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也隐隐有发烫的迹象,桑念赶紧抬手扇了扇,企图物理降温。
“很热?”纪砚白问她。
桑念顺势征用了这个借口:“是,是有点,不过——”
“刚刚伊万告诉我,现在这个时间,埃菲尔铁塔下会有最温柔的风。”
桑念一愣,转头对上纪砚白的眼睛,听见他温声邀请她:“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说有风,其实哪个时间段没有风呢?
但桑念就是相信了,并且在被塔下的风拂过脸颊时,她耳朵不但没有降温,而且在持续升温。
怎么真的这么像情侣出游?
学长从前出差的时候,也会像这样,带着助理四处去玩吗?
桑念正仰头认真去找塔尖,忽然耳边传来咔嚓一声,扭头一看,纪砚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搞来一台相机,正笑眯眯在拍她。
“学长带了相机?”她很惊讶,刚刚明明还没有的。
“是租的。”纪砚白扬着嘴角回头指了一个方向:“那儿,等我们拍完了还回去,还可以免费帮我们把照片洗出来。”
“这么好?”
“是吧,我也觉得不错。”纪砚白低头捣鼓着,但是不太会用,手势笨拙:“诶,我刚刚拍的照片呢?”
难得看到他也会被难到,桑念有些想笑,主动走过去教他:“是这里,要往后点一下,照片都存在这儿......”
“哦,会了会了。”
纪砚白喜滋滋拿近端祥一阵,忽然叫了一声:“桑念。”
“嗯?”
桑念下意识看向他,茫然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已经被相机完美记录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纪砚白完全化身桑念的小跟班,走到哪里拍到哪里,走路的,回头的,背影的,害羞的,入镜永远只有桑念一个人。
一开始桑念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不自在,但因为相信了纪砚白说的“想要学习一下怎么拍照”的鬼话,很快也就习惯了。
偶尔看见没有见过的东西时还会主动回头叫上纪砚白一起看,眼睛总是亮晶晶的,连笑容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纪砚白正大光明从相机里将她一颦一笑尽数收入眼中,记录下每一个瞬间。
这是他放在心上都怕疼不够的姑娘,她眼里的光每亮一下,他的世界都灿烂了。
两人慢悠悠逛到广场,纪砚白主动提出要去买水,将相机交给桑念让她原地等他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旁边是正在拉小提琴的街头艺人,悠扬的音乐随着巴黎午后的风灌入周遭零星围观者的耳中,阳光行走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桑念看着艺人陶醉于音乐的模样,忍不住举起相机拍下,衣摆忽然被轻轻拉住,桑念低头,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笑容灿烂地向她递上一朵红艳的玫瑰。
“嗯?”桑念歪了歪头,用法语礼貌问她:“有事吗?”
“是姐姐男朋友送给姐姐的花。”除了递上的一朵,小姑娘手里还拎了一个篮子,里面装的都是玫瑰。
是个卖花的小女孩儿。
“男朋友?”桑念疑惑,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哪儿来的男朋友?
“是呀。”小姑娘点点头:“是一个穿着白衬衫非常帅气的先生哦。”说完把花塞进她手里便拎着蓬蓬裙摆蹦跳着离开了。
桑念拿着花,抬头看见正踩着一地阳光向她走来的纪砚白,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被踩碎的阳光落进了她心坎上。
“喜欢吗?”纪砚白低头看她:“这个花看上去很新鲜。”
桑念不动声色将花握得更紧:“是学长送给我的么?”
纪砚白坦然点头:“希望你喜欢。”
桑念眨眨眼睛:“可是卖花的小姑娘,她好像不会说英语。”
“是啊。”纪砚白无奈摊手:“所以我们交流困难,她说了什么我都听不懂,她也只能看懂我指向你的手势,不过放心,在你收到花之前,我付钱了。”
果然。
看来那句男朋友也是小姑娘自作主张加的了。
桑念已经猜到了,却一点不觉得失望,看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还是很高兴。
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心血来潮,纪学长第一次主动送她花,这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开心事呀。
“喜欢听小提琴?”
“嗯。”桑念压不下嘴角的弧度,索性由着它去,随着纪砚白一同转向老艺人,语调轻快:“每个音符都很浪漫,不是吗?”
