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甜蜜桂花糖
时间:2021-06-10 09:58:59

  江承光哈哈一笑,也不说什么了。便见霍妩自斟了满满一杯,向众人道:“修媛才高,这出处本宫是不知道的。先干为敬。”语毕亦是喝了个干净,皇帝不由叫好。
  昭仪都已喝了,旁人还敢推脱么?众人暗叹,这薛修媛还真是个书呆!便闻钟薇温婉道:“无怡神于暇景,惟属意于新诗——徐陵的《玉台新咏序》。不知我说的可对么?”
  微言笑一笑:“自然是对的。”又面向众人,“姐妹们别想着胡乱混过去,都老实些领罚。”自然又是一阵笑声。
  越荷饮了,见金羽握着杯盏迟疑,问道:“修容饮是不饮?”金羽才如梦初醒一般,犹豫片刻笑道:“当然要饮!我可不晓得这个。”一面仰脖吃了干净。
  穆长使“哎呦”一声笑了起来:“怎么才女金修容都不知道呢?”一时引来了众人目光。
  金羽意态闲闲地理了理鬓角,横她一眼:“我就不知道怎么了?”才女二字叫她面上有些臊了,可嘴里却是轻哼一声,“才女便需得读过所有的书?需知学海无涯,又有谁能读尽天下书?就算读成了,也未必是才女,说不得便是个书呆——再说我何时自称过才女?”
  众人一愣,俱是笑了起来。江承光击掌赞道:“羽儿谦逊,实堪为众人楷模。何况羽儿‘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坦率过人,朕心甚喜。”
  金羽似羞似喜瞅他一眼,又为自个儿斟上一盏。素手纤纤,皓腕霜雪。
  酒席重新开始,那托盘又在流觞曲水中行进。这次停下倒没花多长时间,第二个轮到掣签的乃是云婕妤。她缓缓饮了酒,面上漾开桃花般的红晕,挑了只木签取出来,轻声念道:
  “兰庭动幽气,竹室生虚白——庭前有竹林或兰花之人饮三分。”
  她清浅一笑:“这样的签子——那嫔妾先却之不恭了,好在只要吃三分。”又重新取了一杯吃了三分。她殿前开的兰花,确是极美的。
  江承光笑道:“有些意思了。”这签可比头回的有趣,他环顾众人,“不知还有何人出来领罚?”
  薛修媛叹口气起了身,拱一拱手:“嫔妾领罚。”亦是唇边含下三分清酒。
  众人不觉莞尔,霍妩更笑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瞧她刚才一道签,为难了我们多少人,现下只饮三分还是便宜了她!”都催促着薛修媛快喝。庭前竹,正是她的听雪阁。
  薛修媛喝罢,忙丢了酒盏,面色泛红。众人笑过一阵,纷纷对接下来一签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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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跟着的两签倒都是有趣的。
  金羽掣着了“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来迟者罚三杯”,众人嬉闹着灌了来迟的江承光,又闹着要找出这位“心思聪明灵巧”的妹妹,微言怎样笑骂也拦不住。乱哄哄你猜我我猜你,气氛甚是热络。而玉河掣着的则是“乘肥马,衣轻裘——衣服鲜好与善骑马者饮一杯”。
  善骑者还好认,越荷、贺芳仪、霍妩都是被推举出来,衣服鲜好却是各说各有理的事,一时之间分辨得热热闹闹,最后大半在座妃嫔都不得不吃了这一盏酒。
  “该我了呢。”洛微言好容易制住笑闹的众人,饮了清酒方读出自个儿抽到的木签。她道: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将军之后满饮一杯。”
  大夏开国未久,文武仍是并重。此签想来就有敬武之意。
  在座的武将之女也无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笑嘻嘻起来要饮,有的还故作豪迈慨然之态——军士保卫家国,本当尊敬!
  眼见着玉河、霍妩与金羽纷纷起身,越荷犹豫一瞬,终是执盏而起,饮下一杯。不少窥刺的目光落在身上,她也恍若不觉。下一刻,汪嫔尖利的嗓音响起:
  “哟哟哟,倒忘了理修仪也是将军之后呢?”
 
 
第64章 美人何在   虞兮虞兮奈若何。剑舞美人饮……
  汪嫔这副嘴脸着实叫人不喜, 没得搅合了宴会的好心情。
  江承光不由蹙眉。已见越荷骤然神色冰冷:
  “汪嫔姐姐,我敬你比我年长,叫你一声‘姐姐’。可是这样我便由得你大放厥词么?”
  她望向盏中残酒, 神色不明, 倏而一叹:“莫非‘忠义将军’不是圣上赐下的名号么?”
