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甜蜜桂花糖
时间:2021-06-10 09:58:59

  最终,她们知晓太子打算的时候,云舒窈的孩子已经没了。
  那是一个春夜,下着大雨。
  太子在宫中侍疾归来,狼狈不堪。尽管朝臣们都赞颂着他“侍父至孝,亲尝汤药”,可越是被这样夸赞,太子心中反而越担心,消息被引|爆的那日。
  孩子一旦生下来,是藏不住的。
  所以,他带着一身潮湿归来,便立即命人将云舒窈唤了来。
  云舒窈本在缝孩子小衣,得到太子召唤虽紧张,却也抱着对方回心转意的希望。
  她依命而来。
  可太子的话语实在让她心冷。
  太子说:“舒窈,你为孤想想,不行么?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孤会像以前一般疼爱你。”
  他手边就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堕胎药,太子期盼地看着舒窈,希望她答应。
  没用的,都是谎话。
  云舒窈含着泪水,却是坚决不肯同意。太子渐渐失去耐心。
  两人就此起了争执,不免有激烈拉扯。
  春夜的电蛇震雷,映在窗纱上,也映出两人的身影。
  就在那一刻,变故突生。
  李侧妃等人赶到时,见到的只是一地鲜血。刺客被格杀当场,太子和几个侍卫都带伤。可什么都抵不过,见到云舒窈那刻的惊惧……
  血。许多血,在地上。
  那个夜晚,当太子与云舒窈为是否堕胎起争执之时,刺客来了。
  有人想要在大定帝病重的关头,杀死太子,使天下大乱。
  云舒窈虽然刚才还和太子争执,对这男人失望无比。可是事到临头,见到心爱之人遇险,她仍是奋不顾身,挡在了太子面前——
  舒窈的奋力一挡,拖延了时机,侍卫们终于赶到。
  她却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且终身无法再孕。
  而她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着流产的时候。
  桌上的那碗落胎药,还是温热的。
  ……
  后来,云舒窈恢复了一切待遇,甚至比从前更好。
  但太子再也没有招幸他,在登基之后也没有。
  她曾经怀孕又流产的消息,也被瞒得死死的。谁都不知道她和太子有过那样一个孩子。
  众人听到的只是,太子有一位云侧妃十分忠贞,在雷雨夜挡在了太子身前。为此被刺客重伤,几个月不能下床,并且留下了疾病。
  人们交口称赞,却不知云舒窈那日醒来,是多么绝望。
  而她的绝望并没有停止,对她的舍身相救,太子是感动的,但他更加无法面对舒窈。
  如果刺客再晚进来一刻,也许他会亲手灌她那碗药……
  如果她当时愣住了,没有扑上来,也许他会抓着她的身体为自己抵挡利剑……
  而这些事情,云舒窈都知道。
  所以,太子再也没有办法去见她。他给云舒窈好的待遇,许诺会补给她一个孩子。
  但他自己受到的打击和失望——被迫在这种时候认清自己,让江承光如此难堪。
  他也无法再去克制,之后的几年内,他非常地宠爱李贵妃。
  后来,身份低微却美貌无比的贺嫔怀孕了。
  江承光素来知道她有志气,也为了孩子忧虑,便和她商量着,将这一胎记到云舒窈的名下。这样孩子便是清白的出身,便不会受她罪臣之女身份的连累。
  贺秋君答应了。
  她相信云舒窈的身世比自己清白,相信皇帝的愧疚或多或少会对自己的孩子有益。
  于是,在贺秋君怀孕后,云舒窈也公布了怀孕。
  并且,两人的“孩子”一死一生。
  贺秋君的孩子成了云舒窈的,这便是大皇子江惟馨了。
  然而如今,被揭开的往事,却成了所有人的痛。
  越荷回忆起大皇子的身世、云舒窈的过去……
  她并不觉得江承光如今偏宠喜鹊儿,使她多么高兴。
  反而越是从情感中抽身,就越能察觉到,这个男人骨子里是多么寒凉。
  他爱的也未必是李月河,他只在乎自己罢了。
  ……
  李伯欣回到府中,便听到消息,说是傅公子携妻来看望李夫人。
  他恍惚了一瞬,才想起来是自己养过的、那个名叫傅北的小子。
  心中已有所察,果然来到正厅,便见傅北在等他。
  “不是说来看望你伯母?”李伯欣语带嘲讽,他屏退左右,“又想说什么事。”
  “李伯父。”傅北拱手一礼,“小侄的内人正在照看伯母,小侄想见伯父,确有要事。”
  “镇国公的女儿?你们处得倒不错。”
  李伯欣一边拿起茶盏,一边大大咧咧坐下:“不过你也小心点,皇帝始终防着你呢。”
  傅北身份尴尬,如今在京中,无官无爵。他是不能和任何朝臣往来的,否则不单自己受到猜忌,还会给别人带来灾难。只是李伯欣素来不在意此事,李夫人又对他有养育之恩。
  探访病中的伯母,总算是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理由了。
  而傅北能有此机会见到李伯欣,实为不易。
  他必须设法说服对方,放弃那个可怕的念头。
  “请伯父不要开玩笑了。”傅北正色道,“小侄与金姑娘,从来以礼相待。”
  他微露黯然之色:“伯父或许忘了月儿,但小侄从来不忘。”
  傅北的心思,知道的人不多。苏合真是一个,李伯欣又是一个。
  他却冷笑起来:“我的女儿,我怎么做,需要你教训我么?你小子心气愈衰,再看不到当年的志向——后面的话也不用说了,自古以来,能被使者几句话说服的国君,都是心中早有悔意!”
