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甜蜜桂花糖
时间:2021-06-10 09:58:59

  不然,她要如何面对野心外露的父亲,又要如何面对意欲诛杀她全族的丈夫?
  纵然江承光再渴望李月河能活下来,他都清楚知道,这是两人间的死结。届时,月河会遭遇怎样的失望和打击,又会选择怎样的结局……
  他不敢想下去了。
  幸好,如今承担“李贵妃”命运的是李玉河。
  幸好,他的身边还有越荷。
  ……
  朝堂上的议论自然也传到了后宫。
  虽是对亡者的追封,但也引起了许多瞩目。
  贤德贵妃乃小李贵妃亲姐,据闻在世之时并不如妹妹得宠,但如今皇帝对待她的态度,多少可以窥见些对待李玉河的风向。
  毕竟李玉河这一年来,已经不大有宠爱了。
  她如今能与宁妃别风头,一是理妃亲近,二是宫外的李家得力。
  皇帝近来待李家态度之微妙,有眼可见。是否追封贤德贵妃,便是明确的信号。
  到目前为止,皇帝已将请封驳回两次。
  双方的角力尚未停止。
  后宫中人多半不关心已死的贤德贵妃,毕竟见过她的嫔妃也不多了。反而洛微言屏风埋毒的心计,使不少妃嫔心中暗惊,随即又一拥而上,要痛打落水狗。
  在宁妃的牵头下,洛微言更多罪证被翻了出来。
  逼迫丁修仪自尽、疯马伤人事件,在思贵妃生前多次毒害她……
  这些罪名,不论是否确凿,都有边边角角的证据,指向了洛微言。
  单单毒害贤德贵妃一桩,已经判了洛微言死刑。更何况还有新的罪行,被源源不断翻出来。
  洛微言在不久前被赐了白绫。
  剩下的罪名,乃至皇帝的怒意,都向着洛氏倾去。
  更何况还有朝堂上的文武之争,成国公与皇帝的争斗,这些加在一起,足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人都卷在里面,不得逃脱。
  连越荷都没有料到,会产生这样的连锁反应。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去为仇人身死释然,也难去思索江承光两世态度的背后,还有苏合真究竟替谁背了罪……长信宫成了越荷常常去的地方。
  她与玉河一起等待着不断传来的消息。
  “我觉得姐姐应该做皇后,她值得后位。”玉河曾私下对她说,“可是,不该是由父亲来逼迫,况且我觉得,父亲并不是在为姐姐考虑……”
  她在短短一两年内,迅速地成熟起来,却在幼玉面前装得若无其实。
  越荷心中也是十分不安。
  玉河是在景宣六年入宫,伴在父母身边,是四五年前的事。
  而自己大定十七年便入了太子府,算来……
  她其实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父亲了。
  做李贵妃时,尚能偶尔与身为命妇的母亲相见,但总也交谈不了多久。对于父亲,他留在越荷心中的,始终是那个豪迈将领、意气风发的形象。
  她与父亲相处不多,但父亲也教导过她忠君爱国。
  虽则父女交心的时刻罕见,但李月河的经历性情,也深受父亲的影响——
  是他选择追随大定弃官造反,使李月河生于逃亡路上,少女时代又常常四处躲避,弓马颇为娴熟。乃至后来出嫁,也是因为这一点被大定帝看重。
  与李月河感情更为深厚的是母亲,但她绝大多数的人生经历,却是在父亲那里奠定的。
  她的坚毅果敢,她的开朗豁达,甚至她的朋友……
  苏相与成国公早年交好,才有了李月河与苏合真的手帕交。
  傅北是大定帝丢给成国公抚养,又是这位成国公亲自开口,李月河才能与傅北来往。
  桩桩件件,加上父亲的不世功勋,李月河素来是景仰着李伯欣的。
  可……
  现在的她已不是孩子了。
  哪怕是作为李月河的时候,在与江承光最为情浓的日子里,她都已经开始察觉,丈夫与父亲之间的那道裂痕。只是当时或许尚轻,如今却愈发难以弥补。
  越荷已十多年未能见到生父。
  十多年的时间,足以让小童长成翩翩少女,也足以将一个人改变得彻底,更何况哪怕十多年前,她虽敬爱父亲,却从未与对方真正亲密。
  越荷站在自己的角度,很难揣测出,父亲究竟是怎样想的。
  他与大定皇帝的情谊不假,与今上间的裂痕……