  “汪嫔你又何必多嘴。”玉河见江承光神色不豫,连忙抢先呵斥道,“大好的时候, 何必出来扰人兴致?理修仪乃是忠义将军嫡亲孙女,圣上亲自裁断, 绝无质疑之处。”
  又面向皇帝娇憨求情道:“臣妾没管束好宫里人,圣上罚罢,臣妾受着。”
  江承光面色稍霁,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头,亲昵道:“你以为朕不会罚么?”又转向汪嫔,冷声道, “这样不懂规矩, 又何必出来招摇!”
  汪嫔吓得连忙伏地请罪。
  霍妩嗤笑一声:“真是没规矩。堂堂正五品的修仪要被一个小小的嫔嘲弄?理修仪你也不用顾忌她的资历了, 像这样没脸没皮的人, 说什么都嫌不够呢。”却也暗嘲越荷软弱。
  越荷未语。她并不想将精力放在无谓的争执上, 可是, 汪嫔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于她,嘴里还永远是“前陈遗民”这一条罪状。
  旁人投注来的怜悯目光, 越荷不会感受不到。
  那同时也是一种排斥, 将她作为“前陈遗民”与所有的“大夏子民”排斥开来。越荷清楚, 她能够以此身份进阶,却不能以此身份处事,否则终归失道寡助。
  她心下不由微恻, 也无怪乎慧贵嫔那样避世了。纵然旁人没有敌意,光是异样排斥的目光,就够让人难受了罢?自己,到底不是真的越荷,对前朝将军后裔的身份认同感不强,因此才能注意敏锐,思虑利弊。假若她如阿椒一般冲动,只怕……
  想到这里,越荷就忍不住去看楚怀兰。只见她垂首沉思,与往日之态大异,不由暗暗纳闷。正想着,阿椒抬起头里,勉力冲她笑了笑,眼圈儿有些发红。
  从来爆碳脾气的阿椒,亦是被伤得狠了。越荷心下怜惜,赶忙让姚黄过去递话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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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心情自然要紧,汪嫔讷讷地住了口再不敢多言。酒席又重新热闹起来。
  下一支签却是由贺芳仪抽出,她饮罢交与宫人念。那签上写的乃是: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自认者饮。”
  妃嫔一时哄堂而笑,江承光也笑骂了好几句“胡闹”。哪个促狭的小妮子写下这样香艳的签令?难怪贺芳仪不肯念了!
  霍妩懒洋洋笑:“不晓得谁这样淘气,写了这一支出来?”妩媚的桃花眼一瞧皇帝,曼声道,“莫非圣上觉得有人敢不饮么?”
  说着嗤笑一声,自行饮下了手中满满一盏。开席以来她饮的算是最多的,此刻却还不显醉意。
  江承光笑着摇头,不以为意。又见妃嫔们一一举起酒盏,向他一拜饮下,心中不由满足。越荷即便是心头稍感不适,也只得随众饮了这一盏。
  她一边心下暗自摇头,一面想着,霍妩说得对,又有哪个人敢承认,自己并不心悦于这位君王呢?
  余光瞥见金羽双手绞在一起,却端坐不动。越荷不由一惊。正想要催她一句,已有人注意到了这边。李玉河凤眼圆睁,直直道:“修容,你怎的不饮?”
  众人纷纷望来,不由心下大异。都想起那日金家姐妹在殿前的话语,这金羽本是不肯入宫的,心中若没有圣上也是可能——然而她怎会有这样大的胆子!
  她若有赴死之胆,早在当日便能拒不入宫,何必要……
  “羽儿为何不饮?”江承光执着自己的酒盏,面上仍带着笑如春风,却禁不住令人心头发寒。
  众人心头一颤,顾盼方才还微微绯红的面色顿失血色,只是无人留心!却见金羽不慌不忙,手握杯盏起身,朗朗笑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羽儿的心意,圣上难道不知?”
  心中恋慕着一位郎君,他却并不知晓我的情意。方才饮酒的妃嫔全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恋慕”之心,而金羽却独独大胆指出,自己的心思皇帝必然知晓。
  如此看来,倒是旁人理解错了这签子的意思!
  江承光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指着金羽说不出话来:
  “羽儿、羽儿……好个古灵精,促狭鬼!”
  明白过来的妃嫔也有忍不住噗嗤的,也有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惭愧或愤恨的。无论如何,面上总是跟着哄笑一场。越荷却思量着,金羽能得江承光宠爱,果然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观她于情意上看得颇淡,性子又刚,不愿低头,便婉转地让皇帝自己思量。不但显露了自己的聪慧过人,又免于承认“心悦于君”,反而让皇帝自己去猜。如此聪明机变,灵巧妙思,却是自己多有不及之处。越荷也不由叹服。
  而在无人留心之处,顾盼面露一丝苦笑。金羽,这样的聪敏,不肯交出自己的心,还迷得圣上这样看重?而自己……万般柔情,又是否为真呢?
