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鹿溪恨的牙根痒痒:“他倒是拿起乔来了。”甭看她平时不着四六的,整起人来歪点子也不少,她摆了一张欺男霸女脸,傲娇道:“他怕是忘了,他长子沈鹿野还被太子扣着呢,现在只有我能在太子跟前说得上话,只要有沈鹿野,不怕他不就范。”
她说完自己也怔了下,总感觉自己的语气特别像恃宠而骄的小妖精……
沈白倒是没多想,颔首道:“你说得对。”他又催促道:“我已帮你向华将军那里投了拜帖,你择日去拜访他一遭吧,趁早离开太子府也好。”
打从沈鹿溪穿过来,就是在姬雍身边打转的,忽然听到要离开他,一时竟生出无所适从之感,直到沈白催促,她在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
…………
拜访华将军的颇是顺利,沈鹿溪也直言道:“……多谢伯父赏识,不过我想您应当也听说了,我功夫只能算平常。”
华将军倒是颇为欣赏她的坦率,笑道:“这倒是无妨,蜀边几年内应当不会再有战事,不过各方来打探的探子估计不少,我需要一个头脑机灵的人物为我处理各项事宜,武功高不高都无妨,反正干的也是文职的差事,你怎么说也在京城待了这么些年,在人情世故上总能处理得宜。”
他又大笑道:“你祖父嫡传你一根独苗,你又没有子嗣,放心,若非真到了危机时候,我也不会把你扔到战场上的。”他拍了拍沈鹿溪的肩,差点给她一巴掌拍到椅子底下:“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你回头写一封自荐信给我,详细说说你当过哪些差,都有什么本事。”
这跟工作简历差不多,沈鹿溪听说干的是文职差事,脸上的表情这才松了松,起身应了个是。
华将军关切问了句:“我约莫下个月就动身,虽说圣上给了我便宜征召之权,不过你走之前,总得和太子打声招呼,以免得罪了太子。”
按理来说跳个槽也没多大事,不过沈鹿溪脑子晃过姬雍的脸,心里就虚的要命,仿佛要抛妻弃子离家出走的渣男一般。
她正要开口含糊过去,就听华府的下人来报:“将军,三郎君从太子府回来了。”
沈鹿溪心里一个哆嗦,华擎那个绿茶毒唯要是看见她在这儿,转头就得回报给姬雍。
她忙起身道:“既然令郎回来了,晚辈便先告辞了,改日晚辈定将自荐信奉上。”她犹豫了下,又道:“还有,卑职今日前来的事儿,能否不要告诉令郎?”
华将军本来还想让两个小辈一起用个饭呢,见她这般说,估摸着沈鹿溪是不喜欢同僚知道自己要调任的那等人,便笑应了声。
沈鹿溪生怕撞到华擎,特地让华府管事选了个偏僻的角门,做贼似的钻出去了。
华擎回来之后,看到堂屋摆着两盏茶,随意问道:“爹你今儿个不是不见客吗?”
华将军想到沈鹿溪的叮嘱,随意敷衍:“见了一位小辈。”
华擎见他爹言辞含糊,疑惑地瞟了那茶盏一眼。
…………
沈鹿溪虽然对姬华的话半信半疑,但保不准沈家就有什么要命的把柄捏在他手里,所以她最近见到姬雍都觉得心虚,同时她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姬雍提沈鹿野的事儿,更增添一重压力,面对他时越发恭谨了。
姬雍在回廊里把她堵了个正着,手指捏着她的下颔,声音里有明显的恼意:“你还敢跟我闹脾气了?”
他最近因为沈鹿溪的事儿心浮气躁,甚至上了火,之前在御前对答的时候差点流鼻血,幸好他及时用冰水止住了,这才没丢那个人。
沈鹿溪嘶了声,她肌肤娇嫩得很,稍微用点力就留下一道印子,姬雍不甘心地撇了下嘴,手下到底放缓了力道。
她又是心虚又是头大,板正了一张脸:“卑职,卑职哪里敢跟您闹脾气啊,卑职近来好好地当着差呢,您这又是何出此言?”
姬雍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冷哼了声,撂下一句:“随便你。”说完便扔下她直接转身走了。
他自闭了会儿,又想到姬昭的殷殷叮嘱,不由思索起怀柔的法子来,
威逼肯定是不行的,那边只剩下利诱了。给她财帛?沈家也不缺钱,升她职位?那更是不用想,凭她那个性子,要是敢升她职位,她估计连夜坐上汗血宝马跑路。
既然钱财权势都不能相诱,那剩下的便只有……美色了。
姬雍甚至走到立身镜前照了照,表情难免有点尴尬,一抬手就把镜子给翻过去了。
但想了想,沈鹿溪不就是垂涎他美色吗?如果能让她被迷的神魂颠倒,鼻窍出血,神魂颠倒之下主动交代身份,也省得他再费口舌。
姬雍这么一想,又把镜子给翻了回来。
姬雍因为体凉的缘故,所以一直有泡汤的习惯,太子府里就有一处小小的汤池,他隔上几日就要去汤池里沐浴,今儿个也恰好是沈鹿溪守夜。
他泡完温汤之后,很不守男德地就穿了一条素白纨裤,再加上他没有可以擦拭身上水珠,因此纨裤贴在两条长腿上——比没穿还不如。
姬雍蹙眉看了看镜子,觉得这般目标太过明显,又给自己披了件松松垮垮的中衣,这才摇动门边铜铃:“来人。”
沈鹿溪正在外面候着,闻言用托盘捧着几条干净巾子进来:“殿下,您有何吩咐?”
