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欢——二恰
时间:2021-06-17 09:45:44

  她突然能理解珊珊所说的酸甜了,但即便再酸,为了可能的那一点点甜,她也还是会奋不顾身。
  蓦地鼻子酸了酸,话未经脑子就脱口而出道:“舅舅,你会娶余三姑娘吗?”
  沈鹤之从兰香手中接过瓷碟,将半颗甜甜的果脯塞进了她的嘴里,看着她的嘴巴鼓起,才皱了皱眉,“哪里听来的这等胡话?”
  “周小六?上回的事我还没功夫与她细算,又来说些什么胡言乱语,我看她是最近太空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不是珊珊说的,我是听别人说的。”一听沈鹤之生气了,秦欢顾不上嘴里还含着颗果脯,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就手忙脚乱的要挣扎着坐起来。
  沈鹤之见她这般滑稽又狼狈的样,怕她把果脯整颗给吞下去,只能半起身扶着她肩膀压着她靠坐回去。
  “行了,躺好,连慌都不会撒,能骗的了谁?”
  秦欢本就因为发热而红红的脸蛋,这会看着更红了,咬了咬唇瓣略带了些撒娇的口吻,“舅舅别管是谁的说的,先回答我的问题嘛。”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细细软软的,听上去似羽毛划过,似娇似嗔,让沈鹤之的动作一僵。
  换难道:“不娶。”
  他的婚事确实是件大事,自出宫开府后,日日都会有人在他耳边提起。但他一向不沾女色,刚被册封时又忙于接手朝政,同时还要周旋他那几个弟弟,他娶妃与普通的婚配嫁娶不同,牵扯着朝局,这才一直搁置着。
  先有失忆时秦氏夫妇琴瑟和鸣的影响,后有外出巡视,所见的贪官污吏淫奢之风,家中妻妾成群之百态,更令他对此嗤之以鼻厌恶至极,故而未娶妃也不纳妾,那些送上门的美人全都叫他拒了。
  天下女子与他而言,皆无不同,除了眼前这个令他不省心的小孩。
  至于将来到底要娶谁,他并不太在意,只要对他有助力且省事便好。
  余清雪之前倒是个可以考虑的人选,余家在朝中根基深,家风清明又世代忠于皇帝。
  但真正有学识涵养之人,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有了方才这一遭,他是绝不会对此人再有任何想法,甚至瞧见都觉得厌恶。
  秦欢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因为阿妧吗?可她们说余姑娘不嫁人是在等舅舅。”
  看着靠在枕上恹恹的小姑娘,沈鹤之伸出手指在她额头轻轻的弹了下,看她冒着泪花吃痛的捂着脑门才扬了扬唇角。
  前几年一直不娶,确实也有部分她的原因,本就不喜应付女子,将秦欢养在身边后,将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她,不愿意再多分神去与别的女子相处。
  至于现在若真要娶妃,也得再多个考量的条件,喜欢小孩,能照顾好小孩的。
  “与你何干。又与我何干。别人的私事不要去问也不要听。”
  “那舅舅要娶妻吗?”
  “你这小脑瓜子都在想什么,自然都是要娶妻的。好好躺着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大人的事轮不到你个小孩操心。”
  “就不能不娶吗?”
  秦欢听到说不娶余清雪的时候,还挺窃喜的,结果又等来了后面半句,便有些垂头丧气,声音愈发的轻。她哪小了,过了年她已经十五了,只是还未到及笄那日罢了。
  很多人家只要过了十五岁,未行及笄礼也开始相看人家了,她这都是能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一点都不小。
  她讨厌被沈鹤之当做小孩和晚辈来对待。
  沈鹤之见她喝了药,伤口也都涂过玉肌膏,便打算让她好好休息,起身前顺口问了句:“除了手上还有没有何处挨了罚?”
