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看得上什么。”
前边有个红灯,陈墨停下了车,他一手垂下,开口。
“我呢,在一段关系里比较擅长掠夺。”
他慢慢地说:“侵占式掌控。不能只是朋友,要么,就全是我的,这个人、这颗心,全都是。要么,就被我毁掉。”
楚怜没说话。
过了许久才道:“那你对你曾经爱的那个人,就是这样么?”
“不啊。”陈墨道:“我现在对她感情可能比较复杂,不是一言一语就能说得清的。”
“比如?”
“比如我还是很爱她。”
听到这句楚怜没什么感觉。
他又道:“但可能,我现在也比较恨她,恨她那么早地离开我,又伤害我,还把我放在泥土里践踏。”
这一句很带个人情绪。
楚怜下意识侧目看了他一眼。
陈墨面色没什么变化,一如往常的他,路灯的光影从他脸上略过,那双眼似斑驳浮沉。
她本来觉得他是个很深情的人,爱的人过世了,他现在对她应该是怀念更多的,所以她一直尽可能地都不去提那个女孩子。
可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止这些。
她不知道这些情绪从何得来,道:“她,践踏过你?”
“没有啊。”
“那是怎样。”
“也没什么,我从没试着掌控过她,也不想去掌控,当然,如果是过去,我肯定一切以她为主的。”他道:“随口说的,别往心里去。”
他经常这样说,所以楚怜确实没怎么在意。
后面一段路两人都没怎么交谈了,到了市区内某段拥堵的大道,前面查酒驾,他们暂时堵在了那儿,看见前边有交警。
很快查到了他们这儿,陈墨递出驾驶证,对方简单检查了下,正准备放行,却无意瞧见副驾上的人,微微意外:“楚小姐?”
楚怜看去,立马认出是个熟人。
交警支队的,里头有人原本和裴厌关系不错,裴厌带她出过几次应酬场合,一来二去就熟识了。
路灯光影暗绰,按理说副驾这边光线还算暗的,她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得见。
既然是认识的人,总该打个招呼。
楚怜弯了弯唇:“好久不见,杨队。”
“真巧,你这是去哪?”对方看了眼陈墨,又看看她:“刚吃完饭准备回去吗?”
“嗯,是,刚结束个场子准备回家。”
“是吗,那这位是……”
“这是我老公。”
“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们都不知道。”
“去年年底左右吧,有小半年了,就领了个证也没到处通知办酒席。”
“害,这也太快了,挺突然的。”对方说着,多打量了陈墨几眼。
陈墨听出两人认识后就没说话,也没个想插嘴的意思,懒懒散散地靠到座椅上,垂着眸,不大想搭理。
一脸“你俩聊,我看你俩能聊什么”。
拒人千里之外,看着就臭拽的。
这车也不怎么高级,挺普通一辆大众,估摸着家庭条件也就那样。
不知道楚怜怎么看上的。
唯一一个好的可能就是那张脸,长得还不错,也许就像外头一直说的,包的小白脸,毕竟人楚怜条件那么好,包几个小男模明星不在话下,估计这人就是靠脸上来的。
这么一估摸他也不主动去打招呼了,继而道:“不过咱俩真挺久没见了,我记得上次吃饭还是去年春节啊,当时拜年来着,我跟你说话你都没听见。”
“是吗?”楚怜佯装仔细回想:“太远了,我没什么印象,当时场子还挺多。”
“害,我知道,那时候你还跟着裴厌在四处应酬呢,我也是简单跟你打了声招呼,好像咱们去年以后就没再见过了,今天能在这儿遇见可真巧。”
对方是曾经有关系蹭着上流社会的面才认识的楚怜,当时是借裴厌的面,对楚怜这个千金小姐还颇有好感,只是两人阶层不同,他也清楚俩人只适合做做朋友,就别提别的了。
可最近他也听说了,裴家出事了。
那现在就别提什么阶不阶层,好不容易遇着,总要寒暄两句,关心两句。
对方说:“听说,裴厌最近出事了。”
楚怜面色不变:“嗯,是有点事。”
“我有听说,这事确实挺大的,前段时间我那圈子里都在传,关于你哥的事我觉得挺惋惜,虽说他做的事确实很严重,可短暂接触下来我觉得也许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要是着急我可以帮你托关系问问,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转圜余地,反正只要有能帮忙的你尽管找我,我肯定全心帮的。”
这话就说过了。
按理说,两人关系还没到这地步。
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个关系和能力能处理,这事哪有他说的那么简单,无非是现在嘴上卖一个面子,搞得他好像是个老好人,让人感谢几句。
楚怜正想着周全的说辞应对。
驾驶座上,陈墨忽的点了根烟,打火机的声音清脆,打断说话的两人。
旁边楚怜瞧了他一眼,只见陈墨表情颇为冷淡,也不知道是这话他都听不下去了还是有啥异议。
他抬手搁到车窗边,掸了掸烟灰,这才算抬起眼皮看向对方。
“这位是杨队?”