“听别人拉好像的确是这样。”
纪砚白摸摸下巴:“不过因为我刚学的时候被邻居敲了很多次家门,委婉建议不要让小孩子在家里拉棉花线,我对它的观感总是浪漫不起来。”
“学长还会小提琴?”
“一点点。”纪砚白思索一下,有些稚气地比划出食指的一截:“如果你想听,等回家了,我可以拉给你听。”
咔嚓。
这会愣神的轮到纪砚白了。
桑念拿下相机,眼角微微弯起,带着难得一见的狡黠:“总是学长在拍我,礼尚往来,我也应该给学长拍一拍了。”
“我,拍着不好看。”
纪砚白说话居然卡了下壳,桑念在帮他拍照这个认知让他有点语言组织无能了。
连忙清咳了两声调整过来,半开玩笑半认真:“我妈的原话,所以她都不爱给我拍照,说我太丑,放进相册会影响她的美貌。”
“阿姨是说反话吧。”桑念低头调出刚刚的照片仔细看:“学长很好看。”
不管是真人还是照片,都好看。
“而且这是证据。”她扬扬相机,风将长发拂过脸颊,有些得意的小表情变得异常鲜活:“在这里,学长答应了会拉小提琴给我听,不能反悔。”
“嗯!”
纪砚白抿了抿唇角,很快跟着笑起来。
将已经不烫的咖啡递到她面前,承诺一般认真点头,如今心里眼里都装满了她的模样:“答应你了,不反悔。”
我偷偷喜欢着的,不敢宣之于口的宝贝啊。
只是是你想要的,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第32章 做鬼都不会瞑目
国外的人文景色总是新鲜有趣的。
他们在周遭逛了一下午, 最后由桑念自告奋勇去还相机。
那位拉小提琴的老艺人也准备拉完最后一首曲子就离开了。
很意外,那首曲子是纪砚白从来没有听过的旋律,空寂悠长, 热烈,又包含着无尽悲壮。
这很特别。
于是他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在最靠近演奏的地方将曲子后半段完整录了下来。
桑念在照相馆,店主老先生让她挑挑哪一些是语言打印出来的照片,桑念认真翻了一会儿, 哪张也舍不得放弃。
舍不得放弃纪砚白帮她拍的每一张, 也舍不得自己拍下他的每一张。
到最后只能很不好意思地请求:“可以全部洗出来吗?我付钱。”
老先生笑起来, 冲她摆摆手:“不需要的,客人的要求我们都会满足, 何况这并不过分,也是我份内的事,并不需要额外的费用。”
都洗出来需要些时间, 老先生的妻子——一位银发蓝眼的老太太端着切好的水果走出来与他们分享。
放大的照片在电脑上一张一张慢慢闪过, 老妇人和蔼笑着欣赏了一会儿, 看向桑念:“姑娘, 这位青年是你的爱人吗?你们看上去真的非常般配。”
爱人。
真是一个浪漫过头的称谓。
桑念有些赧然地摇了摇头:“不是爱人。”
老妇人哦了一声, 恍然大悟一般:“那么应该是兄妹?确实,你们都一样好看,这很合理。”
桑念被这位太太的奇妙逻辑逗笑了, 弯着唇角再次摇头:“您误会了,他也不是我的哥哥。”在老太太给出更多猜测前主动解释:“他是我的心上人。”
“我确实很期盼, 在有朝一日,他能够成为我的爱人。”
提着装照片的小袋子出来时,老艺人表演的地方已经散场了, 熟悉的背影尚且站在原地,低着头应该是在摆弄手机。
在人来人往中等待的场面总是最让人心头微漾,抑或是想起曾经无数次在电影院的大荧幕出现的情节。
无论是短暂的等待还是久别的重逢,转身对视的下一步,都应该是最热忱的拥抱。
老太太那句“爱人”还真是有神奇魔力,竟然让桑念不禁产生了如果她在此刻叫他一声,然后在他转身时脚步轻快跑过去,或许他也会像电影里面那样对她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于是脚步逐渐加快,一声轻呼险险漫出喉咙——
“你好,先生。”
以法语作母语的姑娘音色里也含着多情与浪漫,女人笑眼看着转头过来的青年,主动递上一只手:“我们可以认识一下么?”
纪砚白目光从法国姑娘脸上落到她手上,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客套而疏离:“抱歉,我想应该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呢?”