  秦欢想起了那隐隐作痛之处,她本是不想说的,但她气沈鹤之的态度,下意识的就掀开了被褥,指了指受过伤的地方,咬着唇委屈的侧头看他。
  “舅舅,还有这,疼。”
  沈鹤之原本不过是顺口问上一句,谁能想到还真有,不仅有,还在如此私密之处。
  不过是片刻走神,秦欢已经笨拙的掀开了身上的被褥,她被抱回来后也来不及换衣服,还穿着之前那件衣裙。
  快到端午了,天气渐热,绣房送来了这一季的新衣,之前秦欢都没拿出来穿,为了能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余清雪的面前,她特意换上了新衣。
  这身嫩黄色的衣裳布料是去年江南上贡的,面料轻薄绵软颜色独一无二,这样好的料子一年都难出一匹。一般这等好东西是不会送进宫的,生怕圣上或是贵人喜欢还要,到时拿不出来反而成了罪。
  沈鹤之向来是不收这些东西,那次瞧见,觉得适合家里的小孩才留下了,这也是头次看到她穿。
  方才心思都在她的伤上,只顾着恼怒,根本没注意她穿了什么,直到这会才发现不同。
  小姑娘的皮肤白皙,这衣裳更衬得她肤若凝脂,就似早春刚冒出花苞的姚黄,清丽脱俗俏皮可人。
  像是到这会,沈鹤之才恍然如梦醒,他养了八年的小姑娘,早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沈鹤之回过神来,就见秦欢真的在掀自己的伤口,衣裙往上轻掀,露出了从未见过天光的肌肤,以及细白的双腿,被珍珠红的被褥衬着白的几乎透明。
  见她还要往上撩开,他再也坐不住的站了起来,撇开眼厉声道:“秦欢,你这像什么样子。”
  秦欢也觉得纳闷的很,她不是听舅舅的话,涂药吗?
  她无辜地眨着大眼睛,看着略微有些奇怪的沈鹤之道:“舅舅不是说阿妧上药吗?”
  小姑娘的言语中透着疑惑和无辜,显然是什么都没想,反倒想多了的人是他,沈鹤之。
  沈鹤之闭上眼,尽量让自己忘掉方才所见之景,待目光恢复清明,才冷着眼回头,没想到她还傻愣愣的坐着没动。
  被褥掀开,衣裙掀到了膝盖,光洁细白的小腿还露在外面,书中所有关于女子之美的言语,都在此刻有了实证。
  两人大眼对小眼,静默片刻后,沈鹤之毫无预兆的俯身用被褥将她彻底的裹住,而后站直,背过身去。
  “舅舅?”秦欢依旧是不解的喊着他。
  “不知道自己还在发热?屋里没烧火盆,如此坐着,一会又该着寒了。”沈鹤之木着脸冷声道,“我还有公务,先回前院,晚些让兰香为你上药。”
  言罢不管秦欢还要说什么,径直朝外走去,甚至不等婢女打起帘子就先一步的掀开出去了。
  望着沈鹤之挺拔的背影,秦欢突得伏在枕上笑了起来,她是故意的。
  谁让舅舅总是说她是小孩子,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只会抱着他哭的小姑娘了,她已经长大了。
  这是他不能逃避的事实。
  况且从沈鹤之方才的反应来看,他分明就是慌了,不过是嘴硬罢了。
  秦欢越想越觉得高兴,脸埋在被窝里,又一次的笑出了声。
  兰香站在屏风外有些摸不着脑袋,小小姐这是怎么了?
