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甜蜜桂花糖
时间:2021-06-10 09:58:59

  景宣四年时,沈禾入宫。当时距离云、贺生产,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但凭借着灵敏的嗅觉和处处留心,她多少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并且做出了猜想。
  现在,钟薇验证了这个猜想。
  皇帝为何想要补偿给云舒窈一个孩子,暂且不论。
  贺秋君这么多年来一言不发,默默隐忍,甚至将孩子拱手让人……
  她为的是什么呢?
  不就是因为,怕自己罪臣之女的出身,连累了大皇子的前程么!
  贺秋君是希望大皇子争的,偏偏云舒窈懦弱,只求平安。
  两人最近其实已经有矛盾了。如果能让大皇子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外传出去……
  那么,钟薇有把握,让贺、云二人,两败俱伤,最终由自己来安慰不幸的大皇子。
  但现在令钟薇犹豫的一点是,朝堂上的风向变得太快了。
  根据父亲最新传来的消息,她有些不确定,是要设法得到大皇子,还是做相反的事了。
  纵然掀翻洛微言是她亲手谋划,钟薇也早早洞悉了江承光对李月河的感情,但是为着贤德贵妃追封一事,成国公与皇帝愈发外显的冲突,却是她不曾预料到的。
  这样的情况下,牵一发而动全身。
  钟薇和她的父亲都是皇帝一派,而她很清楚近郊那支定军的威胁。
  设若李伯欣造反,为了利用江氏天下的人心,他必然不可能自己登基,而是要扶持江承光之子。三皇子有前陈血脉,朝野上下绝不会允许他继位。
  那么,李伯欣会选择的,一定是大皇子。
  也就是说,在帝将矛盾空前激化的现在,大皇子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对他父亲的威胁。同样,也是对皇帝一党的所有人,对钟优和钟薇的威胁。
  大皇子的存在便是对李伯欣的潜在鼓励——
  有江惟馨在,江承光便是可以被替代的。
  李伯欣会有这样一个靶子,可以推出来,糊弄着天下人。
  毕竟其它江氏皇族,终究不如大定皇帝之孙使人信服。
  该怎么做呢……钟薇想着。
  让他成为自己的孩子?或是彻底地毁了他,使大皇子失去继位的资格?
  钟薇微笑起来,她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
  尤其是她还没有动手,已经发现大皇子的一个致命把柄了。
  ——这一切,仅仅在她的一念之间。
 
 
第170章 谁无廉耻   江惟馨只是出神地望着。……
  钟薇, 或者说钟家,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
  七月中旬,皇帝将数十位大臣邀入宫中, 共同商谈西学之事。
  这也是近来的常态了。
  皇帝的主见不为朝臣接受, 想要争取支持,不得不亲自说服。
  他今天请来的,都是些清正有志气的臣子。虽也要做利益交换, 但在利益之外,同样关心着事情是否可为、对大夏有何影响。
  因此, 建章宫的气氛也是颇为热烈。
  众人讨论正酣,忽然有一学士笑道:“说来说去,还是有些道理不通。”
  “听闻圣上的藏书阁中有许多西洋志的,不知能否带臣等一观,也多增添些了解?”
  大夏虽与西洋通商,寻常人对外夷至多能说上两件新鲜事儿, 却也不知他们的具体国力如何。
  皇帝欣然:“说得正是。此乃做学问的态度, 朕如何能不许呢?”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 与皇帝一道, 往宫中的藏书阁去。
  藏书阁在安庆宫旁, 有许多珍稀的典籍、大儒批注、石碑等。
  大定帝时, 皇子们曾经在此读书。而到江承光登基,他拢共没几个长成的儿子, 藏书阁便多是他自用了。
  还有些御前讲读学士, 因为要解答皇帝疑惑, 又常在宫里走动,也会积极去往藏书阁读书学习。
  读书人么,总是不放过任何接触珍贵孤本的机会。
  张涯便是一例了。
  皇帝和大臣们是私下闲谈, 没让内监伺候。出来后更是兴致颇好,与一个刑部的堂主事相谈正欢,让旁人插不进话来。
  那堂主事的官位不高,但却是钟右相的门下弟子。
  他的亲近,多少也能代表钟相态度的软化,江承光自然格外重视。
  一路行至藏书阁,宫人连忙跪拜,更有要进去通报的。
  皇帝在臣子面前,自然端着样子:“免了。”又微笑询问:“什么人在里面?”
