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和沈鹿溪齐齐一惊,沈白还好些,没让脸上露出异色,沈鹿溪想到姬雍,忍不住微微变色。
幸好沈丹没有觉察到,他话锋突然一转,皱眉道:“不过那位巫医有个私生子,说是在他死后,传承了他大半衣钵,我去年倒是和那人联络过。”他惦记二房这爵位已久,难免忍不住接触些歪门邪道。
沈白和沈鹿溪对视一眼,沈白追问:“如何联络?”
“我们有一套秘密往来的方式……”沈丹神色突然一警:“你们先把大郎放回来再说。”
沈鹿溪冷笑了声,毫不客气地道:“这可不成,万一大伯晃点了我们,我们把大堂兄交给你,却找不到人,这该如何?”她又道:“我劝大伯你也别想在这上耍什么花招,除非你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沈丹脸色变了,沈白跟着唱.红脸,慢悠悠地道:“大哥也无须担心,阿野毕竟是我亲侄子,这又是在京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只要你说实话,难道我还能把他杀了不成?”
沈丹脸色嘴唇开了又合,半晌才艰难道:“取纸笔来,我把联络的法子写给你。”
他气怒之下草书一通,最后狠狠地撂下笔,在提出要见沈鹿野无果后,神色恚怒地转身走了。
那位巫医的私生子现在居然没住在蜀边,而是四处游历,现在在离长安不远的一个陪都,沈白很快着人探查了一番,发现真有这么个人,他当即嘱咐:“不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那人带回来。”
倒是沈鹿溪心里觉着颇为古怪……姬雍中这毒至少也有两三年了吧,他的本事可不比沈家大得多了?为啥他这么久都没查出来的事儿,却让沈家都这么轻易查到了?难道沈祖父当初行事真就没有半点破绽?
这,这未免也查的太容易了些。
…………
就在沈鹿溪为姬雍一条老命操心不迭的时候,姬雍也在琢磨她,上回的以色引诱显然是失败了,这让他心下颇是郁郁,不过他好像记得沈鹿溪说过,她喜欢会做饭的?
姬雍把姬昭的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去宫里给冯太后请安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问:“祖母近来可研究什么新吃食了?”这里得说一句,冯太后也是会做饭的,那一手厨艺把太.祖迷的神魂颠倒,有一年在外打仗不方便把冯太后带在身畔,太.祖那年足瘦了一圈,何况向亲祖母请教总比向厨子请教方便得多。
冯太后笑着抱怨了句:“新吃食没有,不过我最近喜欢吃口重的鱼虾,你又不爱吃。”她敏感地瞧了眼姬雍:“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对厨事感兴趣起来?难道你也想下厨做饭?”
姬雍拂袖,微恼道:“君子远庖厨,那是女人和厨子该做的事,我才不会做呢。”
他说完仿佛心事被拆穿似的,起身就要走人,冯太后也不理他,自顾自长长地哦了声。
姬雍走出几步,深吸了口气,被迫转过身:“我虽不欲下厨,不过想到年少时吃过祖母亲手做的羹饭,至今却未能反哺,我颇是惶恐。“
冯太后给他哄得一乐:“这有何难?我宫里就有小厨房,你为我做上一碗蒸蛋羹就是。”她怕姬雍是新手,特地挑了个难度低的。
冯太后和姬雍这一进厨房,立刻把太后寿膳房的宫人们吓得跪下了,而且姬雍在厨事上实在没什么天赋,浪费了十好几个鸡蛋之后,才终于蒸出一碗人类能入口的蛋羹。
他借口冯太后吃不完,分出一份来,命人用提篮装着,自己带出了宫。
沈鹿溪难得进宫一趟,跟姬雍打过招呼之后,便去侍卫所走了一趟,出来的时候见姬雍拎了个食盒出来,她愣了下,羡慕道:“冯太后还让您带吃食了?”冯太后宫里的吃食,那是阖宫有名的好。
姬雍挑唇不答,掀开食盒,一股鲜香味道就逸散出来,他抬了抬下巴:“这是剩下的,赏你了。”
这话一出,除了不明所以的沈鹿溪没啥反应,徐冲他们都齐齐愣了下——这可是太子亲手做的吃食,只有太后才吃了的,他们以为姬雍拎回来是想自己用,万没想到居然是给沈鹿溪特地留的,这真是,这真是……盛宠啊!
别说是沈鹿溪一个男人了,就是哪位帝王的宠后宠妃,也没有这般待遇啊!