  也是真的。
  但是,若不论心迹,不论起因,如今的局势,实在已将双方推到两端。
  其实皇帝去年末便有动作了,将永平伯梁畏一家调入京中,并使其担任京城防务之职。
  这是在防备谁,不言而喻。
  ——李伯欣作为本朝军神,在军队中的影响极深。而使其在朝堂上地位空前抬高的,是驻扎在京城近郊的一支军队,“定军”。
  定军前身,乃是大定皇帝的亲卫营。后来大定帝退居幕后,开始磨砺太子,定军没有交到太子手中,反而是给了成国公李伯欣掌管。
  其均为精锐,披甲善战,有六万之众,号十万。
  若说对这支军队影响最深的两个人,那无疑便是大定帝与成国公了。
  江承光作为大定帝之子,并未继承多少遗泽。
  定军乃是拱卫京城之军,与前朝的禁军地位相似。这便是京城一带最为强盛的军事力量。哪怕近年来也有换防,但无疑是压在江承光心上的一块石头。
  谁都会担心,哪日李伯欣一怒,定军直袭京城……
  那便是血雨腥风了。便是各地有再多的勤王军队,也赶不及。
  这算是大定帝时期留下的隐患。
  大定皇帝死得突然,他本人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因急病去世,很多事情根本没有布置交代好。他在的时候,能够压制住李伯欣,使其即使在京郊握有强军,也不敢擅动。
  但是江承光的手,始终没能伸进这支军队。
  他也是有过机会的,也是想过办法的,但是近年来双方关系愈发恶化……
  去年,皇帝找到机会,将执掌京城防务的将领撤职,改令忠心耿耿的永平伯进京防卫,便是他这一方的胜利了。京城防卫,防的就是定军!
  说来,本朝大军开拔,需持有虎符。虎符由禁中保管,开拔前夕,皇帝将一半赐予将军。
  但是,定军所专属的虎符……
  有一半,始终捏在李伯欣手里。
  这是大定帝为表亲近信任,赐给他,并发话说留在成国公手里的。近年来江承光也想过许多办法,始终没能逼迫李伯欣交出那半块虎符。
  虎符便是天然合法的调令,按理说是可以代表皇帝的意志……
  眼下,江承光虽然夺得了京城防务之职,但勋贵、武官抱团本就以成国公为首。
  总兵之下,有多少人是亲近李伯欣的!
  纵然过了这些年,也无法全部罢黜。更何况他手里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填。
  而京中的勋贵之家,多有上百家丁,同样是隐患……
  一旦生乱,若事能拖至半月,则皇帝当胜。
  若事情只在两三日间,则成国公的胜算也大!
  思及这些,越荷的心便紧紧攥在了一起。
  固然,一开始的李伯欣未必有那样大的野心,他也想过匡扶君王。
  一开始的江承光也未必恨李伯欣到除之而后快,他初入军中时,成国公是教导过他的。更何况当年大定皇帝对太子不满,反而性格豪放的成国公,不吝于几句夸奖。
  大定皇帝是希望他们能够君臣相得的。
  不然他不会一手促成李月河嫁入太子府。
  而李伯欣曾经也是愿意尝试妥协的。
  不然他不会同意送出自己的第二个女儿,他看着长大的玉河。
  可惜,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无论是谁先起的防备,先有的警惕,或是先生的恶意……
  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是输赢,只是谁能够从这个漩涡中,全身而退。
 
 
第168章 太平怎定   帝王之爱便是迫使其它人向她……
  越荷前世不愿细想, 父亲与丈夫间的矛盾。
  毕竟当时,也没有到那个地步。
  如今却常常在夜里,因噩梦惊醒。
  皇帝就睡在她身旁。
  上过战场的人睡眠都浅, 他醒来便将越荷搂到怀里, 哄道:“怎么了?别怕别怕,朕在这里。”可越荷大睁着一双眼睛看他。
  她似乎有些被他吓到,往后缩了缩。
  江承光怎会知道, 自己在她的噩梦里,刚刚摘下了她生父的头颅。
  他又温声道:“做噩梦了么?明日叫医女给你开些安神的药, 或是请青云观的女冠来为你解梦也好……阿越。”
  “有什么事情,不要总是闷在心里。否则朕要怎样宽慰你呢?”
