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他多嘴,只是京城如今是多事之秋,离开半步就要风起云涌,他并不愿贺乾渊离开……
“谁说是我远征呢?”听到这话的贺乾渊反问了一句。
秦羽有些不太明白,“那是?”
“忠勇侯府的小侯爷十七八岁了,也该到了出征的年纪。”贺乾渊双眼微眯,面容上浮现一个冰冷的笑容,“既然陆玟嫌我大权在握,便该找个机会遂他心意,另扶新人。如此……就让萧睿去吧。”
让萧睿去平边疆叛乱么?林枕棠听了都忍不住皱眉,她可不觉得萧睿有这个本事……
可让林枕棠想不明白的是,秦羽居然点了点头,“是,将军!”
发觉林枕棠在出神,贺乾渊轻声冷笑,“他曾是拿左手动了你?”
林枕棠没听明白,“啊?”了一声。
“不记得也无妨,既不记得,两个胳膊都拧下来就是。”贺乾渊看起来漫不经心。
林枕棠有些害怕,她顿了顿,才开口问道:“萧睿会死在那里吗?”
“他哪里配得上战死沙场?”贺乾渊清冷的声音残忍的让人有些害怕,林枕棠甚至觉得在这初春的天里惊出了冷汗,“战败后沦为废人,才是他唯一的结果。”
“战败?”林枕棠有些疑惑,“还没开战呢,表哥为何就觉得一定会败?还有……若是战败,那边城的百姓们会怎么样?”
听到这话,让林枕棠想不明白的是,贺乾渊竟然冷笑起来,“或屠或驱,与我何干?”
表哥怎么会这么说呢?!她大吃一惊,“那是大齐百姓啊!”
“是大齐百姓,又怎么样?”贺乾渊说着,神情平静而漠然。
对他来说,大齐百姓也并无特别,剖腹割颈之后,都是一个样子。更何况,他杀过的齐人,亦是不计其数。
此刻,看到林枕棠惊惧而又讶然的面容,贺乾渊又笑了笑,他的长指停留在林枕棠的鬓间,看起来似乎是温柔地为她轻拢鬓发,说出得话却生冷而阴毒。
“阿棠,你不知当初自己招惹的,是怎样的人……现在想跑,却也迟了。”
“下个月初六,你便会成为我的妻子。”
第53章 贺表哥对自己,有过心动……
七日后, 贺乾渊的聘礼果然如约而至。
林枕棠没出去看,实际上,最近几天她连门都没有出,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和夫人, 还有两个哥哥。
不过,也不知道林仲是怎么想的, 近几日来倒是也没有找过林枕棠。
但等聘礼到府上的这一日, 林枕棠觉得,或许就是今天了, 毕竟父亲总有忍不住来询问自己的那一日。
果然她猜的不错, 这一天,林仲终于还是准备和林枕棠谈谈。
初春的天黑得还很早, 林仲在林枕棠门外徘徊着, 不知不觉间天就黑了。他见天色不早, 又有些犹豫到底还要不要进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 恰逢青鹊出去给林枕棠拿小点心, 她看到林仲, 不由得吓了一跳。
低头行礼之时,青鹊心中思忖林仲估计是找小姐有事,便小心翼翼开口道:“老爷, 您进去吗?”
林仲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发现,他也吓了一跳, 然后赶紧摆手, “没什么事, 不进去了。”
这么说着,林仲本来都准备离开了,还是林枕棠听到了声音, 自己推开门,问道:“父亲,怎么了?”