  宫人答:“一大早张讲读便来抄书了。午后大皇子亦来了。现在他们在里头。”
  张涯勤奋好读,皇帝是知道的,也深为满意。但大皇子却出乎他的意料。
  江承光难得起了兴致:“是么?惟馨来藏书阁勤么?都读什么书?”
  “大皇子两三日来一次,都是读完书来归还了才借的。今日还回来的是《陈论》,之前借的是《传习录》。”
  皇帝笑道:“《传习录》?他这年纪,哪里看得懂。想来是要去找张讲读请教的。”
  《传习录》是心学典籍,对大皇子而言,的确太过高深。
  《陈论》倒是本朝初年一位大儒的文章集子,因亲历了陈朝灭亡,遂著多文,欲以探讨,让后人警醒。如今史官们对陈朝史的修订,离完成还差着许多。
  宫中却搜集了不少资料。
  想要了解前朝的兴衰,也只能看这些零零散散的文章。
  皇帝没有评价《陈论》,但臣子们看得出他眉眼柔和了些。
  “不必通报。”江承光沉吟片刻,笑道,“我们进去瞧瞧,惟馨是不是在同张涯请教。”
  臣子们自是拱手称是,随江承光而入。
  ……
  藏书阁内里曲折,高高立起的书架,堆放着积年的智慧。
  尽管匠人在设计时便努力做了采光,但是高大的书架以及过大的内室,仍然使得许多地方,显得暗而安静。
  张涯便倚在书架上睡着了。
  他得到皇帝的信任重用,实在很兴奋,虽然大皇子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困扰。但是,能够出入藏书阁,是天下读书人都期盼着的。
  张涯前夜才将匆匆抄录回去的那本大部头咀嚼再三,天一亮又奔入宫中抄书。
  饿了便揣着怀里的饼啃两口,倒也不觉得难熬。
  只是实在疲惫,才抵着书架睡了,梦里犹然有书卷香气。
  江惟馨站在门口,见到这一幕。
  他打发走了服侍的人,脱了鞋悄悄过去,坐在了书架边的木板上,仰头看着张涯。
  青色的官袍被走动间的微风带动,拍过他的脸颊。
  江惟馨只是有些出神地看着。
  他将那位大儒的《陈论》读了许多遍,并不能真正理解。这使江惟馨感到沮丧。这是他能够了解到前陈、了解张涯的最好方式,可他不够聪明。
  但张涯却能懂他。他话中有种平和鼓舞的力量。
  我的母亲是罪臣之女。云娘娘不是我的生母,贺贵姬才是。
  前陈的士人,在许多人的口中,同样是背负着“罪债”的。
  他从小到大,听过很多轻蔑提起理妃的声音。只不过,随着那个前陈女子做了理妃,那些声音渐渐地没了。江惟馨觉得,理妃是很有本事的人。
  张涯也一样,张涯能做的那么好。
  他本来也该是世家公子,如今受着敌视防备,还能潜心苦读,十六岁便中了进士……
  他真好。可惜我做不到。
  江惟馨近来心中总是很乱,但对着母亲——无论是养母还是生母,都难以张开口。
  只能逃入藏书阁,从书籍中寻找慰藉。而他总在这里见到抄书的张涯。
  原先只是仰慕对方的光风霁月、才学风度,渴望多加亲近,如今更有一种深深的羡慕。
  羡慕他能从“罪”中走出来。
  而自己没有那样的本领。
  江惟馨没有朋友,没有同龄的兄弟。
  父亲也不大喜欢他,母亲近来更是心事重重。他外表再温柔谦逊,内里却觉得孤独。
  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心事。
  自从张涯那日开解了他,江惟馨便格外想和这个年轻人待在一起。
  他心中有一种淡淡的依恋,是从父亲那里长久缺失的。
  他希望和张涯待在一起,希望对方安慰照顾他,像个兄长一样为他引路。
  要做什么都行。
  ……
  张涯的眉头忽然动了动。
  江惟馨脸露期待,又慌张地要穿鞋、要爬起来。
  张涯已睁开眼,稍稍有些叹息:“大皇子怎么坐在这里?”
  说着,便拉了他一把,但动作很快。
  他只寒暄了两句,便打算走开,似是刻意避嫌。
  或许无人的空间给了江惟馨勇气,他竟然扯住了张涯的袖子:“讲读是要躲避我吗?”
