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终于和离了——以五易十
时间:2021-06-09 09:19:03

  孟妱不知道,她离了沈府后,亦好几次碰见了沈谦之。
  那种近在眼前,他却不敢靠近半步的滋味,他现下还记得清楚。如今,她终于又在他身侧了。
  街上的人熙来攘往,起先他们之间还有些距离,但不多时便被挤到了一处。
  “沈谦之……”手骤然被人握住了,惊得孟妱忙抬起头来,正要出言阻止他时,瞧见他眉间的神色,她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任他握着。
  这一路上,沈谦之都尽力笑着,可孟妱还是觉着他不大对劲。从前她的目光留在他身上的次数太多了,致使他稍有不悦,她便能瞧的出来。
  片刻后,孟妱抬眸道:“想起来了,我想吃桂花酥饼了,你陪我一同去罢。”
  沈谦之怔了一瞬,脚步还是随她一同前去了。
  进了酒楼,看着面前摆放着的桂花酥饼,又瞧见孟妱望着他的眼神,沈谦之终是明白过来,她是瞧出来了。
  他的不高兴,她都知道。
  那些年里,他执着于父亲的死,一意考取功名,意欲扳倒冯英德。为了在官场中周旋,他面上时常一副温和谦逊的模样,可即便他佯装的再像,仍是不免给人清冷之感。
  便是因着如此,同龄之中敢与他交好的,并没有几个。
  可偏偏他无意之中救过的一个姑娘,她将他当作这世上最好的人。他亦以为他是这样的“好人”,在他以为自己亲手毁了这小姑娘的清白之后,便想等着她慢慢淡忘那不堪的事,再放她去更好的生活。
  可他偏偏亦未能放得下,放得开。
  明明只是一句话,一封休书的事,他却硬生生拖了三年。
  他从来不是那样的好人,在知道她是有意让她喝下那药时,他竟也曾真真切切的有过欢喜。那欢喜只因他知道,小姑娘也是心悦与他的。
  可他就是那般磋磨了她三年之久。
  “尝尝,韵儿曾说,这里的桂花酥饼,是顶好吃的。”孟妱见他愣着发神,将一碟酥饼推到了她眼前。
  从前听人说,若是伤心了,吃些自己喜欢的食物,便能好一些。
  沈谦之缓缓伸手取过了一块酥饼,放入口中的那一瞬,眼眶不禁红了一些,他忙放下了酥饼,眨了眨眼。
  见势,孟妱也拈起一块儿放在口中,问道:“怎的?不好吃么?”
  “好吃。”他深深的望着桌前坐着的人,缓缓的说道。
  孟妱浅浅笑了笑,却将眸子移向街上。她虽是回了京城,可如今已没了郡主的身份,再要进宫去见陛下,怕是难了。
  但此刻她又盼望着可以见到他,以女儿的身份,见他一次。
  似是看出她的疑虑,沈谦之顿了顿,缓缓向她道:“待我进宫见过陛下后,便想法子带你进去。”
  孟妱眸中漾起涟漪,轻声道:“多谢大人。”还是那样的语气,轻轻柔柔,却带着些许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疏离。
  方才心里腾升起来的暖意,好似即刻被人浇了一盆水一般,沈谦之指尖顿了顿,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会守着她,等着她。
  *
  二人回到屋内时,天色已浓黑。
  沈谦之先在里间换好了衣衫,走去外间看见孟妱时,才想起,他的屋子里,怎会有她穿的衣裳?
  思忖半晌,沈谦之从衣柜中拿出了一件他的里衣,轻咳了一声,道:“今日出门,也没记得给你买衣裳,你先穿着这个,明日再给你买来。”
  孟妱瞧着他的衣裳,不禁垂下了眸子,低低的应了一声,便接过衣裳往里走去了。
  男子的衣裳穿起来原要比女子的衣裳简单许多,孟妱几下便换好了,只是沈谦之的身形比她要高大许多,衣裳一穿,生生宽了一截出来。
  不知是他的衣裳与她肌肤相贴的缘故,还是夜晚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人的缘故,孟妱脸颊不由得热了起来。
  她缓缓从里间走了出来,因着沈谦之的屋子里之前并没有陪夜的人,是以只有里间的一张床。她的手不禁攥了攥衣袖,有些话若是问出来,只怕会更加尴尬,遂怔怔的站在一旁。
  “你去榻上歇着。”沈谦之从容的说着,便从柜中取了一套被褥出来,铺在了床下。
  见他如此说,孟妱忙小步匆匆走进了里间,缩回了锦被里。连日来的赶路,她确实已疲惫不堪,未有想象□□处一室的尴尬气氛,没过多久,她便睡着了。
  沈谦之缓缓坐起身来,单手扶额撑在她榻前,见她气息平稳的睡在他身旁,心内没由来的一阵暖意。
  孟妱光洁的额头前沾了几缕碎发,他伸手轻拨了开来。
  去濧州城几个月来,将他贯来只拿纸笔的手磨的粗粝了,指腹划过她额前时,引得孟妱轻蹙了蹙眉头,翻过身来,朝向了沈谦之。
  锦被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去了一些,她身上还穿着沈谦之的里衣,本就宽大,她这一动,胸前便开了一些。
  姑娘姣好的身形显现在他眼前,沈谦之呼吸一滞,喉头咽了咽,他扯过锦被轻给她盖上了。
  目光落在她脸上久久,沈谦之稍撑起了身,向她额间落了一吻。仅仅是一吻,将好似将他长久以来空空的心填满了似的,如此,便已餍足。
  “睡吧。”他声音极轻的说了一句。
  *
  翌日。
