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容的肚子圆滚滚的,比小西瓜还大一圈,坐着的时候,身后须得垫着东西,才能觉得舒坦点。
便是如此也坐不久,隔个一时半会儿还得起来转悠转悠,活动活动筋骨,不让小家伙在里头,一定折腾个不休。
她自己都自顾不暇,管不了小格格也是理所当然。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权做安抚,并未在这事上多说什么。
宁容心里一暖,接着道。
“想着小孩子许是真的不能长久见不到亲额娘,李佳氏便是再有错,对孩子的心,总归是真的。小格格一再哭求,妾身便送她去见见李佳氏......”
八福晋抿了下唇,她自然不会信太子妃的托词,有心要问清楚,“可是,妾身听说......”
“好了。”太后开口打断了她,眉宇间有些许不耐。“你二嫂嫂怀孕了,身子不舒坦,你该多帮衬才是,如何净说些败兴的话?”
八福晋低了头,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太后从她身上挪开视线,才又笑道。
“你们今儿来得齐,正巧可以陪哀家打牌。小宫女们最没意思,不管怎么打,都是哀家赢,如此,半点乐趣也没了。”
四福晋笑着搭话,“娘娘不想赢钱,倒是想要输钱?咱们人多,小宫女们不敢赢钱,咱们敢呀,到时候把娘娘的私库都掏空了,可不赖咱们。”
四福晋一番话说得俏皮有趣,言笑晏晏地打岔,倒是叫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
三福晋、五福晋自然跟着附和。
“你平时闷不吭声的,倒不想也是个伶俐的。”
太后有些新奇地看着四福晋,头一次觉得这个孙媳妇也不错,为人稳重,会讨人欢心,又识大体。
“秀仪的好处且不止这些呢,皇玛嬷处久了便知道了,叫我说还是咱们老四有福气,娶得这么一位善解人意的美娇娘。”
四福晋温婉,为人处世挑不出任何错处,便是宁容也喜欢同她相处。
自然乐得给她搭□□。
四福晋感激地看了宁容一眼。
德妃并不喜欢她,每次她去请安,都冷脸相对。
但在四爷心里,德妃的分量还是很重的,德妃赐下的李氏,在后院就比她受宠得多。
若是能让太后喜欢她,又不一样了。
她作为正室,也不是要和谁争宠,好歹不要和自家夫君相处得连客人都不如。
“相敬如宾”四个字,说来好听,身处其中才会明白这四个字的苦处。
“好好好,等会儿小宫女端了羹汤来,秀仪也多喝一盏。”
太后在后宫这么久,什么风风雨雨都见过,年纪越大,越喜欢看小辈和乐。
不管爷们出身如何,是不是受皇帝看重,福晋们心中可以各自计较。
但至少在她跟前,装也要装出和和美美的样子来。
八福晋咬着唇,独自坐在一处,旁人都笑嘻嘻地附和,只有她周遭静悄悄的。
活像是被人罩了个真空罩,一下子同人隔离开了似的。
九爷和八爷玩得好,连带九福晋见八福晋的时候也多些。
这会儿见她落寞低着头,觉得她又有些可怜了。
叫她说本就没什么事,八嫂自己钻了死胡同,还不肯出来。
她顺手推推她的手肘,暗示她别扫了太后的兴致。
八福晋咬紧了唇,到底没再吭声。
等殿内的福晋们陪着太后玩了几圈牌,八福晋也晓得自己这股子邪火来的莫名。
待众人退下时,她刻意走在太子妃和四福晋身后。
宁容瞥见了,也假装没看见。
她不是泥人,任谁都能上来捏圆揉扁,再说她和八福晋还真没好到可以互相过问后院之事的地步。
四福晋余光里瞥了她一眼,却也没停下说什么。
八阿哥府上和他们隔着一道墙,后院的小格格们作妖,她多少能听见风声。
可这也是把火气撒在妯娌身上的理由吧?
她好意提醒,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八福晋跟着走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没有要回头同她说话的意思,到底停了下来。
九福晋追上来,推推她。
“八嫂,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和太子妃可没什么仇吧?”