  他眼圈儿有些发红:“我知道自己惹人厌烦。可是张讲读的《王叔柔批注传习录》分明读到第三卷 ,听闻后面的尽数被我借走,明明我就在跟前,却也不愿询问一声……” 
  “则敏兄,我已知错了。我不该拿着宫闱的事烦你,你本不能沾染——”
  “大皇子不是很聪明么。”张涯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少年,终究还是有些心软,揉了揉他的脑袋,“您既然知道事不可为……”
  皇帝选婿之意,在彻底敲定前,自然不可能告知张涯。
  只暗示过,或许会给他指婚。
  张涯只能知道,当今天子看重他,想要抬举前陈士人。
  身系前陈士人之命,张涯更是万分谨慎,不敢大意。
  他紧紧跟随皇帝的步伐,甚至在那样危险的局面,冒着得罪成国公的风险,为的只是代表前陈向皇帝投诚。
  不能让自己毁了那么多人的努力,张涯始终坚信这点。
  可是,既然要忠于天子,那必然不能再与皇子过多亲近。
  当今景宣帝春秋正盛,且并无立太子之意。
  张涯既然决心——也必须做帝党,那他就不能和大皇子保持点头之交以上的关系。
  偶尔交流请教学问不算什么,但若建立起亲密的关系,前陈好不容易得到的信任便要被毁去了。皇帝会怀疑他们两头下注……
  张涯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大皇子确是稚子,待他一片诚心。张涯想起幼弟,心中总有些柔软。
  这使他在大皇子扑入怀中啜泣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
  “则敏兄……”江惟馨低低啜泣,“我知错了,请以后不要不理会我。”
  张涯默了片刻,道:“好。等你往后大了,学问精进,说不得我也要请教你呢。”
  江惟馨破涕而笑。
  藏书阁内的气氛,一时间如此温馨。
  可是,站在两排书架后面的江承光,脸色却格外铁青。
  他甚至都没办法,去看臣子们低头躲闪的目光。
  眼前晃动着的,只有大皇子扯着张涯衣角,大皇子依恋万分地望着张涯,大皇子靠在张涯怀里……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简直耻辱!简直丢人!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撞破!
  皇室不是不可以有……那种癖好,但也不该放到台面上来!
  更不该是个这么小的孩子,脑子里乌七八糟,居然想到了这种事情!
  ——甚至,还被这么多的臣子,一起看到了。
  皇帝如今是想遮掩都难。
  就算这些人识趣缄口,可今日后,他会永远记得,大皇子的丢人事被自己和臣子一同撞破了。
  更何况,张涯不是别人,还是他看好给大公主的夫婿!
  做弟弟的竟然看上姐姐的未来夫婿,何其荒唐啊!
  张涯又是那样一副温柔忍让的态度,他想做什么?
  江承光心头的邪火,越烧越烈。
  他根本不愿意走进去,呵斥两个不知廉耻、当着圣贤书腻歪的少年分开。而皇帝的尊严也使他没办法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去严厉发作此事。太丢人了!
  江承光只是一拂袖子,脸带怒气,大步走出了藏书阁。
  身后跟着数十名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大臣,俱是如蒙大赦。
  那刑部堂主事的嘴角却微微弯了弯,又很快消失不见。
  而侍奉的宫人们,方才守在在外面,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能一边追一边问:“圣上!圣上您怎了……”
  藏书阁内。
  听到宫人的话,大皇子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张涯的脸色,却是忽然凝滞住,随即变得一片雪白!
 
 
第171章 分桃是谣   只盼有些人不要贪心不足。……
  江承光遣散了朝臣, 一路含怒,到了仙都宫。
  谨贵嫔连忙相迎,便见皇帝脸色铁青, 勃然呵斥道:“你教的好儿子!”
  云舒窈惊惶万分, 连忙跪下:
  “臣妾不知何罪,但请圣上明示。惟馨他素来懂事……”
  “懂事?”江承光冷笑道,“就怕他年纪太小, 却已懂了不该懂的事!”
  他不再同云舒窈解释,只问:“人都带来了么?”
  “都带来了, 应当很快就到。”内监答话。
  江承光便平复呼吸,等着大皇子和张涯被领过来。
  他不能当着朝臣的面处置孽子,却也不能容许两人继续亲密,早吩咐赵忠福将他们领了过来。
  室内一片死寂。
  云舒窈惶惶不安,几乎想要跪下求情。
  而大皇子和张涯,终是被领进来了。
  大皇子面上还有几分不晓事的茫然害怕, 张涯却是一进来便跪下叩头:“圣上容禀!”
  他声音颤抖:“臣……实无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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