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是陷入甜蜜的小情侣似的,中间夹着个孩子,一下子恢复成了老夫老妻模式。
胤礽拧眉看着儿子,好气又好笑。
弘昭心虚地转过身去,拿屁股对着阿玛。
*
马车行至宫门口,夫妻二人下来,换轿撵。
宁容撩了毡子刚下来站定,一个人影,在她跟前一闪而过。
“那是......八福晋?”
丹桂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才确认:“是呢,不过奴婢瞧着八福晋瘦了不少,如今步履匆匆,也不知做什么去。”
“傻站着做什么?先把披风穿好。”
胤礽从丹桂手里接了披风,并不管旁人如何看他,当着侍卫的面,亲自低了头,给宁容系披风。
守门的两个侍卫虽然没说话,炙热的视线,让宁容觉得不自在。
“咳、殿下......我自己来。”
她伸手要接过去,胤礽偏一偏,手上动作不停。
宁容也不知这会儿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太子这样的人,本该站在无限的高处,却突然在她跟前矮下了身。
她心里酸胀难当,又异常舍不得。
最终只低垂了眼眸,目光落在胤礽给她系衣带的修长指节上。
她悄悄地抽抽鼻子,“殿下,我自己可以的......”
胤礽三两下松了手,瞥她一眼随意道,“孤乐意。”
他以前不觉得自己会耽于情爱。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要去做,上辈子有太多的遗憾,要完成。
可既然碰见了,两人互相倾心。
那他也甘之如饴。
纵然是天之骄子,这一刻,也愿意为她低下高贵的头颅。
上了轿撵,容容还有些呆呆的。
胤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发什么楞?真想要回报孤?不如做些孤喜欢的事。”
“什么?”
小女人眼神澄澈,都几回了还不长记性。
胤礽侧了侧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一下子爆红了脸。
“还、还是算了,下回我也替殿下系披风,要不系鞋带也行。”
“孤的靴子不用系带。”
“那、那算了,不是妾身不愿意,是殿下恰好不需要。”
胤礽眼神幽幽地看着她,“可是,孤需要的你不肯给。”
宁容撇开头,躺平装死。
她、她什么也没听见,也不知道殿下的那些荒唐要求。
*
隔了一日,是大皇子新添小阿哥的洗三礼。
听说大福晋为了生这个孩子遭了大罪,足足两天两夜才把孩子生下来。
也是孕期营养过剩,生下来就是个大胖小子。
大阿哥倒是高兴坏了,逢人便赞儿子力气大,儿子养的好,手臂似藕节。
只苦了大福晋。
这回宴上,太子也来了,并且一改从前病弱的模样,朗身阔步走入大皇子府,一下子惊呆众人。
大皇子忙忙迎上来,本就欢喜的脸上,神色愈发飞扬。
“二弟,你这是好全了?”
见他眼神依旧,太子心里定了定,难得冲他露出几分温和之色。
“嗯,罪魁祸首虽然没有找到,但四弟找来了名医,医术不错。”
太子站在厅中,风姿绰然,温润端方。
一下子叫人觉得,前那个太子又回来了!
花厅中,众人目光投射过来,神色各异。
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那偷偷摸摸别投他抱的,悄悄替自己捏把汗。
太子可以一时示弱,却不能一直示弱。
短暂的处于弱势,不仅能帮他看清楚门下之人是否忠心,跟能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就像此刻,胤禩自然看见胤礽好端端的站着,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酒盅给砸了。
今儿八福晋也来了,她果然瘦了很多。
才裁不久的新衣裳,穿在身上都有些空荡荡的,脸盘子都小了一圈。
她拿筷子的手,细细一截,仿佛不需用多大力起,就能折断似的。
从前娇俏明媚,如今瘦过了头,看起来略嫌老气,仿佛大病一场。
宁容眉心一跳,“婉晴,你这是怎么了?旁人冬日里都胖,怎么到你这儿一冬过去,反倒瘦了不少?”