八福晋抿着唇,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八爷又纳了个新人,听说是扬州来的瘦马。”
“我的好八嫂,咱们是皇子福晋不错,却不能个个把眼睛盯着太子妃,毕竟不是个个都能跟太子似的长情。若都向你这般,日子还过不过了?我们爷也不是那等守身如玉的人啊!咱们呐,有尊重,有体面,有孩子就成,银钱不缺,又能自己找乐子,何必把眼睛都盯在爷们身上。”
九福晋是真的苦口婆心,换个人,若不是推心置腹,她半句话都不会多说。
不过看八福晋不以为意的模样,就知道她听不进去。
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得,算她这回多管闲事了!
*
边关营地里,战争已经打响了。
大清士兵最终决定兵分三路,对准格尔进行夹击。
太子准备单独领一队精兵,突击准格尔的要塞。
“殿下,此次可有把握?若是......”
福全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从来亲近有加,说句犯上的话,他几乎拿太子当半个儿子看待。
此次他奉旨领军,一是为了大清,二也是为了太子。
有他给太子压阵,至少能让他安全无虞。
“裕亲王不必担忧,孤既然敢去,定有十全的把握。”
太子上辈子就极关心这场战役,内外部署早就烂熟于心,虽然不知今世敌方的布局是否还是同上辈子一样,但他走的本就是对方的疏漏之处,安全上肯定没有问题。
“好,你既然执意如此,一定要记住保重自身!”
福全拍拍太子的肩膀,有些感慨。
议完事,福全正要下去安排,胤礽犹豫一瞬,还是把他叫住了。
“皇伯父......近日可有京城来的急奏......”
“不曾,只有陛下的再三叮嘱,大部分都是叫臣等保障殿下安全......”
“那......罢了,孤无事了,皇伯父快些去安排吧。”
胤礽面上浅笑着,心里却骂开了。
果真是个小没良心,还说会思念他,他都去信好几封了,这么久,竟然连只言片语也没有。
胤礽有些恼怒,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计较了。
不过区区一封信,如何每日里盼星星、盼月亮似的。
福全抬脚要走,一回头恰巧看见太子微红的耳朵尖,顿时有些了然。
原来他这个素来稳重自持的侄子,想侄媳妇了!
不过人家是新婚夫妇,也是难免......才怪。
从前觉得太子看似温和,其实很薄情,如今他将人放在心上的模样,倒比平时看着顺眼多了。
福全笑眯眯往回走。
“殿下在等什么?要不要皇伯父我去信帮你问问。”
“没、没什么,就是日常问询皇阿玛的身体。”
“哦......这样啊,陛下身体康健,殿下可以放心了?”
“......嗯!”
胤礽不自在地挪开视线,耳朵尖都红透了。
尤其面对皇伯父调侃的表情时,觉得自己这点心思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顿时觉得更加羞臊。
所以写什么信嘛!还说的那般露骨,若是太子妃她......她......
罢罢罢,总之、往后、他一定不会擅自去信了。
可是第二日,等他接到太子妃从京城寄来的信时,瞬间又改了主意。
没错,打脸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第65章 但愿那丫头,别叫她失望才好……
宁容本没想给太子去信, 如今出了吉兰的事,还是决定给太子去信一封。
她可以不在乎旁人会因这件事,如何看待她。
却不能不在乎, 太子如何看待她。
胤礽从属下的目光中, 淡定地接过信封。
待人一出了帐子, 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细细看起来。
宁容的字迹娟秀, 一如她的人一般。
胤礽看信的速度很快, 脸上的表情由期待变得严肃,短短一页信纸, 看完之后又回看一遍。
到了最后,他皱起的眉头,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满心以为容容是因为他上一封表达思念的信, 特地回寄过来的。
谁知上面寥寥数语,说的全是毓庆宫的事, 林氏如何、李佳氏如何、吉兰如何......
事无巨细,交代的清清楚楚。
关于她和孩子, 倒是只字未提。
胤礽薄唇抿紧, 不悦的神色溢于言表。
总不会他不在的时候,她受了气, 把账全算他头上吧?
不得不说,有时候男人的第六感也是很厉害的。
思索间, 余寅进来急报, “殿下, 我们的人发现准格尔异动......”