徐冲他们比较直男,只当是沈鹿溪讨太子高兴,反正她没啥实权,他们也犯不着嫉妒——独独华擎,眼珠子都嫉妒红了,恨不得把沈鹿溪活吃了似的,他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目光忍不住在太子和沈鹿溪之间来回逡巡,越看眼睛瞪得越大,面临着追星之路上最大的塌房危机……
沈鹿溪有些受宠若惊地伸手接了,姬雍迫不及待想让她尝一尝自己亲手做的蛋羹,抬眸看了眼马车:“上车吃。”
沈鹿溪使劲闻了闻,肚子也饿了,没多推拒就跟着上了马车。
这鸡蛋羹上放了鲜虾扇贝蛤蜊等物,格外多了几分鲜甜,还洒了细细一层葱韭,十分符合沈鹿溪口味。
姬雍见她埋头吃的只露出发顶,不觉勾了勾唇角,他忍住亲亲她秀发的冲动,托腮问:“好吃吗?”
沈鹿溪忙咽下嘴里的蛋羹,连连点头:“好吃好吃。”
姬雍微抬下巴,露出三分得意:“就知道你会喜欢。”他做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冯太后说过,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这话换成女人也差不多。
他忍不住往沈鹿溪身上瞧了眼,觉得她实在太瘦了,得养胖一些才更好看,以后绝不能让她为了所谓美貌,学外面那些女子不吃不喝弄垮了身子。
他已经想好以后怎么养她了。
就在姬雍脑补的神魂颠倒的时候,马车和正要入宫的华将军的马车擦肩而过。
按照规矩,臣子得主动行礼问安,华将军在马车外道:“殿下。”
姬雍掀开车帘,浅浅颔首:“华将军。”
两人寒暄几句,这招呼便算是结束了,倒是华将军虎目一扫,看见也坐在马车里的沈鹿溪,含笑打了声招呼:“沈侍卫也在啊。”
华家和沈家关系亲近,他又以为沈鹿溪早就调任之事和姬雍透过口风了,便笑着招呼:“前几日没有留你吃饭,你伯母一直絮叨我,再过几天,你可一定要来尝尝她的手艺啊。”
沈鹿溪心头发紧,还不得不强笑道:“一定一定。”
等放下车帘,她瞬间感觉如芒在背,姬雍目光略带审视地看着她:“你前几天去见过华将军?”
沈鹿溪悄然竖起几根汗毛,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54章 解毒
姬雍一手撑着下颔,若有所思:“为何?”
沈鹿溪强自镇定,觉得碗里的鸡蛋羹都不香了,她解释道:“卑职家里和华家是故交,这拜帖是卑职父亲帮我投的。”
姬雍眯了眯眼,从她略有些紧张的神色扫过,慢慢哦了声。
不过他显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等入了太子府,他单独唤来华擎询问:“近来沈鹿溪去过你府上?”
华擎正要摇头说不知,但想到有一日,父亲说家里来了位晚辈,他谨慎点头:“应当是来过。”
姬雍继续追问:“你知道她是因为何事吗?”
华擎摇头:“卑职……这就不知道了。”
姬雍很不喜欢沈鹿溪有事瞒着自己的感觉,轻敲两下桌案:“你回去帮我盯着,一旦沈鹿溪和华将军再有联络,你即刻向我回报,定要弄清沈鹿溪为何突然和你父亲往来。”
华擎仿佛一个为了追星倾家荡产的坑爹脑残粉,听是姬雍的吩咐,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了,不过……他面色有点犹豫:“殿下……”
姬雍待别人便远不及沈鹿溪耐心,撩了撩眼皮:“怎么?”
华擎死活没忍住,问道:“您和那沈侍卫……”他反复斟酌词句:“君臣之情当真厚重。”
姬雍淡淡道:“管好你自己。”
华擎灰溜溜地退下了,他倒退几步,到底是没忍住,转过头叩首道:“殿下,不论您有何癖好,卑职一定会誓死效忠您的!”
姬雍:“……”
…………
在华擎心疼偶像出柜的时候,沈鹿溪终于收到一个好消息——也不知道沈白用了什么手段,那位巫医的私生子居然真的给他骗到长安城里来了。
沈白当即令人把他带到了沈府,先是把他请入花厅,然后又命沈府护卫暗里扣押了他的随从。
这位巫医的私生子汉名叫南尧,生的倒是颇为俊美,眉目有几分异域之美,就是打扮的潦潦草草,衣裳扣的歪斜,身上溅满了大小污渍,看人的时候眼睛习惯性眯着,一副科学怪人的样子。
他面色青中带绿,看人的时候眼神有些癫态,还带着几分邪气,总之沈鹿溪看的很不喜欢。
南尧大概是这些年都在搞科研,人都整傻了,大摇大摆地在沈家花厅坐下:“你们是沈秀林(沈祖父)的小辈?你说你们遇到一个难缠的死敌,想请我出手,还要重金酬谢,你们能给我多少贯?”
