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一愣,“……啥?里面还有钱啊?”
宋青枝点点头,“有啊,当初我每个都包了一块钱新钞票呢。”
林月一听,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飞快地跑到门外,飞快地揪着红包,一边揪一边念叨:“幸好别人不知道,不然被摘了就亏大了……”
摘完之后又兴致勃勃地回来,跟其他人一起拆红包。
宋青枝见状不禁莞尔。
院子里很早就开始生炭火,昨天被老陈头嫌弃不够好的那些鸭子,经过一夜风干,已经到了可以进烤炉的时候,烤炉预热到220℃,将鸭子放进去,大概四十五分钟左右,鸭子出炉了。
新鲜出炉的烤鸭色泽红润,香味叫人垂涎欲滴,别说林月他们哇哇乱叫,就是宋青枝,也忍不住吸溜两下口水,眉开眼笑地道:“我们先来吃一个吧!饼我都准备好了!”
用刀轻轻一切,就能听到酥脆的鸭皮发出“咔咔”声,紧接着,可以看见里面的鸭肉一丝丝的,有汁水渗出。
小丁机灵地端来备好的荷叶饼和甜面酱、葱丝之类的码子,大家纷纷动手卷起饼来,年轻人图个爽快,将荷叶饼提着放在嘴边,夹一块鸭肉一戳,饼和肉就都进了嘴里。
老太太他们倒讲究个细致,慢慢品味,将鸭肉和葱丝之类的都放在荷叶饼里,左叠右叠,卷好了慢慢吃。
宋青枝单拿一碟白砂糖,专门蘸油香酥脆的鸭皮吃,一个人就能吃完整只鸭的鸭皮。
加上又大家在一起,热闹将原本只有七分的美味硬是拉到十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宋青枝不知不觉就吃进去许多,等到反应过来时,她自己就吃了快一整只。
油腻的东西不好消化,哪怕她接下来先是回村里拍了素材,又挖了春笋,回来之后又忙到晚上关门,还是觉得不消化。
到第二天,积食引起的后果越发明显起来,胃脘部胀闷不舒,隐隐地抽痛着,抽得她一阵恶心兼头晕,到晚上就更不舒服了,竟是剧烈地疼痛起来。
她起身在药箱里翻找,发现止痛药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用完了,又不愿意惊动杨继慈和老太太,便只蜷缩在床上,睁着眼睛盼天亮。
甚至连夜替自己预约了一个消化科门诊的号。
疼痛是时断时续的,一会儿来,一会儿走,她熬不住困意,慢慢就迷糊起来,等到下次疼痛来临时又猛地清醒,就这样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的,一夜就过去了。
天边开始露出鱼肚白,天光越来越亮,院子里渐渐有了动静,宋青枝却始终没醒,杨继慈和老太太还说:“昨晚说不定又熬夜,不过早上也没什么事,让她多睡会儿。”
市场卖鱼的老孙来送杨继慈之前订的大鲤鱼,老太太看见就道:“怎么没事,她今天不是要做带冻姜醋鱼的么?”
杨继慈想说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可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宋青枝沙哑的声音传来,“今天不做,我要去医院看医生。”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宋青枝散落着头发,嘴唇发白,面容憔悴地站在那儿,不由得大吃一惊。
杨继慈脱口就道:“青枝?你怎么跟个鬼一样?!”
宋青枝:“……”我看你像鬼!
她三言两语地说完原委,然后招呼张莹莹,让她开车送自己去医院,众人一路叮嘱着送她出门。
周一上午的交班比其他时候都要来得冗长一些,交完之后,谌嘉树原本该和杜铭他们一起,跟着带组的上级沈蓉去查他们治疗组的床,但是周一上午却又是他的门诊。
于是和同事徐吉安道:“一会儿要是主任问我,就说我去门诊了。”
徐吉安点头,“去吧,要是主任问你的床,我帮你说。”
谌嘉树笑着道声谢,转身匆匆出了办公室,一路带着风似的下楼去门诊。
打开叫号系统扫了一眼,嗯,三十个号,不多不少,咦,不对……
有个病人叫宋青枝?