姬雍见她只垂头看着手里的托盘,淡淡道:“过来,帮我擦头发。”
要搁在平时,沈鹿溪定然要来一句‘这是另外的价钱’,不过她最近正心虚,闻言也不敢拒绝,取出干净巾子就走过去。
她瞧见姬雍这穿了跟没穿似的一身,一时都呆住了,尤其是下腹的阴影……被松垮中衣遮挡的若隐若现,不过依然能瞧出小腹紧实流畅的肌肉,以及往下延伸,无线勾人的腰线,特别是他的肌肤如上好的丝缎一般,几乎留存不住水珠,任谁看了也要感叹一声人间尤物。
所谓美色当前,除非是圣人才能忍得住,她面皮一热,慌忙挪开眼,动作僵硬地给他擦着头发。
姬雍见她反应不大,不满地蹙了蹙眉,他手指犹疑片刻,忽然一抽,本就松垮的中衣直接落了地,也就是说,他现在身上仅剩一条跟没穿一样的纨裤。
沈鹿溪呆住了:“……”
那衣料吸了水分,紧紧贴在姬雍腿上,裹出又长又直的轮廓,再往上……沈鹿溪吓得魂快飞了,忙闭上眼睛后退一步,却不留神踩到地上湿滑的水迹,整个人直接栽倒在汤池里。
姬雍脸色一变,幸好这汤池不深,他伸手一捞就把她捞上来了,薄斥道:“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擦个头发都能惹出乱子来。”
沈鹿溪刚才被迫呛了几口水,忍不住弯腰干呕了几下。
姬雍脸更黑了,手掌还不得不帮她拍背:“我的话让你很恶心吗?”
他本来是想拍她脊背,沈鹿溪急着避开他的手,他没留神直接拍在她后臀上了。
那饱满挺拔的手感让姬雍呆了呆,做错事了一般,把这只手放在身后。
他又悄悄地攥紧了,脸上不觉一热。
沈鹿溪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主要是差点呛到殿下的沐身水,无福消受……”
沐身水……姬雍整个人被调戏的僵住,沈鹿溪忽然坐起身,惊叫道:“殿下,你怎么了?”
姬雍鼻间一热,低头看了眼,就见手背上滴了两滴血迹。
第53章 寒毛直竖(第一更)……
姬雍低下头,简直想一头扎进池子里,此生再也不出来。
就是他当初以为自己喜欢男人的时候,他对其他男人也没什么感觉,或者说,他天性冷情,不论多美貌的男女,都没有让他产生过什么欲.念,皇上和姬彻为他精挑细选过的美貌男女不知道有多少,也没见他碰过哪个,独独对沈鹿溪……
他想伸手捂住脸,长叹一声。
沈鹿溪手忙脚乱地用巾子给他捂住鼻子:“殿下你没事吧。”她紧张地要站起身:“我去请太医来。”
若是因为见色起意鼻窍出血叫来太医,姬雍这太子明儿个就不用不干了,他一把按住沈鹿溪的腰不让她乱动,瓮声瓮气地道:“别动。”
她的腰很细,握在手里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想做些什么,姬雍有时候都怀疑之前自己是不是瞎的,她分明就是女子,他居然这么久都没瞧出来。
他一开始胡思乱想,身子就又僵了僵,不得不松开按住她的手:“去帮我取些冰块过来。”
他因为不想在她跟前出丑,从方才起就一直捂着鼻子,此时血从指缝里滴滴答答地冒出来,他颇为艰难地道:“你转过头去,别看我。”
沈鹿溪心说太子还挺有偶像包袱,她忙扭开脸,起身匆匆出去了。
太子府的冰窖里储藏了不少冰,她很快取了回来,见姬雍已经重新恢复整洁翩然的模样,玉一般的脸上不见一丝血渍,衣裳也换了身,就连地面上的血迹都被他收拾干净了。
——以至于沈鹿溪都觉得刚才看姬雍流鼻血的画面是不是幻觉。
她忙把冰块递过去:“卑职还说唤内侍来收拾呢,您居然自己动手了。”
姬雍还挺敏感的,一时觉得沈鹿溪在内涵什么,怒道:“让内侍瞧见我的狼藉之态?亏你想得出来!”
