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儿是看书呢还是干嘛呢?”他说话声音很大,吸引得里头的人都注意了出来。
几个男人站起身,走了出来,瞧见楚怜时又懵又讶异,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但大体,也知道楚怜是在听他们说话。
楚怜放下手里的书,收回手,笑:“哦,看看风景。”
“风景。”谭良翰看看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你确定?”
“那不然呢。”
“要是我没看错,这是监听器吧,你这是想录音给谁呢。”
他摘下那枚耳钉,举在楚怜面前,冷笑:“跟我玩这一套?别以为你是裴厌的人我就不敢动你。”
楚怜弯唇微笑:“那大可以试试,你们私底下搞烟草生意,很厉害啊,这要是被发现了会是什么后果呢。”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实话实说。”
他们对视良久。
末了,男人笑了。
盯着楚怜,那视线很耐人寻味。
他搬了个凳子在她跟前坐下,也没个要她走的意思,摆明了要在这儿把事情谈清楚:“你还是挺有能耐,难怪裴厌这些年把你当个宝,我让他丢他都舍不得丢,我说过他这样迟早会害了他自己,他还不听。”
“可是楚小姐,咱们商量个事吧,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又有谁到这样的地方来查?”
谭良翰竖起食指,举了个一:“我给你这个数,怎么样,”
“一千万?”
“一百万。”他说:“这些生意成了,我分你四成,我也赚不了多少,咱们合作,我给你一百万,可以买套房子了。”
“这个数就想打发我啊。”
“你想要多少。”
楚怜也不慌,靠到墙边,悠闲地撑起手,任面前男人好奇地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她这个人风情万种,又比谁都无情、生人勿近。
“我要的是你想一辈子也想不出来的数。”
她扯扯唇:“就你,给我提洗脚水都不够。”
谭良翰表情一下没了。
偏偏现在把柄在她手里,最好还是别出差错,能妥善处理就妥善处理。
他道:“那楚小姐呢,裴厌今天叫你来,可不是让你玩这种探查的游戏吧。”
有人递了个资料给他,谭良翰拿到手里,甩到她面前的地上。
“所有人都说老费是陈墨搞进去的,偏偏我这边无意知道一个内幕,去年,有人私下打听老费干的那些事情,那个人是楚小姐,今年六月,陈墨上诉指控老费诈骗,只有我知道,在这之前楚小姐私下做了比这更多的,只不过中途看有人插手,你就静观其变了。”
“怎么,你这是想背叛裴先生啊?那你说裴厌要是知道这些会做何感想。”
最信任的人、身边最近的人反而惦记着他。
可能楚怜是好奇,可能是想更了解裴厌,这些解释都可以,但更好的解释是楚怜想搞他。
楚怜不为所动:“你可以试试。”
谭良翰道:“裴厌把你当个宝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你这样搞小动作?”
在别人眼里,楚怜是裴厌的玩物。
可换个角度,裴厌又何曾不是她楚怜的玩物。
脚陷到泥沼里,看似可以用力挣脱,实则那些深泥只能裹着你的脚,无形中让你陷得更深,等你发觉的时候,泥巴早灌到嘴里让你丧命。
谈判未果。
也是这时,街道边缘传来一阵骚动,还有警笛声。
有人狂奔了过来,喊:“翰哥,有人来了!”
