙忙就出了葬。
到临了,清明都没几个人去上坟。
楚怜经常会回忆过去,回忆裴老爷子这个人。
他们见得少,老爷子严苛,平常不好说话,楚怜都是尽量不去打交道的。她知道,他对裴厌的教导极为严格。
那种严格甚至到了一种变态的程度。
惯有的掌控式教育,最容易让人的思想慢慢畸形,在这种环境压迫下长大的孩子都是压抑的,大概这也是导致裴厌最后走上歧途的原因。他怎样给老爷子下毒,怎样让老爷子的身体渐渐被慢性病拖垮,楚怜都清楚。
她知道,裴厌确实是个心狠的人。
可是。
楚怜说:“柯繁让我保他,我保不了,但他确实没做什么坏事,这个人心是好的,我还是想帮帮忙。”
“那就看你了。可是你也知道裴厌都没能自保自己,他背后有人庇佑,这一次却撤手不保他,可想而知这一次后果多严重。”
“我还是想试试。”
“那就随你。”
“所以有没有什么很神通广大,什么事都能办到的人?比如,可以帮我这个忙的。”楚怜问。
“有啊,按你说的筛选,还真有这么个人,人脉广,能力强,还有钱,你老公啊,陈家太子爷。”
楚怜微愣。
朋友笑:“自个儿天天同床共枕的人,你不知道?”
楚怜还真不知道。
陈墨啊——那个人,她没怎么去了解。结婚几个月,俩人也没见过几回,就连上一次说话还是那天清晨不欢而散,也不知道他这人记不记仇,上次的事还有没有放心上。
可这么说其实也是,陈墨认识的人多,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又是最了解这几年事儿的人,不说她还真忘了,也许他真有这个能力。
虽说和陈墨不咋见,但要了解他这人的动向也不难,楚怜稍微打了两个电话到他圈子朋友那儿就问了出来。
今个儿晚上,他人在牌场呢。
听说是个几个狐朋狗友一块,一行人打的估计还不小,一晚上输赢最起码小几万的。
楚怜打给的是他一朋友,也就是之前听戏时陈墨说过的老张,张元恺,他们那一窝里的。
本来他人还在牌桌上呢,嫂子电话一来,换人上就出来接了。
繁华的街边,楚怜一身长风衣站在车门旁等着,有风吹起她长发,画面瞧着恬静无比,张元恺出来一见着就觉得惊艳,赶忙笑着迎上去:“嫂子。”
楚怜有事才来,也不浪费时间,问:“陈墨呢?”
张元恺害了声:“他啊,玩儿呢。”
楚怜问:“玩什么?”
这一群男人在里头打牌能玩什么,了不起嚷几句自摸,再喊两漂亮妹妹在旁边递递烟倒倒茶,偶尔调戏两句浑话,都是男人间的,这嫂子过来了,哪能透露呢。
他就道:“也没什么,嫂子是有事的话,我马上进去喊墨哥出来。”
打电话时他留了个心眼,可没跟陈墨说是楚怜,现在这么说也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这样一说,楚怜便道:“不用了,我上去看看。”
楚怜不是个习惯听人话的性子,自个儿就上去了,张元恺紧跟着她。
刚上去,到了包间门口,就瞧着里头男男女女的有一群,牌桌上是四个,几个男人周围都是女的,都长得还挺漂亮。
陈墨倒是挺懒散的姿势靠着,一如他二世祖的姿态,一手捻着牌,垂眼看着,之后丢了张牌出去。
打牌时那姿势还挺潇洒。
就是身后站着个女孩子,不知道是人家主动贴的还是他叫的,反正那画面瞧着叫人心里不怎么舒服。
别人瞧见了门外的人,说了声:“嫂子来了。”
一句话,屋里几个人全都往门口看了过来,陈墨也抬起了眼皮,闲闲散散地朝着楚怜这儿看了过来。
还真是。
这不是那清冷的楚小姐还能是谁,人陈墨现在的太太,可不要叫嫂子么。
可大家谁不知道楚怜是裴厌的人,他们,可都跟裴厌不对头的。
之前看戏时热络地喊她嫂子那也是看的陈墨的面子。
如今裴厌倒了,陈墨面对自个儿太太也没个特别反应,这会儿楚怜过来,那大家不都得端着架子准备起看戏么。
张元恺也是个人精,那会就故意不告诉,又在底下营造了一出好人形象,这会儿看着陈墨后头的妹子,也是想搅一波浑水的意思。
他一拍脑袋,故意道:“嫂子,我刚真不是故意不说的,墨哥真就只是过来打个牌,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啊,他平常可洁身自好了,今个儿这也是我们喊的人,你可别怪他。”
楚怜像不知道的,问:“怪什么?”
张元恺说:“怪墨哥出来玩啊,咱们兄弟几个也是难得聚,就今天。这些妹子,嫂子你可别怪啊。”
楚怜觉得有意思。
她只是有事来找陈墨,这些人唯恐世界不乱的以为是什么?正主来捉奸了还是来砸场子?
她说:“我怪什么,话都被你说了,我上来还什么都没说呢。”
张元恺还想调侃她:“嫂子,我……”
陈墨忽的把手里的麻将丢了出去:“说什么呢,又在背后撺掇。”
他一发话,包间内都没声了,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张元恺也一下不吭声了。
就见陈墨走了过去,抬了抬下巴:“知道这谁么。”
“知道啊,嫂子啊。”张元恺说。
“是吗,那觉得你嫂子漂亮么?”
“漂亮啊,之前我们就老说墨哥你不带嫂子出来给我们看看,怪小气。”
陈墨弯起唇笑了声,眼底却没什么笑:“那今天看够了吗?”
也是这个眼神,叫张元恺察出点不对的味来:“够……够了啊。”
“看够了还不滚,在这站着等机会上位?”
他这样说那张元恺可就担不起了。
虽说嫂子确实挺漂亮,他哪有那个熊心豹子胆,敢有这份心思。
也是这句话,别说什么玩不玩笑的了,张元恺赶紧地往旁边让了几步,又抽了根烟出来递过去,以示忠心:“墨哥,我真不是那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