他入了胤礽帐下以后,便尽心尽力。
太子进出营帐几乎都带着他,在外人开来, 余寅已经是妥妥的太子心腹。
“好,即刻出兵。”
太子冷着脸,气势迫人,把信随意折叠,收入袖中,快步走了出去。
余寅诧异地抬头,总觉得太子的态度比之前冷多了,他视线盯在太子的袖口。
是京中出了什么事吗?
上了战场以后,太子比平时更加勇武。
极少参与近身战的人,竟然亲自下马参与搏斗,不过片刻,他周围的不少敌军,顷刻间人头落地。
余寅护在太子身旁。
一边应对敌军,一边分心注意太子。
今日,太子果然反常。
胤礽收割了一波人头以后,被太子妃无事的委屈感,总算散了不少。
余寅问,“殿下......您可还好?”
对上对方担忧的视线,胤礽无所谓地点点头。
“殿下无碍,卑职便放心了......”
一个时辰以后,和两人同属于第一梯队的人,被替换了下来。
余寅陪着太子,随意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他累得直喘气,眼神却警觉地盯着四周。
胤礽也不想说话,猛灌几口水,休息片刻之后,又拎着长刀加入了战争。
他动作过快,袖子挥动之间,一小块白色从中间飞出,然后没入了草丛里。
余寅慢了半拍,正巧看见这一幕。
他回头看了那个小白方片一眼,脚步折返。
入了夜,胤礽要回营帐休息,正巧碰见迎面走来的胤褆。
原本精神旺盛的人,耷拉着肩膀,可见累得不轻,见到胤礽眼睛还是亮了亮。
“老二,今日你哥哥我砍敌军首级七十九!”
这确实是个了不得的数据了,说明胤褆在这场战争中,没想着划水。
胤礽敷衍的一点头。
“嘿,你等等,我听你之前的意思,过几日开始便兵分三路?到时候咱们来一场比赛可好,看看我们兄弟在战场上,谁杀敌军首级最多,怎么样?”
胤褆说到后面,眼神放光,一扫疲态。
“哦,随你。”
胤礽越过他,抬步进了帐子。
“切,肯定是今日一个敌军也没砍着,心里不舒坦。”
胤褆暗自嘀咕,见余寅跟在后面,他挑着下巴问。
“你一直跟着太子,太子是不是......是不是一直在中军督战,根本就没下场啊......这小子有洁癖,以他的性子......”
余寅:“殿下也随我们一同去了。”
胤褆:“那就是,他确实没砍到敌军......他、他这是不是正郁闷呢?你等会儿......”
虽然和便宜弟弟不对付,看对方这么丧气,他怎么就越看越不顺眼呢?
正要叮嘱,就见他率先发觉的这员猛将,面无表情。
“殿下,今日取敌军首级一百。”
胤褆:“......哦......哦那挺好的。”
余寅:“大皇子可还有事?无事卑职便退下了。”
胤褆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单方面郁闷了。
同郁闷的人还有胤礽,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给太子妃去封信。
本来说好不去信的,不过一日便自打嘴巴。
*
八皇子府。
八福晋满身疲惫的回了府,今日这一出,既懊恼,又觉无奈。
见正院里空荡荡的,问道,“爷呢?爷去哪儿了?”
小丫鬟支支吾吾,半天没开口。
“我问你,爷呢?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丫鬟瑟缩一下,“回、回福晋的话,爷......爷在杨庶福晋处......”
八福晋拉下脸,“是回来就去了,还是见我不在正院才去的?”
小丫鬟抬头看了八福晋一眼,被她冷峻的面容一吓,立马低了头。
“是......是回来以后直接过去的......”
小丫鬟话音落,八福晋已经摔了一盏茶盏。
待内室空无一人的时候,她把整张桌子都掀了去。
心中有气亦有怨。
想到早上在宁寿宫中,被众人挤兑的场景,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想找个人诉诉苦,或是说说心里话,却连一人都没有。
唯一指靠的爷们,每日流连于各个女人院中。
这杨氏,就是新抬进门的,扬州那个瘦马,一入门竟直接册了她庶福晋,虽不用上玉蝶,但同这种人一块伺候一人。
八福晋觉得,比吃了苍蝇还叫人恶心。
外间的风不停呼啸着,她觉得心里的寒意比外间的风更甚。
*
宁容午睡醒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外面风呼呼的,夹着雨,瞧着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