他扫到一个人名,愣了愣,觉得有点惊讶,疑心自己看错了,便又看一眼,发现那几个字还是没变,仍是“宋青枝”。
不由得升起点好奇心来,想看看此宋青枝是不是彼宋青枝。
好在这个号也很靠前,看完五个病人,终于叫到:“请10006号病人宋青枝到消化内科3号诊室就诊。”
听到自己的名字,宋青枝忙将水杯递给张莹莹,自己起身走过去,敲了敲诊室的门。
门刚推开,谌嘉树看清进来的人,一眼便认出这就是自己在视频中见过的那张脸。
只是看起来脸色很憔悴,眉头蹙着,似乎很不舒服。
谌嘉树内心的喜悦在这一瞬间迅速被担忧替代,但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温和的眼睛,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请坐,哪里不舒服?”
“医生,我胃痛,吃多了油腻闹的,你给我开点止痛药就行。”
谌嘉树点点头,“可以,不过,你先说说,都什么症状?”
仔细询问过她的症状和发病时间,谌嘉树问道:“以前做过胃镜检查么?”
宋青枝摇摇头,他便道:“那做一个胃镜检查,看看具体情况,怎么样?”
宋青枝闻言一愣,心说,不是吧,难得来一次医院,就这么倒霉遇到黑心医生乱开检查?
看他浓眉大眼的,居然不是好人?
第四章 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我……
宋青枝吃惊地望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医生,有点疑心自己被当成了水鱼来宰。
一时间没吱声,只定定地望着他。
谌嘉树看见她脸上闪过震惊、怀疑和犹豫等等情绪,最后皱起眉头,脸上浮上一层薄怒。
猛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是没说清楚,她应该是误会自己乱开检查了,于是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笑完又想起隔着口罩她看不见,顿时赧然,下意识地伸手蹭了蹭鼻子。
清清嗓子,解释道:“刚才我问你,你以前是不是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你说是,是么?”
宋青枝又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好,那你平时是因为工作等原因,饮食不太规律,对么?”
这都是刚才问过的,宋青枝又点点头。
事实上,从高中开始,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她就已经开始饮食不规律,只是步入社会之后越来越不规律了而已,尤其拍视频,经常会从早忙到晚,一天就正经吃一顿饭。
“所以根据你的病史和症状,我判断你可能是慢性胃炎或者消化性溃疡引起的胃痛,但是要准确的界定你属于哪种疾病,还需要靠胃镜检查来鉴别,所以我建议你做个胃镜,这回明白了么?”
他的声音温和平缓,宋青枝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误会他了。
顿时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忙点点头,“好,我做。”
“我给你开单,一会儿直接去做就可以,有一点不舒服,忍忍就好了。”他低头抽出压在胳膊底下的一本胃镜检查单,一边对着她病历本上的个人信息抄着姓名年龄,一边温声安慰道。
宋青枝哦了声,目光落在他按着检查单的那只手上。
那双手十指修长匀称,白皙且骨节分明,修剪得整齐指甲盖贴在指尖,透着健康的粉色光泽。
透明的笔壳捏在指间,姿势端正,笔尖在纸张上轻轻划过,留下行云流水的笔迹。
只是手背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兀,也破坏了美感。
她心里有些莫名的遗憾,将目光收回来之后,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忙问道:“医生,我可以做无痛的吗?”
谌嘉树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抬起头,“可以,不过做无痛的话,要明天才能做哦?”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现在估计胃镜室已经排满了今天的无痛名额。
“……今天不能做么?”宋青枝有点疑惑,难道今天不能做吗?
谌嘉树叹口气,“我们医院麻醉医生不够,每天能分给内镜室的时间就那么点,一般都要头一天预约。”
宋青枝哦了声,“那我明天做吧,听说做胃镜很难受的,我有点……”
她抿抿唇,停了下来。
谌嘉树了然地点点头,“好,给你开无痛的,等下去楼下缴费,拿药,然后再去四楼内镜中心,把检查单和药都交给护士,明天过来做检查,如果你是早上来,今天晚饭之后就不要再吃东西了,可以喝水,但不要太多,如果是下午来,早上可以吃一点粥,午餐就不要吃了,要保持六个小时以上的空腹。”
“无痛胃镜还需要有人陪同,让家里人陪你来,或者你的助理也行。”
宋青枝哦了声,表示自己记住了,但是应完之后又发现哪里不对劲。
刚要问,就听医生又开口了,“那你要不要连呼气试验也一起做了,查一下有没有幽门螺旋杆菌感染?”
