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起身挽住宁容的手,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说些私房话。
宁容:“你如何变得这般多愁善感?倒是有些不像你。”
八福晋把手里的帕子饶了一圈又一圈,纠结着开口。
“二嫂你不知道,我们爷近日就跟魔怔了似的,前些日子纳了个扬州瘦马,最近又找了个什么清倌人......倒是把咱们府里闹得乌烟瘴气......我这是有苦无处说。”
“有心想在太后跟前提两句,又怕太后下了懿旨,再把咱们爷斥责一通。都说夫妻一体,我若叫他失了面子,那这夫妻也就做到头了。”
这宁容还真没想到。
历史上的八阿哥不该是如此昏聩之人,怎么如今转了性,耽于美色了?
八福晋的顾忌也对,男人的面子要给。
一旦撕开了面皮,当嫡妻的苦日子,只怕才开始呢!
女色之事,对男人来说都是小事,可对妻子而言,无疑是伤害最大的。
按说历史上的八阿哥是个喜好钻营权势的,而且他蛰伏许久,太子倒台之日,才是他冒头之时。
如今一切尚未落定,八阿哥根基不稳,难道不应该安抚好八福晋,以期仰仗八福晋背后的势力吗?
宁容许久未说话,八福晋却以为她不喜欢听这些。
勉强擦了擦眼睛,她小起来,“瞧我,和二嫂净说些不高兴的事......天色不早,我也该告辞了......”
她说着站起身要走,却被宁容拽了下手腕。
“我不过正在想对策,一时没回你,偏你多心想歪了去。若我因这几句牢骚,而厌了你,未免太小心眼了些。你也说天色不早,不若今日便留在宫里吧,明儿正好是请安日,咱们一道去宁寿宫请安,可好?”
八福晋还是想回府。
她在府中时,里头都能乌烟瘴气似的,若是不再......她都不敢想会如何。
“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和八阿哥的事,我确实不好插手,可你作为嫡妻,使使小性子却是可以的。”
“偶尔一回不回府有什么要紧?改明儿叫他亲自来迎你回去。”
宁容耐心的劝。
“这......”八福晋犹豫不决。
“成了,你只听我的,就当你今儿休沐,也给自己放松放松。回头等天色彻底暗下来,我再使人递消息去八皇子府,也好叫他急一急。”
“你不是心里气不顺?如此也好败败火气,说不得他和后院的那些女人,也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许是宁容最后一句触动了八福晋的心肠,她决定留下来,试探一番。
正好瞧瞧,那男人从前同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
冬日里天黑的早,胤禩一脚跨入正院,天色已经黑透了。
只有一轮清冷的明月,挂在天上。
月色如水,照着地上的白雪,叫人觉得愈发清冷。
往常这个时候,正院里应该因着他的到来,而张罗开了。
这会儿却静悄悄的。
灯倒是都点着,却处处露出几分不对。
“爷、爷,您来了。”
留守正院的小丫头上前就要替胤禩解开大氅,被他一下挥开了手背。
“我自己来,福晋呢?怎么不见?”
胤禩解了大氅,随手递给小厮,迈着步子往里,连走好几步,都没看见福晋的身影。
听见他的声音,福晋难道不应该乐呵呵的出来迎他?
还是头一次,胤禩在福晋这里受了冷待。
“福晋去了宫里还未回来呢!”
胤禩步子一顿,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福晋给他惹麻烦了,肯定惹恼了宫中主位,要不怎么会这会儿都不见人影。
没见她使了人报消息给他,肯定是不方便呗。
他有些着恼。
如今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偏偏他们家的福晋,处处替他惹麻烦。
再开口,他语气不善,竖着眉指着身后的小太监。
“你去宫里探探,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奴才这就去。”
小太监行了礼,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走到二门,迎面走来的另一个小太监撞了个正着。
两人头对头,俱都往后狠狠跌了一跤。
“你、你怎么走路不看路啊!”
“你先撞的我,还有理了。”
两人额头撞的不轻,很快肿起来一个大包,想到主子的吩咐,也顾不得互相纠缠了。
各自冷哼一声,错开身子,往相反的方向跑。
“奴才给八爷请安。”
后头来的小太监,入了院门,见八阿哥站在里面,飞快地跪在地上行礼。
胤禩回身看了这人一眼,眼生的很。
“你哪个宫里的?来做什么?”