法国姑娘露出不解的表情,双手抱在胸前歪了歪头:“是我不够美丽吗?还是先生已经有了放在心上的姑娘?但是亚洲到法国路途遥远,先生又为何孤身前来......”
她的话音渐小,到最后完全消失。
因为忽然闯入视线的一位皮肤白皙容貌佚丽的亚洲姑娘,无声停在了男人身边。
她听不懂中文,只能看见那位亚洲姑娘一语不发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一眼男人,随后抬手,熟稔地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带。
看来是她话说得太早了,这位先生并不是只身前来。
法国姑娘大大方方扬起笑容,洒脱地留下一句“抱歉,你们看起来非常般配”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纪砚白低头看着桑念,眉梢微微上挑,眼里有疑惑,更多的是偷偷藏起的笑意:“怎么了,我衣服乱了么?”
桑念强装淡定地嗯了一声,从容收回手:“刚刚有些,现在好了。”
天啊她在干嘛?!
脑子吹风太多着凉了吗?!
别人搭讪你凑什么热闹?!
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吗?!
反正学长又听不懂法语!
就算听懂了也不一定会答应啊!
人家还没表态你凑什么热闹?!
桑念啊你什么身份就横插一脚!挡人桃花不挡这么明显就会死掉吗?!
她快把自己骂死了。
可是无济于事,已经做出的事情撤回不了,追悔莫及之下也只能安慰自己幸好那个姑娘及时出现打破了她电影后遗症的幻想。
以及,期望着纪砚白反应能够迟钝一些再迟钝一些,千万别看出什么!
求求了!!!
“喔,谢谢。”纪砚白礼貌跟她道了声谢,像是真的一无所觉,又苦恼地问:“刚刚那位小姐说了什么吗?我一直没有回答是不是不太礼貌?”
“不会。”桑念仗着他听不懂,睁眼说瞎话:“她问我们是不是从韩国来的,她说她在韩国呆过几年,也有一些韩国朋友。”
“......”
纪砚白有一瞬间的失语。
幸而很快反应过来,十分配合道:“这样啊,那你告诉她我们不是了么?”
桑念:“说了,她说她正在考虑去中国,顺便祝福了我们旅程愉快。”
在异国他乡欺骗语言不通的人真的很心虚,桑念没底气在这个话题停留太久,胡乱扯了些别的:“好像快要下雨了,我们没有带伞,还是快点回酒店吧。”
纪砚白果然没有再提,随着他的话接道:“这里离酒店还有些远,我们打车吧。”
“都可以。”
“嗯,那我们回酒店再吃晚饭。”
“好。”
车行至一半,果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雨水落在窗户上,很快将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不过不至于完全阻碍视线,这样望出去,反而让这座浪漫之都有了别样的味道。
纪砚白翘着嘴角,将视线从认真看雨的桑念背影收回,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吴子义的最新回复。
你爹吴子义:【虽然你是高富帅,但是能不能别这么自恋?别人不就是帮你整理个领带么,你就觉得人姑娘喜欢你,见你被搭讪吃醋了,所以悄咪咪宣示主权?扯呢吧!】
。:【首先,我的衣领并没有乱,而且她还说那个法国女孩儿在问我们是不是中国人,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她是在要我的联系方式。】
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有理有据,很难让人不心生愉悦。
。:【不是自恋,我觉得我的女神或许也有一点喜欢我。】
你爹吴子义:【我觉得你在想屁吃,】
你爹吴子义:【你要真这么觉得,行,那就勇敢点为爱向前冲,现在立刻马上跟她表白,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尊重一些,叫她姑奶奶。】
。:【朋友,不要觉得我不敢,再百分百有把握的情况下,即兴三千字的表白腹稿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三分钟的事。】
你爹吴子义:【所以你现在有多少把握?】
。:【百分之三十/微笑】
你爹吴子义:【......】
你爹吴子义:【那你他妈的在这里跟我扯半天说个溜溜球!】
。:【分享好心情,获得双倍快乐,把握翻倍,现在是百分之六十。】
你爹吴子义:【......神经病!】
纪砚白一直很明白,人和人之间的情绪并不能共通,他感到欣喜若狂的事,在别人听来一般都是无关痛痒。
所以他不怪吴子义,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