他平时倒是没少干害人的活,卖些恶药媚.药给大户人家,换些生活和炼药的经费,手上沾了不少人命,不过他行事隐蔽,一般都不会亲自出马,多是用秘信联系。
这回要不是沈白抬出自己爹和沈丹,又许以重金厚禄,他估摸着也不会亲自过来。
沈鹿溪听他这般问,心里越发觉着这人不咋地,沈白发挥官场上的戏精本事,长叹了声:“先生高义,劳烦你跑这一趟了,只要你这回能帮我们解决此人,报酬必然不是问题。”他迟疑了下,缓缓道“与我们为难的对头颇是棘手,我们须得一副最厉害的丸药,先生知道长青吗?”
南尧脸色微变了下,当即道:“不知道。”他又缓了口气:“你放心,我这里还有许多好药,保准让你那对手死的无知无觉,任谁也不会查到你头上的。”
他这表情明显就是知道,沈白微蹙了下眉,正要再追问,沈鹿溪已是摆出一脸不耐,轻推了沈白一把:“爹,我早跟你说这是个江湖骗子了,你还不信,长青那是传说中的神药,只有那位神医才能炼制出来,他死之后炼法早就失传了,你找这人也是白费时间。”
沈白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故作犹豫地看了那南尧一眼:“这……应当……”
南尧虽然干过不少缺德事,但到底不是极有心眼的人物,比不得在京城官场混过的父子俩,脸色顿时变了。
他指着沈鹿溪厉声斥道:“小丫头片子不懂眼,胡说什么??区区长青,我想炼随时都能炼制一炉出来,只不过是受人叮嘱,这才不欲外传罢了。”
他脑子虽然不行,但眼光确实毒辣,一眼就从骨相看出沈鹿溪的女子身份。
沈鹿溪长睫动了动,随即拍桌狂笑:“好家伙,还敢说自己不是江湖骗子,你连我性别都瞧错了,能练出长青来才怪了,真个吹牛不打草稿。”
她又一脸不耐烦地起身:“爹,我还有事,我先去忙了,你趁早把这个骗子打发出去。”
南尧见她神色笃定,一时也怀疑自己瞧错了,毕竟男生女相的人也有不少……
不过他听沈鹿溪又说他是骗子,当即不干了,跳将起来拽住她衣袖,气道:“不行,你不准走,我今儿非得让你见识见识长青不可!”
沈鹿溪本来想把他摔地上,见他提到长青,她神色动了动,便没有急着动手。
南尧在自己随身的包裹里好一通翻找,终于找出一方两指宽的小瓶子,狠狠怼到她眼前:“蠢货瞧清楚了,看看这是什么!”
沈鹿溪神色一顿,故作不信:“这当真是长青?你别是拿别的破烂玩意糊弄我的吧?”
南尧冷笑了声:“取一只老鼠来。”
沈鹿溪迟疑了下,命人去厨下抓了一只老鼠。
南尧倒出一枚药丸,算着剂量掐下一点来,用茶水搅和搅和,这药竟是瞬息之间便溶于水中,半点没有异色异味,甚至还泛着袅袅茶香——倒真是杀人灭口的利器,他强行掰开老鼠的嘴,把茶水灌了进去。
老鼠开始还全无异样,众人在厅里耐心等了半柱香的功夫,老鼠仰面躺在地上,凄厉地惨叫起来,后腿一直抽抽,偏偏想死死不了,那叫声实在凄惨极了。
沈鹿溪一挥手,让下人给了那老鼠一个痛快,把尸体拿出去扔了。
南尧得意地对沈鹿溪:“瞧见这药的厉害了吧?”这药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让人痛不欲生,而是在于它使用之前无形无质,哪怕下在吃食茶水点心里,受害人毒发之后,它也无法被检查出来。
沈鹿溪看着这条傻狗,不由撇了下嘴角。
沈白拊掌,大笑三声:“好好好,不愧是先生。”
他脸色猛然一边,重重砸了茶盏,屋里立刻闯入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他沉声道:“把他拿下!”
这番变故太过迅速,南尧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人趴在地上了,他才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起来。
沈白根本不理他,直接让护卫掰开他的嘴,他亲手取出一枚长青喂南尧服下。
南尧脸都变了,拼命想把丸药呕出来:“你,你想干什么?”
沈鹿溪跟动漫里的大反派似的,怪笑了几声:“不干什么,只是这长青毒发迅猛,还请先生尽早服用解药。”
——这也是父子俩之前商量的对策,南尧此人不可信,直接问他要解药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八成也不会给,若是万一给个什么新开发的恶药,她误给姬雍吃下,那沈家非得凉透不可,非得让他也中了长青,自己服下解药,这解药才八成是真的。
南尧叫骂了几句,沈鹿溪在一边凉凉地提醒:“先生,服用长青之后若是心绪激动,发作起来只会更加生不如死,先生有这功夫叫骂,还不如快点让人取来解药。”
南尧唾骂了会儿,到底还是小命要紧,终于屈服:“这解药在我最小随侍的亵裤内袋里,我的随侍就在驿馆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