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可能的夜晚——金呆了
时间:2021-06-09 09:10:15

  “不告诉你!”秦苒卖起关子,自己还有气呢,“你也没有告诉我王之涣的事儿。”
  温柏义喉头一鲠,“你知道了?”
  秦苒冲掉沐浴露,搓弄手臂心事重重,“嗯,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去他事务所,碰巧遇见的,”秦苒迈出淋浴间,钻进他敞开的浴袍怀抱,整个人玲珑可人,冒出湿漉漉的黑瞳眼波流转,“你信吗,男女之间真的是有磁场的,他们一句话没说,我就嗅出了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不知道,很微妙。”秦苒埋入他怀里,兀自思考,没看清他的脸色,无心提及二姨在王之涣家发现婚戒,阳台晾晒女性内衣,以及洗手间的卫生棉。她说,之前一直听,不知道是谁,但尔惜出现在王之涣办公间时,她脑海里这些佚名漂浮物一下就贯连到了女主人,“然后我试探王之涣,他真的紧张了,你知道他是个面冷心冷毒嘴巴的人,让他变脸一定是……”
  秦苒说得起劲,笑眯眯一仰脸,孰料温柏义面如土色,脸臭得吓人。
  *
  夜静雾起,秦苒跌进浅浅的睡眠又惶恐地醒来,一睁眼,温柏义果然坐在床边,背影一如那晚,僵硬地融进黑暗。
  秦苒自问确实不够磊落,那嘴脸像是卑劣告状的长舌妇,咬牙跟自己的不够严谨,赌气地翻了个身。
  温柏义听见了,问她:“睡不着?”
  “啊?没有……”她装出朦胧刚醒的嗲声。
  他俯身在她太阳穴印上一吻,“快睡。”
  “你呢?”
  “我现在睡。”他掀开被子,抱住她,“乖。”
  *
  再醒来又是个雾天,秦苒拉开窗帘,失落地盯着空荡荡的床,又飞快整理好情绪,开始梳妆。
  叫了Uber,路上很堵,她扒着车窗接了夏添的视频电话,终于赶到彩虹跑开始的广场。
  现场一片混乱,不对,应该说是疯狂,中等个的夏添埋没人海,幸好他事先告诉她,一起来的前男友是黑色卷发,身高一九八,很好辨认。她在1号入口随意巡睃,果然挺醒目的。
  夏添拉着她冲进人群,迎接霓虹粉末弹第一弹,见她闪避,他告诉她这是玉米粉,可以吃的。
  “可是味道并不好。”她一点热身都没有,张着嘴巴吃了一嘴。
  “国内也有The Color Run,我朋友认识中国区负责人。听说国内很火爆,营销模式比较成功。”
  “我参加过两次,但大家似乎并不在意主题,只是喜欢热闹。”
  “是,其实三藩也还好,”他详细地介绍了自己参加过的彩虹跑,秦苒皱眉听他说,同时左右张望温柏义的身影。围观人群和志愿者晃过瘦长条的亚洲女人,秦苒也会放慢脚步,鬼头鬼脑看一眼,直到时间划过十点,她掏出随身包里的镜子,眉心三条粉末纹路,不禁好笑地自己揉了揉。
  不许皱眉。
  *
  温柏义车子送修,早起跑了一公里去租车,接到尔惜果然受到盘问,“你车呢?”
  “昨天遇到点事。”他伸出手臂,反正伤口也瞒不过她。
  “去医院了吗!”见他摇头,她急道,“不是跟你说过,在美国遇到车祸一定要去医院,这里保险公司看人下菜碟,你不去医院后面流程他们很草率的。”
  “很小的车祸。”他没说右边保险杠都歪了。
  “Police Report日期出来了吗?”
  “我会处理的。”温柏义避开话题,冷淡驱车,直到远离闹市,尔惜反应过来,“我们不去彩虹跑看看?”
  “人太多了,我怕耽误。”他怕尔惜认出秦苒来。就算知道必定人山人海,彩虹弹飞舞,他依旧不想冒这种风险。
  “啊!”她惋惜,责怪他,“要是你昨晚早点回我就好了,我昨天知道有彩虹跑,就想改签,可你一直不回我。”她烦躁地问他,“你昨晚在做实验吗?”
  他现场编谎:“有个数据错了,我重新跑了一遍。”
  “很急吗?”她不知道进修压力这么大,需要通宵。
  “不急,只是回家也没意思。”
  “什么意思?”从他不愿意交待车祸时,尔惜便察觉到他字句里的不耐烦。
  他开窗,透了口气,“没。”
  她咄咄问道,“是不想看到我吗?”