  清晨的风从窗子吹了进来,孟妱觉着有些冷,便往里缩了缩。朦朦胧胧间,却觉出什么不对来,确实暖和了,却又不像被子中的那种暖,倒像是靠了一堵暖墙,甚至有些发石更。
  片刻后,孟妱骤然睁开了眼,昨夜的记忆涌入她脑海中。
  睡至后半夜时,她被沈谦之梦呓的声音吵醒了,他口中含糊不清的唤着父亲。
  孟妱方反应过来,他白日的不悦,许是与此有关。
  待下榻欲将他从梦中唤醒时,却反被他抓住了手,怎的也不肯松开,她本就乏累,后来也不知怎的便睡了过去。
  她埋头眨了眨眼睛,昨夜他还睡着,兴许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何事,那她要如何解释现下这般情状?思忖良久,她决定,还是继续装睡着罢。
  沈谦之瞧着怀中人不安分动着的小手,欲笑却又深深抿住了唇,索性紧了紧胳膊,就这般顺势搂住了她。
  孟妱捱了一会子,门外便响起了叩门声,是卫辞的声音:“大人,属下已将甄大人带到了,现下正在书房。”
  她并不知现下已近午时了,听见门外的声音,她再顾不得许多,“噌”的起了身,便躲去锦被中。一面暗暗祈祷着:他千万不要醒来。
  接着,便听见沈谦之声音清朗道:“让他稍后,我即刻更衣过去。”
  “……”闻言,孟妱悄悄将被子缓缓遮住了头。可还是有声音透过锦被,低低的向她耳边道:“午饭等我回来用。”
  *
  甄岢早已换下了官服,穿了一件不惹眼的常服,坐在书房里,见沈谦之前来,他便起身行礼道:“见过沈大人。”
  沈谦之在门首顿了顿,缓步走了进去,微颔首回了礼,便同甄岢一起落了座。
  “下官前来,是有两件要事要知会沈大人一声。其一,大皇子谋逆入狱,二皇子自戕,明日的朝会上,冯英德会宣立五皇子魏陵为太子的诏书。其二,陛下病重,恐时日无多,有意封沈大人为太子太傅,担辅国重任,冯英德因此想除掉大人。”甄岢开门见山,丝毫未有转弯抹角,直接说道。
  沈谦之怔了怔,却是问了他另一个问题:“甄大人来同本官说这些,意欲何为?”
 
 
第78章 该死的在意。
  沈谦之知道,甄岢虽只是个五品大理寺丞,可他却是敦肃王的女婿,他此次过来,表的怕不是他的心意,而是敦肃王的心意。
  但有孟妱在,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伤害她母亲的人,站在一处。
  但甄岢的回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下官想为自己,为甄家,留条生路。”甄岢忽而起身,恭谨的回道:“从冯大人将兵马召来京城,下官便知道这京城是要变天了。但自古邪不压正,下官不觉着冯英德会是最后的赢家,也不愿再跟着敦肃王。”
  甄岢的话,一大半也是在给他自己壮胆子。
  冯英德曾做过五年的秋闱主考官,朝中不少官员皆是他的门生,根基颇深。此次他借着压制大皇子召来京城的兵马,一是为了顺利扶持五皇子作太子,二便是打算将朝中要员都换成自己的人。
  朝中已有少忠臣对此次冯英德的行径很是不满,大有起势对抗之意,可冯英德如今还是首辅,他们需要一个能带头与之分庭抗礼的人,可次辅司治也是冯英德的人。其余的三位内阁大学士中,沈谦之年纪最轻,可也是近年来最被陛下重用的人。这也是冯英德欲除去沈谦之的理由之一。
  甄岢明白,其他人尚可以坐山观虎斗,而后相机行事。但沈谦之却不能,他已是局中人。这亦是他会选择沈谦之的理由。
  他的话虽说的气势汹汹,心里究竟是没底的。毕竟,京城外的五万兵马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即使知道如今巡防营如今由平阳侯温承奕代掌,也知他与沈谦之交好,可巡防营只有不足七千人。
  若真要斗起来,这一战,难胜。
  “斟大人倒是好大的气势。”沈谦之听着,微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
  他明日便要上朝了,甄岢的话是真是假,不难证实,但他并不能因此便轻易相信了他。
  沈谦之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也让甄岢明白,他并没有信自己。正开口还要说什么,却听见门外卫辞禀道:“平阳侯来了。”
  不待沈谦之回应,须臾,披着鹤氅的温承奕便径自推门而入,见甄岢也在,他顿了一瞬,朝他笑了一声:“你竟也在这里。”
  闻言,沈谦之提了提眉梢,朝温承奕看了过去,他尚不记得,温承奕何时与大理寺的人这般相熟了。
  温承奕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才从容不迫的道:“大皇子谋反之时,若无他报信,冯英德恐是要借着铲除逆贼的名头,将我也一并除了。”
  听着,沈谦之缓缓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半晌,他低声问了一句:“若是敦肃王用令正——”
  不等沈谦之说完,甄岢便先出言道:“此事一过,我便会和离。”
  孟沅与他的夫妻情义,早已走到了尽头。如今敦肃王已站在了冯英德一边,冯英德一日不倒,敦肃王便一日不倒。那孟家便绝不会允许他提和离二字。
  话落,温承奕不禁偏头瞧了他一眼,回头又瞟了一眼沈谦之。
  怎的这些成了婚的人,都整日想着和离?