宋青枝知道这玩意儿容易传给别人,干脆一起做了,没事也能图个放心,于是又点点头,“好。”
见她同意,谌嘉树又继续开单,一边写字一边道:“这张单子你缴费之后先拿回去,也是在四楼的内镜中心检查,来做胃镜的时候如果还没轮到你,可以先去吹气再做胃镜,几分钟就出结果。”
宋青枝又点点头,哦了声,模样乖巧得很。
谌嘉树是第一次在网络之外见到她,只觉得她真人看起来要比镜头里还要漂亮,而且气质很温柔,很好说话。
一时间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慨,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是拍不出视频里那样安宁美好的生活的。
他将手里两张检查单都递过去,弯了弯眼睛,问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宋青枝眨眨眼,问道:“那我明天检查完出结果,还来这里找你开药吗?”
谌嘉树摇摇头,“我明天不出门诊了,你拿到结果之后,可以去住院部十四楼找我,呃、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
宋青枝看一眼手上的挂号单,点点头,“谌医生。”
最常听见的三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声音悦耳,又有一点绵软,谌嘉树莫名就觉得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刚点了一下头,就听见她问:“谌医生,你怎么知道我有助理的?”
张莹莹可没有跟着进来,她也是第一次挂这个医生的号。
谌嘉树被她问了个措手不及,当场就愣了一下,看着她虽然有点憔悴但也还是姣美的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宋青枝就一直好奇地看着他,心说不会这么巧吧,随便来看个医生都遇到看过她视频的人?
她这么红的吗???
后面还有很多病人等着要看,谌嘉树没有犹豫太久,干脆点头解释道:“你是青枝时间的宋青枝对不对?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我很喜欢你拍的视频。”
宋青枝:“……”宋青枝真红实锤:)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甚至还悄悄地挡了挡脸,“……是、是么,今天气色不好,也没化妆,还以为不会被认出来,呵呵呵。”
她记得之前有个网红去看妇科,还和医生合照了放上网的,还化着很浓的妆,看得她一阵迷惑,看医生为什么要昭告天下?
谌嘉树看懂了她的婉拒,顿时觉得有点好笑,“其实是我的视力比较好,5.2。”
宋青枝闻言抿抿唇,要笑不笑的。
“要是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可以去缴费了,明天记得来做检查,以后要按时吃饭,再忙垫垫肚子也是要的,刺激性强的食物少吃,浓茶和咖啡也要少喝。”
谌嘉树没有让她尴尬多久,很快就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结束了这次看诊。
在她出门的时候,听见叫号声又起,有一个中年阿姨和她擦身而过,进去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前面那个那么久哦,我等好久诶!”
“抱歉,刚才那个患者的病情有点复杂,让你久等了,体谅体谅,哪里不舒服啊?”
他的声音温和平缓,不急不徐,仿佛他的脾气就是如此,不管面对谁都是一样的,宋青枝听得皱皱眉头,不是这样不好,只是……
总觉得有点不真实,像是少了点什么,他看起来很年轻,却如此温和平静,一点锋芒都没有。
“可能人家本来就是那种性格呢?”回去的路上,听宋青枝说起这想法,张莹莹很不以为然,“不是每个年轻人都会意气风发的嘛,很多人,比如我,就年纪轻轻很咸鱼啊。”
宋青枝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点点头,承认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
回去之后,大家围住她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医生怎么说是什么问题啊要不要吃药打针啊之类的问题,宋青枝不太喜欢也不习惯被这样关心,但又少不得按捺着情绪一五一十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等终于把他们都应付走,她起身走出门,从前院角落的小门穿过去,回到自己家。
这里原本是杨家的老宅子,两栋旧式小洋楼,中间有一株很高大的银杏树,前庭后院宽敞舒适,后来被收走多年,再返还时已经残破不堪,楼面爬满青苔,墙面的石灰掉得坑坑洼洼,斑驳破旧,院墙都塌了。
当时大祖母花了不少钱,才将院墙重新砌起来,又找人修房子,修完之后又将中间的银杏树挪到了一角,在中间加了一堵墙,开个小门方便进出,打的是等宋青枝长大后留一半给她当嫁妆的主意。
没想到后来会开私房菜馆,中间那堵墙刚好隔开了饭店和住家,什么都没耽误。
再后来要修路,主动往后退了半米的院墙,原本宽阔的院子顿时狭小起来,银杏树也跟着再次移位,要不是宋青枝舍不得,老太太都想不要了。
可是秋天的时候,院子里一地金黄,是真的好看啊,好多人从巷子外头路过,都要抬头惊讶一阵呢。
宋青枝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长出新芽来,也许快了。
站了一会儿,她转身上楼回房,本来想睡一下,可是又睡不着,于是又爬起来,想起早上送来的大鲤鱼,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