  “我只是在体验你之前的心情,避免加班,找个借口外宿。”可以把戒指、内衣以及卫生棉置在别人家里,用一个个谎言搭起另一段关系。
  睡眠不足真的让人情情绪失控,即便是稳如等边三角形的温柏义,火气也在紧凑的24小时内拉高,开到机场时,尔惜的演讲进行到了一半,他缓过冲动的劲,主动让步,“那对不起了,是我没有关注到你,读博那段时间压力大。”
  他规培与读博同步进行,承受一定的的舆论压力。他不能延毕,让通关系的导师颜面无光,所以给自己定了很高的目标。
  确实,婚后两年他们长的一个季度都做不了一次爱,吃不了一次饭,旅游都要同时捎上父母,她不说,他便当做无碍,忽略了她的感受。后面他空了,她又忙了起来,说实话,很讽刺。
  尔惜终于找到一个交流的开端。她并不想合理化自己的委屈,但活在寂寞又温柔的婚姻里,跌进王之涣这种过山车选手的陷阱,几乎是她这种好奇选手必然的宿命。
  她认真道歉,又换来了温柏义的道歉,她急,语气很冲,“是我错了,你道歉干嘛。”
  “那就都有错吧。”他帮她解安全带时被她强势地抱住,“老公,我……”
  他交待,“回去跟爸妈说。”
  “温柏义,你为什么这么犟!”她扯开他的腰带,手径直往里伸,“为什么要这么多话呢,打一炮再说。”
  “薛尔惜!”温柏义每次都会被她的大胆震惊,就在车来人往的机场停车处,一点遮挡物也没有,她就敢这样,“你为什么一定坚信,我会是那个在原地等你的人?为什么我不可以往前走?”
  “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她双手被控住,仍紧着眉头在挣扎。话是说不清楚的,歉也是道不完的,她想狠狠和他肉体搏斗,床笫征服。她实在受不了冷脸的温柏义,她想看他爽得S。
  “意思就是,我也会对你的肉体乏味。”他们已经不是来一次就能解决的关系了。那是维系婚姻关系的纽带,不是缓解离婚危机的方案。
  尔惜很少哭,但温柏义说完之后,她大脑一片空白。
  温柏义从后备箱拿行李,她便站在车门边流眼泪,哭到耳边传来一声叹气。眼泪越发肆虐,一路淌湿衣领,她无力地蹲下,抓起自己的衣角擦眼泪。
  她上一次哭,应该还是大二,跟南京艺术学院的男生网恋,奔现后搞了,她爸在她行李箱里翻出避孕套,骂她不要脸。她还记得后来发消息问温柏义,我这么大了都不能开房吗?
  他说,当然可以,你只是不应该在乎你爸对你的批评。有些批评只是情绪,没有意义。
  但她做不到把温柏义这句话当做情绪,毕竟他很少会冲动说话。
  尔惜想,他们就是完蛋了。温柏义是一个连拒绝都很温逊的人,能让他撕破脸,一次次说出不愿和她做这种话,是一点转圜都没有了。
  直到check-in,她一句话也没说,温柏义也没有安慰。
  她捏着机票躲到石柱后面继续哭,后面排队的外国乘客拍拍她的肩,给她递了包纸巾,说是一个男人让他转交的。
  眼泪更为疯狂地蔓延在大理石地砖,尔惜横过手臂,死死咬住,压抑哭声。她一路哭得像个白痴,值机换登机牌托运行李全是他默默在弄,她恨他的沉默不语。
  *
  圣弗朗西斯科国际机场雾色朦胧,行人如浪,来去间各色人种,拥抱告别,哭泣并不罕见。
  秦苒冒出来时,温柏义刚找人把纸巾送进去。那人问他给什么人,他说哭泣的姑娘。那外国人追问,万一有好几个哭泣的姑娘呢?
  他说,哭得最伤心的那个。
  她从角落里飞奔出来,脚步疯快又在看清他在与人交流时,慢了下来。
  等他转身,她吐吐舌头,“我看到你是一个人才出来的。”
  温柏义诧异的抬头,看了眼时间,“这么快就结束了?”才十点四十,尔惜11点40都还没登机。
  “我不想跑了,那个粉好难吃,”她头发上沾满了颜料,随意拨了拨,“我才跑到第二弹红色就出来了。”
  “拍照了吗?”
  “拍了!”她还在路边要了其他粉末,撒在身上,强行拍了张。
  “难得来一次,干嘛不跑完?”他没有纸巾了,徒手给她揩粉末。五颜六色与汗液凝结,花花绿绿的。
  “太急了,我都没洗脸。”她蹦跳地抖了抖。
  温柏义抱住她,唇贴上她的头发,舌尖感受了一下粉末,“还好,不难吃,可食用的。”
  “哎呀,我好脏的,”她试图推开他,又被他揽进了怀里,“没事,我回去洗个澡就行了。”
  她下巴抵在他肩头,问,你生气了吗?