  温承奕暗暗瘪了瘪嘴,他这辈子,还是一个人过得好,至少肆意洒脱。
  反观沈谦之脸上却是淡淡的,他亦见过孟沅几回。其中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天女湖的那回,孟妱落入湖中时,他隐约瞧见是孟沅推了一把,他自始至终对那个女人,便没有什么好感。
  *
  三人出了书房,已至午饭时。沈谦之要留甄岢用饭,被他婉拒了,倒是温承奕,痛痛快快的应下了。
  沈谦之顿了一瞬,还是将他带向了主屋。推开门,沈谦之先走了进去。
  温承奕正要抬腿跟进去,却被他沈谦之拦在了门外,“等着。”
  温承奕一头雾水,半晌过后,门才被人从里头拉开,沈谦之冷着一张脸,淡淡道:“进来罢。”
  怔了怔,温承奕才撩起衣摆跨了进去,不禁对沈谦之说道:“怎的?如今你进自己的屋子,还要与人通报?”
  他话落,便发现屋里真的有人,还是个小厮。
  “卫辞不够用,你不是还有个丫鬟么?”温承奕随口问了一句,也不在意沈谦之是否回应,便径直在圆桌前坐下,自斟了一盏茶,抿了一口。
  少时,玉翘便领着几个丫鬟将菜布了上来,见温承奕在,忙欠身道:“见过侯爷。”
  温承奕微点了点头,视线只落在菜馔上。
  不一会子,菜上齐了后,玉翘道:“奴婢告退。”说着,她朝两侧的丫鬟使了使眼色,后者会意,缓缓往后退去。
  屋里还有一直垂首站在沈谦之身后的孟妱,玉翠见她不动,便在不远处不高不低的说了一句:“还不下去。”
  她原是栖云院的大丫鬟,说这样的话,并不算过。
  见温承奕进来了,孟妱也是准备出去的,可下一瞬,便听见沈谦之道:“她就在这儿用饭。”
  这话一出,不仅玉翘愣住了,连一旁的温承奕都抬起了眼,不自觉的瞟了一眼沈谦之身后的孟妱。
  “……是。”半晌,玉翘只低声回道。
  几个丫鬟退了下去,孟妱瞧着,亦打算悄悄跟上,一是因着温承奕的缘故,二是,这的确不合规矩。谁知,她才迈出了脚,手腕子便教人抓住了。
  沈谦之领着她直往桌上去了,不顾温承奕惊愕的目光,他俯身抽出桌底的凳子,将孟妱按回了桌上,这才在一旁落了座。
  “沈大人何时这等体贴下人了?”温承奕揶揄道,说着他又转向了孟妱,问道:“是从濧州城来的?”
  孟妱怕被温承奕认了出来,半晌不敢抬头,只微微点了点头。
  温承奕只当她是胆子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本侯爷可比你们主子要好伺候多了,别怕。”
  孟妱骤然抬起头来,瞪了温承奕一眼,这个人还是跟从前一般没有正形。
  被孟妱这么一瞪,温承奕只觉这眼神有些熟悉,心底更是没由来的发虚起来,他忙放下了手,也将目光移开了。
  “你这次去濧州,不是去寻那丫头的么?可有她的消息?”问罢,温承奕觉着他的话有些多余,沈谦之这人的性子,若是人没有消息,他又怎肯回来?
  沈谦之的眼神朝孟妱瞧了一眼,心内又流过一阵暖意,他轻咳了一声:“她现下,挺好的。”
  听着沈谦之如此说,想来,他该是放下了。温承奕便开口道:“那便好,你们两个也总该有个了断才是。如此倒也好,不过这回,那英国公家的姑娘可是高兴坏了。”
  “你可不知道,你走了的日子里,英国公家的小公子,隔三差五便往我府上来打听你的归期。我估摸着,不久你便该收到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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