对方看过来,点头:“我是,怎么了?”
陈墨轻笑:“这么喊应该过了,应该是还没上岗多久,没入正式编制的协管吧。”
对方脸色变了变,道:“之前不是交警队的,但也不是协管,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
“没什么。”他道:“就是想提醒一下,工作时间就好好查好自己的岗,看你查车手法都不大熟悉的,与其在这浪费时间多说,不如多熟悉熟悉自己的业务。”
这么一说,对方听不下去了:“你这是在质疑我?我警校出身,怎么做难道你会比我更熟吗。”
陈墨笑道:“如果是做了几年还是这么个位置甚至是调到更下边的岗,那就要好好考虑下自己的个人能力,适不适合做这个。”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字面意思。”
对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陈墨已然不给面子,关上车窗就驶了出去,把人甩后面老远。
对方站值守位置盯着车屁股气得不行,想着这么个人也敢对自己指手画脚,一个靠女人的男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本事,回头要好好查一查这车的违法行车记录。
殊不知车里,陈墨打了个电话出去询问,很快得到了消息。
那什么杨队,还真不是什么队长,原先可能混得还好点,后来出了点事就被分派到交警这边,要知道交警可是最累的,他还只算是个小协管,位置由此可知。
也不知道是怎么装的,叫人还以为是个什么有背景身份,只是个装脸面混迹到上流圈子的人。
楚怜说:“看破不说破,何必这样。”
陈墨道:“看不惯,当着我的面跟你都这样说话了,那我要是不在呢,是不是还可以聊得再深点。”
“原先也只是见过几面,不算熟。”
陈墨轻笑了声,没多说。
很快到了位置,两人下车。
回的是陈墨一处比较新的住处,新装修过,屋里整个一尘不染,被收拾得很干净,也没有甲醛刺鼻的味道。
这儿地段寸土寸金,算是市区比较繁华的位置,又很安静,没有路边车辆吵闹声,整体还可以。
楚怜进屋后四处参观了下,对陈墨的品味表示了肯定:“还成,多少买的?”
陈墨坐到沙发边上,端着杯水喝,道:“买挺久了,当时房价没现在这么高,五六万吧。”
五六万一平,这面积也大,估摸着大几百万是要的。
要让楚怜来买,虽然有那个资本,但她多少还是会肉疼。
可这价格在陈墨那儿就是平常随便玩玩跑两辆车的事儿。
对于有钱人来说,钱永远不是事。
陈墨说:“我不是个喜欢囤房的人,觉得有个住的位置就够了,其他的真不重要。”
楚怜嗯了声,没多关心这些,而是找了根头绳来把头发缠上。
她是长发,平常看着温柔娴静,扎起来露出整张漂亮柔和的小脸,精神干练不少。
她挽起袖口,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陈墨道:“不是说我做饭么,我还准备问你。”
“没事,我来吧。”
“你会做饭?”