和父亲的会见总会来临的,林枕棠已经做好了准备,她面容坦荡,没有一丝紧张,只轻声道:“父亲,您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听到这话,林仲显得有些拘谨,但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应了一声,跟着林枕棠往进走。
“父亲,喝茶。”林枕棠率先打破屋内的沉默,她为林仲倒茶,低垂眉眼的模样娴静又温婉。
女儿果然是长大了啊……
“棠儿……”林仲思虑半晌,终于还是开了口,他斟酌词句,“其实,为父一直想问你……”
那一刻,林枕棠倒茶的手顿了顿,但很快,她放下茶壶,眉目淡然得体,恭敬地将手放在膝上,“父亲想问什么,便问吧。”
看着林枕棠的双眼,林仲叹口气,“贺乾渊权大势大,嫁给他的确有千好万好,为父都知道。只是,棠儿啊,此人绝非良人。”
想到父亲是来说这些的,可是林枕棠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此刻,她没有出声,只低着头,看不到神情。
见林枕棠不说话,林仲有些着急,“那贺乾渊,杀人如麻,手段更是残忍至极,这种人……这种人怎么能够托付终身……”林仲说着话,压低了声音,“爹是怕你被人欺负啊。”
知道父亲是真的担心自己,林枕棠内心涌过暖流,静静地,她端坐在那里,勾唇微笑,“我知道。”
“知道又怎么能嫁给他?”林仲叹口气,“爹如今是不知道,这贺乾渊突然说要娶你,是否还在报复我当年……”
“爹,女儿想知道,真的是你烧了贺表哥原来的房子吗?”林枕棠不等林仲说完,突然开了口,“上次听芸表哥说,姨母自缢后,父亲便烧了姨母住得房子……”
听到这话,林仲顿住,半晌又是不做声了。
等不到回答,林枕棠却也不催他,就这么静悄悄的等着。
“那时候,我不得不这样做。”
林仲叹了口气,他双眸眯起,语气幽幽,带着久远的回忆,“二十年前,林月奴为了依附权势,竟做了卑贱的外室。她身为林府的女儿,这么做丢尽了林府的脸,不过也没几年,她又被那人抛弃,最后自缢而亡。”
林仲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他叹了口气,很快,林仲又继续道:“她死了,却留下个贺乾渊。而贺乾渊那时候年岁不大,只有六岁,棠儿想想,这种脏东西怎么能进林府?故此,我便一把大火,想着了了这孽种的命,也算是给他个善果,没想到却……”
林枕棠大惊失色,说实在的,当初赵芸给自己说得时候,她还半信半疑,如今却是得了真切的回应……她怎么也想不到父亲这样和善的人会这么做,便又出声问道:“爹真的做过这样的事?”
“实在是逼不得已。棠儿,先不说林月奴不过是姨娘生的,就算是主母生的女儿,做了别人外室,那林府一样也容不下她,更不可能给她养那小孽种。”林仲说到这里,厌恶地皱起眉头,“你不知道,那时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因为林月奴,多少年都抬不起头来。”
虽然不知道,但林枕棠完全想得到。毕竟外室卑贱,连府里的通房丫鬟都不如,若不是秦楼楚馆从良,谁甘愿做人外室?
想到这里,林枕棠忍不住出声问,“父亲,女儿不明白,既然贺表哥的母亲是林府小姐,那又为何肯卑躬屈膝做人外室?”
说起林月奴,林仲有些不屑,“还不是为了攀龙附凤,和她那个卑微的姨娘一个模样。棠儿还是不必要问这些,脏了自己的耳朵。”
原来是这样……林枕棠若有所思,“这么说……贺表哥的父亲,必然很有权势了?”
这一次,想来是问住了林仲,他又没有很快回答,而是过了一阵才开口回应,“是的,这么多年都查不到他是谁,想来是个极有权势之人,而且……此人应该还活着。”
贺表哥的父亲或许还活着吗?!
这还是林枕棠没有想过的,她心中震惊,想知道那人是谁,又没有一点头绪。
林仲却全然不在乎那些,他长叹口气,“如今贺乾渊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又有谁还敢计较他的出身?为父不愿让你跟了他,是因为这个人,喜好杀人,简直可以说已经算不得个人。”
他说着,无奈地摇摇头,“他虽是将军,但依为父看,也没看到他何曾有过一分一厘的家国情怀。其实,有件事之前怕你害怕故而从未说过……那就是贺乾渊征战之时,但凡夺到四部的新地,便会逼着让边城的百姓迁徙。而那些新地有些并不适合人住,百姓难免叫苦连天,但他浑然不顾,只高压强令,三令五申若有人不肯迁徙,马上株连三族。”说到此处,林仲的双眼都浸了泪,看上去有几分痛心疾首,“说起来,如今边地的原住民们,起码少了一半,更多的都是从其他地方迁来的。”
听到这些话,林枕棠的双手已经捏成了拳,但此刻,她的双眸依然清澈明净,说出得话也十分平静,“这些……其实我都知道,我知道贺表哥酷爱杀人,但是,父亲您实在不必担心我,贺表哥他……不会对我这样。”
其实,说这话时,林枕棠心中也没底,但她为了不让林仲担心,还是这么说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棠儿容色姝丽,想来那贺乾渊也不过就是慕你容色,而待你年老,我又身死,棠儿又该如何自处?”林仲说到伤心处,难过地不免垂泪,他忙拿衣袖擦拭,声音带着哽咽,“到时候,为父只能从阴曹地府而来,同他拼命了……”
看到林仲这样,林枕棠也忍不住双眸泛起泪花,她努力压下自己隐隐的哭腔,轻声道:“女儿不贪心,平安就是福分,既然我进了他的门,那么就是他的家人了。想来,到那时候,贺表哥不会随便就杀了我的。”
说到这里,林枕棠不禁问了一句,“还没问父亲,贺表哥今日的聘礼,是侧室夫人,还是……”
说起来,若是侧夫人,总还算过得去,但若是姨娘的规格,那自己沦为笑柄不说,恐怕整个林府也……
那瞬间,林枕棠有些紧张,明明说好了不计较名分的,却在即将听到结果的那一刻,变得惊慌失措。
“自然是正夫人。”
林仲觉得林枕棠问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就算我林府无兵无权日渐衰微,但你毕竟是相府嫡女,既然是相府嫡女,那做什么侧室夫人?!”