不像是额娘底下的人,要不他肯定会有印象。
也不像是哪个主位,兴师问罪来的,否则不会就这么一个人。
小太监:“回八爷的话,奴才是毓庆宫的,娘娘吩咐奴才来禀报一声,八福晋在咱们宫里呢,免得爷着急。”
胤禩清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些恼怒。
太子妃真要派人来告知,为什么不早些来,非得等到天黑了,他急的四处寻人的时候?
偏生这太监不是他的人,更不能当着这人的面发脾气。
他扯出一个笑来。“多谢二嫂对福晋的照看,你回去禀报,就说明儿下了朝,我亲自去把福晋接回来。”
“是、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一走,胤禩便沉下了脸。
脸上恼怒交加,恨不得把把那个蠢女人拎回来,看看她脑子里装的什么。
有事大可以同他说,为什么要跑去太子宫里?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受什么大委屈了,说不得兄弟们都在暗地里,看他的笑话呢!
他却忘了,近些日子,确实好久没见福晋了。
不是他不肯见八福晋,而是确实抽不出空。
便是八福晋要找他,也找不着人。
事情已经如此,胤禩也明白,便是再恼怒也无用。
只能明日去了毓庆宫中,看情况再说。
片刻后,胤禩抬脚出了正院,一转身又去了探月楼。
探月楼住着的,不是旁人,而是八福晋口中,他新得的庶福晋——杨氏。
杨氏长得没有八福晋漂亮,但给人感觉很舒服,很耐看,温柔如水。
若是宁容在这儿,定会觉得眼熟,杨氏未免和云夫人身边的丫头长得太像了些。
太子后来派了人,遍寻不到,竟一转身藏入了八皇子后院?
“爷,您来了。”
杨氏起身迎八阿哥入内,贴心地替他除了披风,又递了暖暖的茶给他。
胤禩尝一口,温度适宜,不冷不热。
他心下微暖。“还是你贴心,撇开家世、身份,八个福晋也赶不上你一个。”
杨氏笑笑,“哪有爷说的这么夸张,是妾及不上福晋多矣。”
天冷,胤禩一盏茶下肚,整个人暖和不少,沉郁的心情也由阴转晴。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边疆那边可有消息递过来?你们派去的人,到底有没有用?胤礽应该不会活着回京的吧?”
连日来,从边关收到的消息,全是好消息。
皇阿玛和朝臣们,本就喜好吹捧太子,如今太子去了边关,接连得胜,太子党的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本以为老大、老四会是太子上位的劲敌。
谁知道一个陪着去了边关,屡屡传来好消息不说,据说还“兄弟情深”。
要不是确实认识他们本人,胤禩差点以为,这说的真是什么感人的兄弟情。
另一个,人本就闷,如今更闷了。
除了埋头做事,你别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真话。
因而就算杨氏再怎么跟他保证,胤禩心里都忍不住要打个问号。
“爷放心,咱们的人办事牢靠,绝对不会让太子活着回来的。”
杨氏还是温温柔柔的模样,说起话来,可和温柔两个字,半丝关系都没有。
“那就好,告诉云夫人,京中的事情就按咱们定好的来,太子妃不是怀孕了么?这一胎若是男孩,就怕皇阿玛又移情到小奶娃身上。太子回不来,这个子嗣,不留也罢。”
“是,妾明白了。”
*
京城内,偏僻小院中。
杨氏把胤禩的话,一一带到,心中疑惑。
“夫人咱们一定要听八阿哥的吗?总觉得这人太过狠辣,不是个善茬子。”
“他若是不狠,我还不会选定他呢!这人从前就是地里的烂泥,在阴暗的角落里待久了,只要给他一点阳光,就会拼命向上生长。”
云夫人穿着夹袄,坐在暖融融的内室,剪花枝。
“有他冲在前头,咱们才能更安全。你甭管他是不是善茬子,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他,要他彻底信任你。等到他的大事成的时候,也就是咱们大事成的时候。”
“是,香岚知道了。”
杨氏对待云夫人很是恭敬。
她这条命都是云夫人救的,自然随她差遣。
“对了,夫人......小主子是不是又调皮,跑的不知所踪?”