谭良翰陡然站起身看过去,果真是来人了,明显就是奔着他们来的。
“快走!被抓到就完了!”他抓起楚怜要带她一块跑。
楚怜甩开他的手:“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跑。”
“你什么都没做?你现在单是跟我们站一起那就是最大嫌疑人,你以为能两句话说清楚?我告诉你,现在最保险的就是让人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这么说楚怜才是信的。
谭良翰知道楚怜知道事情多,怕她都交代了卖了自己,所以想着带她一块儿走。
他很会挑位置,这一块的工厂,周边都是乡村田野,地方穷,没有路灯,没有路走,只能往土坡上跑。
有人动作慢,被逮了个正着。
跑的时候太忙慌,包括楚怜,等她回神时人已经在街道之外。
楚怜穿着高跟鞋不好跑,她索性把鞋子脱了,赤脚在黑暗里往深处跑。
风从耳边过。
脚底扎得生疼。
回头看,只看得见那条街的灯光,还有一些喧闹声。
陡然,肩头一阵尖锐的疼痛,楚怜差点都栽倒下去,有只东西扎在她的肩头,她回头看了眼,不知道是谁放的枪。
楚怜半跪了下去,转而被谭良翰单手带起,他拿着一支针管给她注射了下去。
这个狗贼竟然背后捅刀子。
楚怜想挣扎,眼皮子却已经打起了架。
里头有药物,她能感觉得到。
是致幻剂,或是镇定剂?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楚怜攥紧拳头,陡然感觉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包括头部,那是一瞬间袭来的,不给人半点喘息机会。
她跌了下来,瘫倒到地上。
手指抓了满指的泥,却阻止不了。
等药效完全上来,她会昏过去,会痛苦,会发生她自己掌控不了的事。
楚怜彻底昏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被谁带走了,带到了陌生地方,她不知道是哪,可能是谭良翰的地方,可能是被警察发现并且带走,也可能是其他未知。
人昏了,可意识却没有。
她的意识开始混沌,整个人如置深渊,如同冰窖,不断地有事情在脑海里飞速运转,她感觉她的五识被药物放大了。
感受到许多事情,有人说话,有人在笑,还有一些老旧的街道,有人在街上卖冰糕,有人在喊她。
她完全没见过。
接着,她浑身开始疼痛。
比死亡更痛苦的是什么?
未知的恐惧,内心的阴影,还有灭顶的疼痛感。
她脑子里开始出现一些场景。
从没看到过的场景。
恍惚间她看到过去,有一个人在说话。
“阿墨以后不要去做这个了,不要做打手,没有前途,还会受伤。”
“我、我以后会赚很多钱的,赚好多钱,可以养你。”
楚怜痛苦地扶住头。
“伤痛不痛,阿怜给你吹吹,这样就不痛了。”
“呼、呼……”
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楚怜生理性下意识的流泪,明明不想流泪,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她开始颤抖,最后整个人完全崩溃。
她像被一股巨大的悲伤袭中,好像有谁离开了她。
是谁。
阿墨。
楚怜醒了。
巨大的惶然。
她整个人脱了水,毫无力气,刚醒几乎都感觉不到四肢,直到睁眼,看着木质的天花板,刺眼的天光。
已经不是黑夜了,也没有谭良翰。
她躺在一张床上。
耳边是虫鸣,是集市,是各种杂乱声音,渐渐才停止。
旁边有人在烧炭火,那是火钳夹着煤炭翻弄的声音。
楚怜缓了很久才发现身旁坐着个人。
她正紧紧抓住那人的衣角。
侧过目,看到陈墨那双冷淡的眼。
“醒了?”他问。
楚怜恍了许久的神才把所有意识都拉回来。
晚上的事,谭良翰,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她记得她被谭良翰扎了一下,可是她明明是在国家的西北部,那儿很贫瘠,都是黄土。
那么,陈墨怎么会在这。
她问:“我睡了多久?”
“也不久吧,三十多小时。”
“……”
楚怜干着嗓子问:“所以是怎么回事。”
“谭良翰那些人私下倒卖烟草被发现了,他想带着你跑,不巧撞着了我,所以顺路把你给救了。”
“你也挺有趣的,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还跟着,生怕自己不会踩着坑。”
楚怜不想说话,她闭上了眼想缓缓,又听陈墨问:“还有一件有趣的事,要听听么。”
“说。”
“你猜你醒来之前喊的名字是谁?”
“?”