  李伯欣脸色傲然:“我岂会怕么?”
  “纵然李伯父不怜惜月儿,可是玉河、不疑还有李伯母,乃至李氏族人,李伯父真的丝毫不在意吗?您这是拖着他们赴深渊。”傅北抬高了嗓音,“还有天下的百姓……”
  “您当年起兵反陈,横扫天下,誓要还百姓太平。可如今,难道都忘了么!”
  “傅北,你如今愈发学得冠冕堂皇起来了!”李伯欣将茶盏拂落于地,“当年要还天下太平是真的,如今不能忍受也是真的!”
  “一时有一时的心愿。莫非婴儿渴奶,一生便能只靠乳|汁求得满足么!”
  傅北情知,到了如此地步,李伯欣绝非自己三言两语能够说服。
  可是想到深宫里的越荷,想到如今她正受着何等煎熬……
  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多做些什么。
  “不提月儿。”越荷的来历是最大的秘密,不得到对方同意,自己不能贸然公开,何况手头也无证据,说出来只会被对方当成失心疯,“就说苏伯父罢。”
  “他也要你劝我么?”李伯欣嗤笑,“月儿的账我还没同他女儿算过。”
  苏修古与李伯欣早年曾是一对好友,后来夏朝建立,两人俱是功臣。为了防止文武结交、惹皇帝忌惮,便假意决裂,这些年也少有往来。
  但实则,心中仍有一份相惜之意。只是李月河之死,终究给他们的关系造成了些裂痕。
  ——兹事体大,苏合真绝不肯向父亲吐露。
  而苏修古虽然对女儿的性情品德有所了解,坚信另有内情,却无法以此来说服李伯欣。
  两人在朝堂之外,确实有好些年,不曾真正交谈过了。
  不止傅北。李伯欣如今的变化,也让苏修古,感受到了心惊。
 
 
第173章 江南水患   冥冥中有什么在斩断,她与此……
  为了避免皇帝猜忌, 苏修古与李伯欣“决裂”多年。
  然而这些年除了朝堂奏对,私下也无法往来。
  苏修古蓦然回首时,竟不知道曾经的挚友, 已被岁月篡改成了什么模样。
  他……没料到李伯欣会变得那么富于野心。
  甚至, 苏修古依然不相信李伯欣会造反,但他已经感受到了忧虑。
  他私下托过傅北,希望傅北能借着探病之名, 对李伯欣再行劝说。
  苏修古道:“圣上如今有通外洋之愿,与文臣间颇有矛盾。成国公在此事上, 却与圣上政见相合。苏某以为,或许可以此为凭,设法转圜矛盾,终能豁然开朗……”
  然而,苏修古所言中,核心的一点, 仍然是有一方要选择让步
  偏偏, 曾被李伯欣抚育多年的傅北, 却比谁都了解这位沙场老将, 骨子里的桀骜。
  傅北此刻虽然尽力劝说, 心中着实是有些绝望。
  他方才已经提起了苏修古所托转达之言, 李伯欣听了,只是好笑:
  “政见相合?倒是难得。不过, 我并不觉得自己该多么荣幸, 就此凑了上去!”他曾经和苏修古是朋友, 但如今并没有像对方惦念自己那般惦念他。
  “难道除了小皇帝要杀我,我便不想动他了么!”
  那一刻,这位鬓已星星的将军, 眉目竟有狰狞颜色:
  “姓傅的小子!苏修古之女害了我的女儿。你现在倒肯帮他传话——”他高声斥骂,“是否言不符实,已经做了缩头乌龟?!已经忘了家国仇恨么?!”