“不会,但可以试试。”
楚怜去了厨房,系上围裙,照着手机上的菜谱开始弄,洗菜切菜还有各种准备工作。
她这人瘦,手腕也是羊脂玉一样的白,平常就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现在陡然去了厨房做这样的家务事,画面还挺新奇。
陈墨悄然无声走到门沿边,看着里头忙活的那道纤瘦背影。
那么高傲又漂亮的人,现在却在他的厨房里。
他贪恋这样的画面。
却也想到刚才她在那个男人面前礼貌周旋的样子。
明明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却装着亲和笑脸,那么以前呢,以前她在男人堆里交际时又是什么样子,还是说就像现在这样。
越想心里就越跟什么似的。
陈墨移开视线,视线若有所思地盯着地板,一边习惯性拿了根烟出来。
刚点上,手里的烟就被人拿走了。
陈墨抬头,发现楚怜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掐灭了手里的烟,若无其事丢到垃圾桶里。
“别抽了。”
“怎么了?”
“你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一直看你在抽烟。”
第38章 过日子 已是深瘾不断
陈墨笑笑:“没,只是习惯了。”
“这个习惯不好,适当克制吧。”
楚怜回了料理台,继续干自己的事。
陈墨来了兴致,索性把剩下的烟盒丢到台面上,靠过去,道:“两根烟而已,你不是也抽么?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
“我偶尔会抽一根,没成瘾。”照他那样,已是深瘾不断了。
“以前做的事多了,发的愁也多,抽烟多少能解愁,没事来一根也就习惯了。”
“那随你。”
“我还挺喜欢你这样管我的,多少证明心里还是有我。”
楚怜看了他一眼,有病的那种眼神——调侃谁都可以,来调侃她,那不好意思她真不会接梗。
陈墨该厚脸皮的时候也挺能耐着性子,他又问:“刚刚那男的,是你这几年里认识的第几个男人?”
“?”
“这样看你过去交际的也挺多,要周旋于那么多人里,刚刚还说我呢。”
楚怜停下手里的事,很认真地看他:“所以?”
“所以。”他道:“我有点吃醋。”
楚怜看他眼睛,想看他这话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刚刚那男的,长得也不怎么样,也没有什么身份,你还愿意陪他笑,以前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接受?”
陈墨说:“你要找什么顶帅的、有身份有地位的,我心里说不定还能平衡点。你找这样的,我觉得你没眼光。”
楚怜说:“我要是愿意,找谁都行。”
言下之意,她过去怎样,跟他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也不是谁都像你陈家太子爷,有脸有身份,再者一个,你觉得我没眼光,你又和这样的我结婚,那证明你也挺没眼光的。”
“你一定要这样牙尖嘴利吗。”
“我只是学习你的说话风格。”
楚怜说:“况且其实我平时也不是这样,你觉得我像交际高手是吗,可也许,哪个男人都没入过我的眼,就像你,看起来是个花心的芳心纵火犯,可实际上,你这几年不也没跟女人睡过?”
陈墨的笑渐渐敛了,看她的眼神逐渐深意。
“不是吗?”楚怜问。
“是,你说得挺对。”
陈墨直了直身,说:“所以,很多事情确实都不能只看表面。”
“我知道你很好奇我,很想打探我的背景,其实你也用不着这样,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行。”
他侧眸看向她。
楚怜说:“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一个天生冷淡的人,刚去裴家的时候每天都不喜欢说话,也没有乐趣,平时就看看书养养花,后来逐渐适应了生活开始有了目标。考教资再考证,之后呢,就那样过来了。”
“后来,开了个小工作室,但其实我也不靠这个生活,这并非我的生活全部,就像很多有钱人出去找简单的工作也只是为了体验生活。”
“我就是。”
“我这人其实挺没志向的,最想干的事就是赶紧退休,到以后开家书店养只猫,每天坐着剪剪花,守着那么点存款就够了。我其实,不太想做那么多事。”
陈墨沉默了许久。
开口,声音也放缓不少。
“今天怎么能突然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这些?”
楚怜说:“过日子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他懂了。
她只是在尽量尝试,尝试拉近关系,尝试着别人口中所说的“过日子”。
陈墨嗯了声:“是,过日子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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