  不觉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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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盘于玉带上一路流淌,已经是流过的第九趟了。抽过签的妃嫔当然是心满意足,没抽过的却还巴巴望着。而这一回,总算是停在了越荷面前。越荷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饮过酒。
  方才掣出一只木签,翻转过来。堪堪要念出口,面上不觉一黯。
  “越姐姐,上头写的是什么?”楚怀兰性子急,早忍不住开口问道。
  越荷心中怅然,并不回答,只是念道:
  “虞兮虞兮奈若何。
  ——剑舞美人饮两盏。”
  江承光闻言,不由就去找聂轲的身影:“聂贵人呢?”
  微言温婉回道:“贵人今日托人说了身子不适,未能过来同乐……贵人亲手酿制的桑落酒,已经摆在诸位的面前了。”
  江承光笑了笑:“那便一人替她吃一口,都尝尝这桑落罢。”神色却转淡,“当真好酒。”
  越荷心中一叹。
  其实,聂轲已经很少出席妃嫔聚会的场合。
  自从金素出家,金羽入宫,深厌金羽的聂轲认为她实在对不起素素,可是两人几番冲突,都让皇帝给严厉呵斥。眼看着金羽春风得意,聂轲又怎会愿意面对那张和挚友一模一样,却分明是两个人的面容呢?这件事,就是越荷再劝她也无用。
  其实在越荷看来,金羽身上不乏可取之处。只是为人有时偏于自私,不肯顾忌旁人。但想到金素与聂轲的真挚感情,越荷又能说些什么呢?
  目光移向手中的木签。“剑舞美人”,一看便知是金素对好友的揶揄。那时候的金素风光无限,婉丽的面容上总带着笑意。
  这酒席从一年前开始置办,中间有不少签子,还是素素写下的罢?
  那时候——那时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满以为自己会参加这场酒宴的。
  纵然已过去了许久,有些事情,依然会在身边留有刻印。就如同手上这支,明显是金素所写的签子。而那签筒里签子再多,也不会有金羽的妙思。
  洛微言正在向皇帝请罪,言说自己忘记了将签子择选一遍。其实不过是因为提起了金素,败了皇帝的兴致,只是无人敢明说罢了。越荷瞅一眼金羽,心道,前头她答得再妙,因为这一支木签,皇帝念起了金素,一时间定然要不想见她了。
  金羽慢慢吃了一口聂轲所酿的桑落,听人家称赞着“清且香醇,入口绵甜,回味悠远”,自己却只觉得辛辣。
  又一次,她觉得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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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虽神色转淡,但有花朵般的妃嫔们哄着劝酒,终究好了不少。仍是宴饮为乐。
  酒席后半段,抽着的大多是中规中矩的木签,也少有先头的意趣。说到底,有趣的签子终究是难寻的。任你挖空心思,想出来的东西没准儿前人早已玩遍。
  越荷所写的“四海之内,皆为兄弟——任劝十分”亦是被钟薇给抽了出来,她含笑敬过皇帝。因着身怀有孕,她今日喝的是些甜果酒。
  “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掌宫务之人自斟三杯。”
  沈贵姬手上的签子一念出,她还没说什么,早有人拍掌笑道:“好极好极!素日都是姐姐们约束着我们,现下总算该你们吃酒!”一面又推举李贵妃、霍昭仪、章贵嫔、沈贵姬四人出来。
  玉河笑着一句“本宫可没接手过几日宫务”,吃了一盏便含混过去。沈贵姬亦是说她不过是个打下手的,吃了两盏便不肯吃了。霍昭仪倒是爽快,命人拿了三个小盏统统倒满,唬得江承光连道“别喝了”。她却毫不领情,纵情之下三盏下肚。
  江承光见了,又好气又好笑:“这样能喝,下回叫人给你拿个大海碗来!”
  霍妩听得耳热,笑道:“择日不如撞日。”
  江承光摇头笑叹道:“果然是醉了!”一面让宫人扶着霍妩歇去,“今日昭仪怕是吃酒最多的人了!也难为她撑到现在。”气氛热烈之至。
  冯韫玉乍着胆子软语笑道:“昭仪娘娘素日那般高华,今日好容易合力放倒,嫔妾们也是努了力的!”
  江承光大笑:“是!今儿所有的酒签看着都像是在为难妩儿!”示意冯韫玉与他共饮一盏。
  另一头章贵嫔那儿却吵嚷起来,楚怀兰的嗓门最大:
  “圣上您给评评理!章贵嫔说她醉了,就是不肯吃酒呢。”
  她素是个心思单纯之人,虽见洛微言为难过越荷,可也以为不过是误会的缘故。待这位贵嫔仍有不少好感。越荷待她如妹妹般照拂,内里的诸般计较却不会细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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