也没听说八福晋府中哪个格格不安分啊。
妾室不折腾,日子应当好过才是,好端端怎么瘦这样多。
“许......许是最近吃食不合口味。”八福晋眨了眨眼,收敛好表情。“倒是嫂子您,风姿依旧,生了个孩子,怎么还美了几分。”
八福晋这话,半点夸张也没有。
宁容确实容光更甚从前,眉眼平和,嘴角轻勾的模样,洋溢着小女人的温柔。
不用猜就知她定然过得很好。
四福晋见了,也露了羡慕之色。
“等我生了,不求有嫂子一半,只盼着和从前一般无二就好。”
她肚子如今将将显怀,温婉的脸颊略有些圆润,但眉眼温柔,气质更甚从前。
四福晋捧着肚子,想着不论这胎如何,都是自己的依靠。
想到孩子小小软软的模样,她整个人都不自觉柔和下来。
八福晋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
她和四福晋府上就隔了一道墙。
四阿哥为人端方,不苟言笑,从前她还说,四福晋大概这辈子也别指望四阿哥能解风情。
可自打四福晋怀了身孕,和胤禛之间的关系也缓和起来。
夫妻两个在一块儿的时候,比以往更多,偶尔碰见了,也有说有笑的。
胤禛有时候下了衙,也会特意带点什么回来给四福晋。
八福晋暗自想,或许还是该有个孩子的。
有了孩子,男人才会逐渐成长起来,妻子在他心目中,才会占据重要的位置。
一顿饭,八福晋吃的恍恍惚惚。
再回神,太子妃已经领着其余福晋们,去瞧大福晋了。
宁容起了身,站在原地等八福晋。
“四福晋是不能去的,你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
本就是为了恭贺大福晋而来,总不能连人都没见着,便打道回府吧?
八福晋急急起身,神色匆匆地跟上来,行走间,衣阙飞扬,一不小心带倒了一张绣凳。
这时恰巧有丫头过来上菜,一时没注意脚底下,狠狠跌了一跤。
手上托盘里的菜碟子,丁零当啷碎了一地。
女客这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男客那儿自然打发人过来查看情况。
得知是八福晋不小心叫丫头摔了,坐在主桌上的胤禩,脸色瞬间变得难堪极了。
他起身冲着大阿哥自罚一杯,“大哥,我自罚一杯。”
“没事,不过一个丫头,摔了就摔了。”
得了嫡子,大阿哥笑得牙豁子都露出来了,这点小小的插曲,根本不放在眼里。
胤禩还是觉得难堪,自斟自饮,喝完一杯才重新坐下。
见他闷不吭声地坐着,老九推了推他,“八哥,你怎么了?今儿是大哥的大喜日子......”怎么样也不能丧着一张脸吧?
胤禩勉强收了情绪,抬手夹菜,就见坐在正对面的太子盯着他瞧。
他努力稳住神情,收敛神色,拼命挤出一个笑来。
太子瞥他一眼,又漠然的移开目光。
胤禩:......
他垂在膝盖上的左手,倏地收紧。
第97章 臣还查到一人不对劲(一更)……
这边宁容等人一块儿进了内室去瞧大福晋, 一路上八福晋被先前的那场变故,惹得有些沉默。
宁容侧头看她一眼,捏捏她的手心, 权做安抚。
八福晋心里一暖, 冲她笑了笑。
里面大福晋早知道她们要过来, 身上仔细叫人打理过,头上包着抹额, 半坐着靠在塌上, 气色还可以,只嘴唇有些苍白。
她边上紧紧挨着一张小床, 白嫩嫩的孩子就呆在小床里。
宁容瞧了一眼,这孩子确实比弘昭刚生下来时大上不少。
小胳膊、小腿都藕节似的,小脸肉嘟嘟, 瞧着就很有力气。
宁容抱起来掂一掂,果然分量十足。
“你们家的小阿哥这分量好的很, 难怪前面大阿哥这么高兴,逢人便敬酒。”
古代医疗条件不行, 孩子生下来, 容易夭折,就算生在皇家也不例外。
因此人们格外喜欢孩子长得胖, 觉得这样结实,遇上风寒等等, 比瘦弱的孩子更能熬过去。
康熙本就是个崇武的, 上有所好, 底下人个个以当大清的巴图鲁为终身荣耀。
大福晋听了宁容的话,脸上笑意更甚。
“小阿哥确实结实,不过生他的时候, 却生生把我折腾去了半条命。”
如今回想起来,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若不是当初嬷嬷说,小阿哥在里头久了恐怕憋气,活不了,她也没那么大的勇气,咬牙拼一把。