杨氏见京城内,他们的人的动向不大对,这才有此一问。
“这事儿不用你瞎打听,管好自己就行了。胤禩既然已经吩咐下来,你就去安排吧。太子妃生产总少不了产婆、奶娘......”
说道后面,云夫人语气轻飘飘的,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是。”
杨氏应下之后,立马退下去安排了。
见院中已经无人,云夫人才独自一人入了内室,她轻扣案台三下,才得以入内。
“主子。”云夫人跪地行礼。
“起来吧。”
暗室里响起一道女声,她打扮地极为素雅,年纪看着约莫三十来岁,坐在灯下,左手同右手下棋。
“吧嗒”一粒棋子落在棋盘上,女子才问,“寅儿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不曾。咱们的人已经赶过去了,定能护住小主子。主子切勿忧心。”
云夫人恭恭敬敬的道。
“这孩子说风就是雨,说要去战场,被咱们拒了,竟然自己寻了个身份,参了军。”
“这回他若是还不肯回来,便直接命人把他扭送回来,他一旦有事,咱们的计划就全部落空了。”
“主子放心,小主子也只是气不过,定有分寸的,您不必担忧。”
云夫人温和的劝解。
“这孩子还太莽撞了......君子不立危墙,这个道理怎么就弄不明白?”
女子嘴里训斥着,眼角眉梢却露出了宠溺之色。
孩子虽说莽撞了些,却是个好孩子。
若不是有寅儿在,她恐怕都坚持不下来,活不到今日。
云夫人:“可不是,和主子您小时候一模一样,若是老太妃还在,还不定多喜欢呢。”
云夫人其实一直跟在老太妃身边伺候,康熙十三年的时候,老太妃去世,才跟在主子身边。
从前老太妃的人脉,也一并交给了主子掌管。
在云夫人和主子口中,除了略有些莽撞之外,处处胜过旁人的余寅,狠狠打了个喷嚏。
护卫赶忙递了披风过来。
“小主子,边关冷,您跟咱们回去吧?主子都交代了,不论如何,定要将您带回去。”
余寅都不知道,他额娘的动作这样快。
不过才要努力挖掘胤礽的布防图,竟然被护卫们找上了门,这些人还一个个隐匿在将士中间。
要不是他偶然落单,被他们拉到一旁。
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认出对方来。
“再过几日回去,你没看见太子正重用我吗?等我做了太子的心腹,咱们的计划定然事半功倍。”
余寅信誓旦旦,暗自下定决心,这次他非要把胤礽的布防图挖出来不可。
到时候,借着敌军的手,在战场上了结他,也算是全了他们这场因果。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无奈。
小主子的想法很好,但为什么他们从没感觉,太子有任何看重小主子的意思?
小主子留在这里,真的不会事倍功半吗?
第69章 自己过得好了,才有未来可言……
余寅心意已决, 护卫们劝半天,人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们到是想真按照主子说的,直接把他押回去。
可只怕到时候, 说押人的是主子, 舍不得的还是主子, 他们这些护卫,反倒里外不是人。
主子平时挺精明的, 下的决策很少出现失误, 一旦碰上小主子,却处处乱了套。
护卫们虽没说, 但心里觉得女人家到底过于心软,难成大事。
护卫甲:“那、小主子您要如何做?需不需要属下等配合?”
余寅:“不必了,你们先前什么样, 还什么样。大家都是带着任务来的,互不干扰就行了。”
护卫甲看了眼护卫乙, 见对方点了下头,才硬着头皮应下来。
余寅见两人识相, 略点了下头, 便回了自己的帐子。
他晚上不是独自一人睡的,只是个普通将士的身份, 自然不好搞特殊。
睡通铺,除了边上人的呼噜声大些, 比以往更臭些, 倒是没什么不能忍。
余寅比较烦的是, 怎么在胤礽的重重防备之下,看见自己想看的东西,并且取得对方的信任?
浑浑噩噩睡了一夜, 一觉醒来,机会竟然不期而至。
太子跟前的小将过来,喜气洋洋道,“余寅,快跟我走,殿下点了咱们几个贴身护卫。若是回头在战场上立功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