  温柏义不解,“为什么生气?”
  “你昨晚好晚都没睡,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只是突然很感慨,就失眠了。”
  “我就知道……”她心里揣着负疚的石头。
  温柏义脱下外套帮她擦头发上的粉末,“知道什么,别胡思乱想。”
  她咬唇,轻声道,“我一路都在想。”
  “傻子。”他顿了顿,“如果我说,我听到太太出轨的细节有点难接受,秦老师会在意吗?”
  她眼神抱歉,摇了摇头,说自己理解他。
  温柏义哑声低落说,刚刚问人要了包纸巾给尔惜,她哭了。
  秦苒捧住他的脸,刚要安慰,被白色运动衫兜头罩住眼睛,吻贴了上来。“不说了,这是我们的时间。”
  温柏义宠溺的笑容太刺目了,尔惜捏着婚戒瞳孔地震。
  她眼看着他们接吻,眼看着温柏义久违的温柔奉献在另一个身上。她扶着安检口的提示牌,一阵干呕,眼角的余泪划过,被她狠狠地揩去。
  05长夜
  ————————信始————————
  温柔的秦老师:
  今天和同在伯克利进修、即将回国的友科同事办了手续,接手了他的二手车。我在想,工作第一年就开沃尔沃上班的秦老师,一定不懂我这种工人家庭出来的人摸上宝马的感觉。
  (玩笑,我对车没有欲望,只是同事找人卖,我便买了,免去自己看车、他去挂车的事宜,而且我觉得BMW——Be My Wife很有意思。当着面肯定不好意思说,但信里,我要唐突一下。)
  秦老师讲起过城堡公主和落魄小子扯婚记,讲时旁观叙述感很强,我当时听得有趣,(原谅我,有时候不是温柔,只是感情敏感度、反应力不够),回过头想,如果女主角是你,是我印象里柔弱得像兔子的你,那这个故事对我来说就有点苦涩了。
  我过去错觉,秦老师在感情里是绵软无力的,原来也曾有过力量。
  你说,艺术家先生为生活转型商业,现生活富足,而我的职业毫无暴富空间,(现飞刀违规),每天在菜市场一样的门诊环境,听别人被窝里的事,突然都没有勇气把关系挑明白。我一定不会承认自卑,我是俗男,所以在无可攻克的难题面前,会退缩,选择利益的一面。我卑劣地在等一个时机,等情感抛物线过了波峰,等想念消退到不会推动我去找你,那就好了。
  伯克利草坪上有大量被啃食的松果残骸,这里有很多小松鼠,鬼头鬼脑,抱着松果啃咬,十分可爱。你遥遥打量它们,不躲,靠得近些,甚至伸手试图亲密一触,它们会惊恐地丢掉松果逃窜。它们那一刻的表情和秦老师跑掉时很像。
  在此,我抱歉。我的鲁莽让你陷入囹圄。
  如果你有一天收到信,说明我走不出波峰,等不到波谷,所以下定决心,要和你一起。
  我卑劣又冲动地想把秦老师拉入第二次不幸,如果你不愿意,请明确拒绝我,像拒绝一个流氓一样,比拒绝添加微信还要明确。
  如果你接受,也愿意,那么请相信我,中年人的爱很疯狂的,我们拥有所谓稳定的生活,所以当我们抛下一切的时候,比年轻人更炽热。
  祝你幸福!
  温柏义
  20X(X+1)年06月01日写于美国
  ————————信末————————
  秦苒陷入昏沉的两天,监考时端了张方凳坐在教室后面,脑袋小鸡啄米。
  同学翻纸条的动作在耳边像老鼠一样淅淅索索,她的力气只够用力清下嗓子,提醒她们。
  昨晚把试卷带回家批改,本来搞定就准备睡觉,徐仑旧事重提,摸她大腿暗示意味明显,她说自己忙得性冷,他反问,两三天赶一趟美国都有力气,没有力气做趟爱?
  她一下清醒,直起腰板,“你是把我当不要钱的鸡吗?”
  争执持续到半夜,信任荡然无存,他的态度还没有之前好。
  先是否认,见秦苒吃准他又偷吃过,难得板脸,竟然理直气壮地冷脸问她,那你数过我们多久没有夫妻生活了?
  从秦苒去南澳岛到现在,快9个月了,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这样?
  争执点再倒车,退回他当初为何出轨,秦苒和徐仑都不擅长吵架,抓不住矛盾症结,情绪歇斯底里,混沌诉苦,然后没有结果,争执搁置了下来。
  秦苒蹲在冰箱边用冰块敷肿眼,疲惫地对他说,我们离婚吧。
  徐仑转身走进画室,用力把门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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