  “小侄自然不能释怀月儿之死。”
  傅北当面承受如此勃然之怒,却是言语肃然:“江氏天子于她有负,我永志不忘。”
  他亦有些怒发冲冠,激昂意气:
  “可现在难道只是一家的仇恨么?此乃天下之事!”
  “无论伯父是否愿意听,傅北之心,亦然如此。伯父或许瞧不起我忍辱,可是既然涉及了天下苍生,以我前陈皇子的身份,是否足以与伯父一叙?”
  李伯欣这才收了气势,正眼瞧他一回:“你讲。”
  “何为家仇,何为国恨?天下太平,是人心所望。”
  “纵然傅北是前朝皇族,也须得承认,当年傅氏皇族先负天下,以致战火连连、民不聊生。大定皇帝与伯父起义,实是救苍生于水火。即便我的亲族都亡于你们之手,事实也是如此。”
  “故而国仇一说,从来不立。我心中也从无所谓的光复愿景。”
  “世间道理大抵如此。正如现在的民心思定,谁敢举起战火,谁便是平民的仇寇!”
  “如今天下承平近三十年,百姓将将安居乐业,修养了些元气……”
  “傅北便是蒙受皇室再多猜忌,心中仍然珍爱此世太平。而伯父,作为太平的开创之人,却与天子因意气结仇,如今步步深陷。非只一家一姓之兴衰,祸将延天下。”
  “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李伯欣缓缓道,“你是想说,你并不是贪图安逸,做了江氏摇尾乞怜的看门狗。而是为了天下太平,愿意放弃仇恨么?”
  他嗤笑一声:“不是冒犯!我知道你就是这么想的!可你没法逼我也这么想!”
  “天生万种人物,万般性情。你与月儿是一流,将公义放在小情之前。偏偏我李伯欣,驰骋沙场四十余年,这辈子从来学不会的,就是低头!”
  他冷冷道:“你们都来劝我,却无人敢去劝江承光。说到底,仍是欺软怕硬。”
  朝臣们无法奢望天子让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便只好劝说将军,去剖心自证。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对这天下有莫大功勋的,分明是我李伯欣,而不是他江承光!凭什么,就得我去低这个头?凭什么他江氏天下的太平,自己不珍惜,倒要旁人来顾念?”
  “这个没道理的世道,我绝不能心服。我所应得的,旁人所欠了,我终要自己取来!”
  李伯欣胸口起伏,又归于平静。他摆了摆手:
  “姓傅的小子,你回去罢。我晓得你的性子,不指着你入这滩浑水。我也看不上你的身份来做招牌。哼,我瞧不起江承光,难道便瞧得起一团烂泥的前陈皇室么。”
  将军言语直白,兼有傲慢之色:
  “若将来我事成,你自可继续作为贤能,施展抱负。若我事败,你记得当年养育之恩,逢年过节祭奠月儿时,也给你李伯父洒一杯水酒,我在天上也心满意足了。”
  成国公天生是个疯子,这使他在沙场上无往不利。
  昔年大定皇帝尚可压制住他。大定皇帝一去,便是无人可制。
  如今,他竟然将自己的人生,也做了沙场,并且要拖着所有人豪赌入局。
  他根本不会顾惜……而他永不心服,永远要挣出自己的一条命!
  傅北知道自己无法劝服,李伯欣已然流露出送客之意,而他是不能在成国公府停留太久的。
  可是他转身之前,终究心有不甘,开口问道:
  “李伯父……当真还记得月儿吗?”
  李伯欣默然一瞬,道:“我那么好的大女儿,我自然是记得的。”
  然而,真正为李月河向苏合真报仇的那个人,是傅北而不是李伯欣。
  傅北不再多言,他转身离去,背上好似压着沉沉重担。
  李伯欣见他情状,心中忽然也微生恻隐。
  他真的,非常难得地想了想自己的大女儿,面貌似乎已经模糊了。
  只有一道女童的声音,明亮又快活:“爹爹!爹爹快看,我会骑马了!”
  月河倘若还活着,今年该二十九岁了。
  ……
  八月的雨,淅淅沥沥下。
  傅北回到府中,与金素对坐,寂然良久。
  金素打起精神来:“好在李夫人是表了态的,她愿意尽力劝说成国公。”
  虽然成国公的心意实难动摇,但他与李夫人少年结发,情分是不一般的。
  傅北握住她手,叹:“辛苦你了。”
  “无事。”金素应道,“蒙受您信任照顾,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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