陈墨垂着眸,手里捏着钳子轻轻翻动火炭:“是我。”
第11章 干什么 她穿的是他的黑衬
谭良翰给楚怜扎的那一针里边是镇定剂,按理说,这玩意儿一般是镇定和稳定作用的,他的目的只是想楚怜能睡过去、稍微听话一点,只是楚怜的反应实在过度了。
那是种和常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疼痛,晕倒,反应过激,跟疯了似的,完全出乎常人的意料。
从当时就把他给吓着。
两人都处于危急情况,不疑有他,谭良翰带着楚怜就要跑,结果撞着了等候在那的陈墨。
他靠在车边,像是一早在这儿预料好了的。
谭良翰好久没见着他了。
上一次是多久?去年吧,陈墨刚出来,那时候他怂了,手里生意接连失败,就躲到了西北这边。
再久就是好多年以前,那时候两人都还年轻,年少轻狂,有一些恩怨。
对于陈墨,这个人谭良翰是又恨又惧的。
恨的是他怎么就为了当初那点事纠缠这么久不放,惧的是这人特狠,欠的债你哪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让你还回去?
所以当时他腿差点直接软了。
他以为对方是要来解决自己,月黑风高,又是管制本就乱的地儿,想干点什么不是挺容易。
陈墨没有。
他的视线只在他手边带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从头到尾,没移走过,他把楚怜带走了。
后来,楚怜昏迷的中途出现了各种状况,呕吐、疼痛、甚至是流泪,痛哭,各种反应都有。
当然其中也包括说梦话,各种各样的话,说得最多的也就是那一句阿墨。
她每说一遍,陈墨就在旁边记一次,她足足叫了好几十遍。
“怎么可能。”楚怜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信不信随你。”陈墨语气很寡淡,跟平常无异。
楚怜只当他是开玩笑,这人嘴里没个把她也不是头一次知道,只不过现在她的心态实在不喜这种玩笑罢了。
“我要回去。”
楚怜撑着胳膊要从床上坐起来,体力没恢复完,骨头还是酸的,刚起来,肩上陡然一道刺痛,她嘶了声。
“身上有伤乱动什么?”陈墨睨她。
楚怜侧目,才看到自己肩都是裸的。
好家伙,衣服被撕烂了,就露了个肩出来。
谭良翰那家伙简直不是人,情急了直接拿镖枪打她,那粗针头胜似铁镖,射中目标瞬间陷进肉里,紧接着针头还会往里陷,扎得很深,直接给她弄出来一道伤口。
估计流了不少血,这会儿包扎了,也看不见是个多大的口子。
“我衣服你撕的?”楚怜问她衣服。
陈墨手上拆着一袋药,懒散着嗯了声。
刚说完,衣服领子就被人拉了过去,对上楚怜那双漂亮逼近的眼:“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也亏得她受伤了还有力气跟他扯这些。
陈墨淡然挑起眼梢看她:“干什么?”
“我又没注意看,创口不处理会发炎,不处理?”说着,他漫不经心垂垂眼,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况且这儿就我一个人能给你处理伤口,我不把你衣服撕了,难不成还帮你脱了?”
“你敢。”
“你不说我可能还没准备这么做,你要是激我,指不定就做了。”他口气不是一般的狂妄。
楚怜现在没心情跟他说这些。
她刚醒,还在恢复体力,又心累,只想好好静静,或者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她缓了会,道:“我是真的得回去。”
“急什么,刚受了伤就想着走人,等好了自然带你回去,谭良翰被逮捕了,你当时跟他们那群人站一起,你以为别人不会查到你头上来吗?”
“那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嘴平常都这么硬的么。”
他倒了杯热水过来,将药冲到里边,之后递到楚怜面前:“把这喝了。”
“不喝。”
“爱喝不喝。”
陈墨把杯子搁到桌上,这才起了身。
“我呢,也不是个习惯伺候别人的,伺候了你二三十小时,也够了。”他靠到木门边,侧着头,懒懒看她:“你要这个态度,别说回去,走出这儿都难。”
杯子里的药水摇摇晃晃,溅出来一些。
那是棕褐色的液体,看着就苦。
楚怜最怕苦了,也不喜欢喝药。
她知道自己现在情绪状态不稳,说的一些话太过激。
陈墨好心保了她,这会儿她算是暂且只能先跟他走一头,况且要是没有他,昏迷这么长时间她能不能安然过来还指不定。
这事,她欠他一个人情。
“我只是来清点货品的,无意知道谭良翰的那些,事情跟我无关。”
陈墨有意思的笑了:“跟我解释做什么,又不是我查。”
楚怜太久没喝水了,浑身脱水,也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