正夫人么?!
林枕棠听到这话,吃惊地双手颤抖,她生怕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遍,“父亲,您说……表哥送来的聘礼形制,是将军正夫人?”
“自然。”林仲觉得此刻的林枕棠有些莫名其妙。
这一刻,对于林枕棠来说简直有些不真实,她并不觉得欢欣喜悦,只觉得恍惚。
别人不知道,但是她和表哥却很清楚,她的身子早就给了贺表哥,这一点无论如何掩盖不了,就算给的不是别人,但在婚前如此,也算德行有失。所以,不论怎么想,她也从没想过是正室夫人。
这之后,林仲说了什么,又嘱咐了什么,林枕棠通通没听清,她从始至终一直处在惊讶之中。
难道,之前是自己太迟钝了,其实贺表哥对自己,也是会有一丝动心,会有片刻的爱恋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一直到晚上她躺在榻上时,才反应过来。
怎么会呢?不会的。
就像之前赵芸说过,贺乾渊拥兵自重,却没有正式的机会侵入朝堂。
而父亲是文官之长,虽无兵权,却与各路文官息息相关,故此,贺乾渊选择娶了她,算是把持朝事最省事,最不费力的捷径。
不过,尽管真相是这样,她依然也要感谢贺表哥。因为林枕棠觉得,表哥让自己做了正室,除了以上理由,想来也有几分是为了自己的颜面着想吧。
既然如此,那么等到婚后,自己一定做到不嗔不妒,她会为贺表哥相看貌美女子,也愿意操持府邸各种琐事。
这一切就当是报答恩情了。还有……那一丝愧疚。她是在为了父亲当年错误的行径忏悔。
想到这里,她叹口气,轻轻翻个身准备熟睡,却撞进了一个满是沉香木气味的胸膛。
贺乾渊已经来了许久了,但是那人都没有一丝反应,像是没发觉自己。
不知是真的没发现还是在假装,贺乾渊不动声色地等着,看林枕棠什么时候才能有所反应。
“在想什么?”贺乾渊说着,将林枕棠搂得紧了几分。
“枕棠是在想表哥,竟让我做了正室……”林枕棠有所保留的说了实话,她将头埋在贺乾渊的胸膛,蹭了蹭,“谢谢表哥。”
贺乾渊没有说话,夜色之中,他一双眸子似星辰。
“对了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见贺乾渊没有说话,林枕棠便轻声问道:“枕棠都没有听到……”
“若说上榻,已经有一刻钟。”贺乾渊的口吻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心不在焉,“但若说是到这儿来,那……时间便长了。”
听到这句,林枕棠心头一惊,“贺表哥不会、不会看到我父亲了吧?”
“岂止是看到,你父亲对你的谆谆教诲,也尽数落耳。”贺乾渊说着,冷笑一声,“是啊,他放火烧我时,哪里想得到我会有今日。”
第54章 同贺乾渊定了亲,用不着……
没想到刚刚那些话, 竟然都让贺乾渊听到了!
父亲之前说表哥的话,有许多都并不好听,毕竟那是他们父女二人的悄悄话, 哪里想到会被正主尽数听去!
林枕棠瞬间心虚不已, 忍不住往后缩,却又被人抱紧动弹不得。
“边地杀人, 有时候不过是寻个乐趣儿。”深沉夜色之中, 贺乾渊的声音寒凉如水,令人心神不宁, “那血色如梅, 洒落在清浅衣服上,仿佛红梅白雪……”
说到这里, 贺乾渊停了停, 似乎是在回味, 半晌才接着说道:“阿棠不知, 边地除了杀人, 再也没什么意思了。而至于迁徙与否, 不过是借口。”
早知道贺乾渊是魔鬼,却没想到是这样狠辣阴毒的魔鬼。林枕棠听到这些话,忍不住瑟瑟发抖, 却听那人又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只是, 杀普通百姓, 也没什么意思。阿棠是没见过那些宁死不屈的将士, 哪怕使尽千百种酷刑,却依然不肯低头。那一幕,委实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