沈鹿溪纵然满腹心事,也活生生被姬雍这脾气逗笑,忍不住嬉皮笑脸地道:“哪儿能啊?卑职可是忠臣,您知道不,古代有个皇帝不留神在人前放了不雅之气,他身边的忠臣为了维护帝王的颜面,抢着说是自己放的。”
她一脸做作的大义凛然:“所以……那鼻血哪是您流的,那分明是卑职流的!”
姬雍:“……”
他忽然又觉得自己认不出沈鹿溪是女的还挺正常,就她这无赖样,多少糙老爷们都自叹不如。
沈鹿溪又取了件衣带当风的宽松外衣来,抖开帮姬雍穿上。
最近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古怪,今儿倒是难得恢复如常了,她心下犹豫,斟酌着要不要和姬雍提一提沈鹿野的事儿。
没想到还是姬雍先瞧出她神色有异,偏头问道:“你有事?”
沈鹿溪冷不丁被他一问,实话就顺嘴出来了:“是这样的,卑职家里不是一直和大伯不对付吗?所以有心向您讨来我那堂兄,好狠狠地整治我大伯一番。”
她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这什么反派发言!
在这个讲究宗族礼法的年代,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了,就算她心里这么想的,也得编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当领导的,自己未必是真善美,但也容不下属下这么不顾伦常睚眦必报。她就这么直说了,姬雍能答应她才怪!
她越想越懊恼,恨不能把时间倒流重新说一遍。
她张口想要描补:“殿下……”
就听姬雍一口应下:“好。”他还主动帮沈鹿溪想周到了:“明日你去私牢里提人,偷偷把沈鹿野带出去便是,不要声张。”
反正他扣下沈鹿野也只是为了给她出气的,沈鹿溪怎么处置自然都随他。
沈鹿溪没想到姬雍这么信她,竟连问都不过问一句,她原本想好的说辞都没用上,想到自己就要离开这么好的人远走川蜀,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姬雍说话向来算话,第二日就让负责私牢的韩杨带着沈鹿溪去那人,沈鹿溪早让人把沈鹿野的眼睛蒙上,嘴巴堵上,因此他压根不知道抓他的人是谁,还以为太子要把他拖出去处死,吓得连连挣扎,沈鹿溪听的心烦,直接让人把他给打晕过去了。
有了沈鹿野在手,沈白和沈鹿溪也算是多了分底气,略往沈丹那里透了点风声,沈丹也算沉得住气,硬是憋了两日,这才急吼吼来了沈府。
沈丹全程端着长辈的架子,一脸慈和地对沈鹿溪道:“还是三郎有能耐,这回若不是你劝说太子,你大哥只怕性命难保了,到底咱们是一家子骨肉血亲。”他冲沈鹿溪拱了拱手:“你大哥被关押许久,不若让我先见他一面,等咱们一家团圆了,我再好生向你道谢。”
沈鹿溪看了眼沈白,沈白抬了抬手:“这个先不急,大哥放心,阿野如今暂时无碍,倒是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沈丹沉下脸:“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我儿子胁迫我不成?好歹我也是从三品武将,你们公然以我儿子为质,还有没有半点礼法尊卑?就是闹到皇上面前,我也要讨个说法!”
沈白微微笑道:“大哥急什么?这事儿本来就是阿野先公然侮辱太子,三郎念着兄弟情义,把阿野接了出来,她又怕殿下还记怪,这才把阿野送到一个偏僻地方藏着,大哥恼什么?”
沈丹想到沈鹿野干的蠢事,就算真闹大了倒霉的也是他们,他气势不由一滞,随即面露怒色:“难道连我这个亲爹都见不得吗?”
沈白微笑不语,和气势汹汹的沈丹对视,沈丹亲儿子就在这父子(女)俩手里,到底底气不足,对视半晌终于垂下头去,忍怒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沈白问:“大哥昔年随父亲在蜀中老家的时候,是不是结识了一位巫医?”他直接道:“我需要那位巫医的下落。”反正沈鹿野在他们手里,他也不信沈丹能翻出什么花来,索性直言。
“你们问他做什么?”沈丹面色一警,心思很快又活泛起来,拿乔道:“父亲和那位先生结识,还是我十几岁的时候,他行踪一向神秘,我也不知……”
沈鹿溪没有耐心了,仗着古代没有录音笔和监控,摆出恶霸脸:“大伯别来这一套,我们想要做什么也不是你该问的,你明天要是不想看到大堂哥耳朵或者拇指,现在最好如实招来。”
沈白都给她这无师自通的恶霸相震了一下,沈丹更是瞪圆了眼睛,浑身哆嗦:“你,你……”
沈鹿溪估摸着自己应该没有故意伤害致人残疾的胆子,不过她此事实在是心急如焚,重重扫落手边的茶盏到沈丹脚边,沉声道:“说!”
沈丹看了眼被烫茶溅湿的鞋面,深吸了口气,知道再不低头也不成了,有些难堪道:“那位巫医……已经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