  他待越荷,倒是比从前更好了。
  洛微言那番声嘶力竭的诅咒,不是没有给江承光带来震动。
  他也苦思过。感情身在局中时,总是难以理清。
  但是江承光会尝试着去想,倘若越荷在生喜鹊儿时没了……
  他于是知道了:这是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
  比起失去李月河时, 江承光已年长了些, 也更为成熟。月河的死使他接受了自己一部分的失败, 接受了自己永远不可能是个完美无缺的帝王。
  如果在乎越荷, 那么就保护好她, 不要失去她。
  感情将来总会慢慢看清, 他无法承受再一次的失去。
  江承光想,原先他怀着莫名的期待, 盼着越荷成为“理贵妃”的那天。
  理贵妃, 李贵妃。自欺欺人, 别无办法。
  可现在么,他想要将动作加紧,想要快些将她推上那个位置。
  如果说妃位不足以让后宫众人看清他对越荷的心意, 那么贵妃之位一定可以。
  帝王之爱从来不是隐藏,而是迫使所有人对着她低头。
  当年的李月河,并非是死于他的爱,而是他的爱而逃避、刻意忽视……
  他不会让越荷重蹈覆辙。
  有时候,江承光会有些奇特的念头。如荷叶上的露珠般,滚来滚去,又跌入水面,了无踪迹。他总是想——
  自己当真,是将越荷作为李月河的“替身”么?
  也不是很对。
  说到底,他始终没有弄清,自己为何会爱上李月河。
  究竟是李月河身上的什么吸引了他?抑或是她的存在本身?当年发觉心中的情感后,江承光曾经数夜辗转反侧,剖析乃至谴责自己,却无法弄清这种感情的根源。
  越荷并不那么像李月河。
  不像他记忆里最鲜明、最生动的那个李月河。
  李月河明快开朗,纵然中人之姿,也引得无数目光追随。
  越荷沉静端庄,虽拥有光耀般的美貌,却并不那么令人注意。
  她们相似的或许是焦骨牡丹般的刚强骄傲。
  但他心中的越荷更像一朵荷花,清幽而孤寂,远避尘世……
  她并不像李月河,江承光就此下了定论。
  可是,他在乎她。
  ……
  更多的夜里,当越荷从睡梦中惊醒。
  皇帝并不躺在她的身边。
  于是,她反而能独自平复呼吸,翻来覆去地想着那些折磨她的人事。
  在让洛微言付出代价后,或许她已对前世有了一定程度的释怀。更何况,如今的事情更为紧要。
  越荷一直在想,事情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
  其实这并没有那么重要。
  帝王与将领之间,必然存在猜疑,只不过有时双方能默契,能克制忍让。
  但一旦有一方的天平失衡——
  由谁开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保的本能,将会使他们无法结束这场决斗。
  或许最开始谁都没盼着你死我活,但是已经容不得他们了。
  而将帝将之争放在整个朝堂,乃至天下的背景里考量。
  越荷的呼吸一滞。
  她所受到的教育、她的性格,使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成为“乱臣贼子”。
  双方的争斗一旦扩大,受殃的无疑是天下百姓。
  前朝末年天下分裂,战火连绵的时代,李月河是亲身经历过的,而她也曾无数次为自己的父亲、为大定皇帝和江承光平息了战乱……
  感到自豪。
  她亲身经历过战乱离别之苦,目睹过百姓流离失所的哭嚎,也见证过战场的残酷。
  这一切分明已经远离,它们不该再次发生!
  何况,江氏天下已三十年了,多少人念着皇室恩德!
  而皇帝的身份,使江承光天然具有道德优势。
  他只要不是太过昏庸,昏庸到本身的存在便是对于天下人的戕害……
  那么,哪怕最初李伯欣是受到迫害的一方,一旦他领兵反抗,便会沦为天下公敌。
  更何况,以越荷对父亲的了解,他在其中,未必那么无辜。
  李伯欣有志向,有野心。
  先帝在的时候,他的志向不过是封国公、做名震天下的将军。但是江承光登基后,也许认为这位看着长大的皇子才能平庸,李伯欣的想法已然在改变……
  而江承光又是多疑谨慎、看重皇权的人。
  他暗藏尖锐的反应,无疑也让勋贵们产生了不安全感。
  造成这样的局面,没有谁是无辜的。双方都有杀意,利刃亮出便不能收回。
  可倘若让朝臣、让学子、让天下庶民来选,他们绝对想要稳定,想要李伯欣在第一时刻被镇压。这未必是公平的,然而与天下相比……
  不能怪别人做出这样的取舍,成国公的处境太危险了。
  眼下,就如一根细线,悬在两人之间。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断开。
  或许只有一方的果断后退,忍着对方的怀疑和刺探,不断展示诚意,甚至任由自己被剥去利爪、遍体鳞伤……才能勉强有个体面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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