可那疼痛感,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撕裂开一般,到了如今心里还惴惴的。
如此一遭之后,到底伤了根基,太医说她往后恐怕再也无法怀孕了。
好在她有三个女儿,又有了一个儿子,不能生便不能生,只要能好好护着孩子们长大,别无他求。
八福晋瞧着小小软软的孩子,眼里的羡慕,怎么也止不住。
宁容笑着把孩子递给她,“你也来抱抱,沾沾福气,来年也生个大胖小子。”
她这话说到了八福晋的心坎里。
男人可以不要,但儿子不能不要。
她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这样无论爷对后院的女人们如何,都再也无法影响她了。
小小的孩子,抱在回怀里只有一点点,他手和脚都又白又小,估计都没有自己的手指长。
却是个真的有力气的,攥着她的手指,力道极大。
“大嫂这孩子养的好。”
大福晋笑笑,眼神紧紧盯着八福晋的手。
小阿哥来之不易,八福晋没有生养,还不大会抱孩子,手上有几处用的的力道也不对。
她生怕对方弄疼了孩子,又或者没抱稳......光是想想都替孩子捏把冷汗,心里也有些埋怨太子妃把孩子给了八福晋抱。
好在八福晋只抱了一会儿,见大福晋面色不对,很快把孩子交给了奶嬷嬷。
大福晋这才悄悄松一口气。
妯娌们走的时候,自然给小阿哥送了厚礼,大福晋笑着忙不迭地叫人送她们出去。
八福晋和宁容落在后面,见前面人都走远了,人还有些失落。
“二嫂,你说我是不是处处不招人喜欢?”
大福晋刚刚的眼神,宁容也瞧见了,还怕八福晋吃了心,如今果然往心里去了。
她拉着人,往花坛子那边走,“怎么会,你长得好,性子又活泼,不知道多招人喜欢呢!你若喜欢抱孩子,来毓庆宫抱弘昭呀,这孩子就喜欢人多,你来,他只有高兴的。”
不管是八阿哥对她的态度,还是刚刚大福晋的表情,都叫八福晋大为受挫。
如今见太子妃放下、身段宽慰她,心情好了许多。
“好,回头我去找嫂子玩,嫂子可别连毓庆宫的门都不许我进。”
“怎么会?你随便来,走的时候还替你打包糕点。”
“那敢情好......”
两人说说笑笑,往花厅里走。
*
宁容和太子吃了宴回去,朝中关于太子身体康复的消息不胫而走。
原本心生动摇的大臣,重又安定了下来。
却还是叫太子发觉几个和旁的阿哥,有所勾缠的门人。
他手段强硬地把人处理了,门下的风气为之一清。
孙机:“殿下,八阿哥府上问题很大,听说小阿哥的洗三礼之后,回去狠狠摔了一回茶盏。”
胤礽点点头,“他府中那个杨氏,可有查探清楚?”
孙机:“杨氏的背景干干净净的,一点瑕疵都没有,这种情况要么事实如此,要么就是被人先一步打点好了。可她一个女人,背景有什么特殊之处?需要这般大费周折。”
胤礽手指轻点桌面,漫不经心地睨他一眼。
“若是和幕后主使者有关呢?”
“殿下是说......”
胤礽点点头。“明儿开始,孤要上朝了,毓庆宫的事就交给你多留意。如果,太子妃和小阿哥出了任何岔子,那么......”
孙机心头一凛,压力扑面而来,和太子立军令状。
“属下,提头来见!”
“好!有你这话,孤便放心了。”
胤礽挥挥手,让孙机退下。
孙机犹犹豫豫地,最后还是开口道,“殿下还有一事......”
胤礽眼神扫过去,轻微一点头,示意他说。
孙机硬着头皮道,“那日之事,除了八阿哥,臣还查到一人不对劲......”
胤礽眼神冷下来,“谁?”
“这人不在别处,却是在宫内。”
“你是说,宫里有人里应外合?”
胤礽声音微微大了些,幽冷的凤眼里,风雨欲来。
*
胤礽忙完了正事,回正殿,刚一脚跨入月亮门,就听见里头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勾唇一笑,想来小家伙见到他命人送来的东西了。
只站在这里,就能听见那孩子的兴奋劲儿。
入了院中,便见容容抱着孩子站在廊下,边上围了一圈的宫女太监。
廊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金色的宽大鸟笼子,里面养了一对上蹿下跳的鹦鹉。
灰蓝色的皮毛,红红的小嘴,扑棱着翅膀抓着杆子,一刻也不停歇。
一对黑豆小眼儿,四处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