  一会哭一会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日小小姐看殿下的眼神太过炙热……
  兰香看着还在偷笑的秦欢,飞快的摇了摇头,一定是她误会了什么。
  -
  接下去的日子,秦欢都被拘在屋里养病,不许她乱跑,很多事情只能从别人的口中知道。
  例如余清雪被赶出太子府后闭门不出,对外声称染了风寒要去乡下养病,没过几日就挑了个无人的清晨,乘着马车离开了京城。
  又例如平阳王世子落马以后伤着了脑袋,不仅失忆了谁都不认识,神智也倒退了许多,变得痴痴傻傻好似只有七八岁。
  这两件事都与她没什么关系,唯一与她相关的事是,周家三夫人要为女儿周燕珊择婿,目前相中的有李老将军家的小孙子,还有户部赵尚书家的三公子。
  秦欢觉得奇怪,这么大的事,周燕珊肯定会跑来同她说的,结果半个月过去都没见她的踪影。
  一打听才知道,周燕珊被她母亲拘在家中学规矩,哪都去不了。
  秦欢直觉此事有古怪,但见不到人,也没办法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期待端午那日,她也会进宫,两人好见上一面。
  眨眼间,便到了端午当日。
  隔日要带秦欢进宫,沈鹤之特意没歇在宫内。
  一大早,她就被嬷嬷喊起来开始梳妆打扮,她还未及笄,要符合小姑娘的娇俏自然,故而只是着装上比平时要更华贵些。她起的太早,全程打着哈欠险些要睡着,直到婢女拿着衣服让她换上,她才清醒些。
  “珍珠红太打眼了,重新拿一身蓝色的。”
  兰香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昨日就选好了的吗,但主子要改,她也没多想,赶紧重新挑了身浅蓝色的为秦欢换上。
  等到出了院门,看到同样一身蓝色锦服的沈鹤之,秦欢偷偷的抿着唇笑了。
  她是特意去问了同福,舅舅会穿什么颜色,这才选了与他一样的,即便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但光和他穿同样颜色站在一起,就足够让她欢心窃喜了。
  沈鹤之也注意到了她的衣裙,以为只是凑巧没有多想,还是秦欢凑上前去转了个圈,非要缠着问他好不好看,才难得的多看了两眼。
  襦裙的样式精巧她穿着娇俏可爱,再加这颜色也衬得她多了两份清雅脱俗。
  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小姑娘的衣裙略薄,尤其是上衣和小衫是丝制的,透着点点珠光,甚至能隐约看到下面白皙的肌肤。
  想到入宫后会有多少人盯着她看,沈鹤之眉头蓦地拧紧,下意识的撇开了眼,“不好看,回去换了。”
  秦欢哪知道他的想法,疑惑的摆弄着裙摆,嘟着嘴有些沮丧,明明很好看啊,刚换上的时候满屋的婢女都夸好看,怎么就舅舅不喜欢。
  他说不好,她偏偏不,就要穿这件。
  秦欢极少有如此任性的时候,沈鹤之眉心微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最近小孩特别不听话。但这会回去换也来不及了,只能冷冷的丢下一句,“随你。”
  而后不再看她,径直坐上了马车。
  秦欢难过的红着眼嘟着嘴,舅舅真是讨厌死了。
  她无数次的怀疑自己,怎么会喜欢这么讨人厌的舅舅,最后也只能生着闷气跟着坐上了马车。
  路上两人全程没说一句话,等进了宫,远远看见周家的马车,秦欢的眼睛才亮了。
  下了马车远远看见了周文彬,赶紧朝他挥了挥手,她还在生气,也不管沈鹤之在身边,向着周文彬快步过去。
  沈鹤之看着方才还臭着脸不说话的小姑娘,突然朝着对面的少年扬起了笑脸,甚至将他抛下直接朝那少年奔去。
  他的脸也倏地黑了下来,这就是他家小孩最近不听话,还穿成这样的原因?
 
 
第26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上药的事让沈鹤之意识到秦欢已经长大, 是个将要及笄的大姑娘了,他从那日后,就有意无意的与她保持距离。
  到底两人不是血缘至亲, 当年他本是想只养她两年, 待到年岁大了就送去周家,这样将来对她的名声也好。每年都要送她走, 但到最后都架不住她红通通的眼,没想到这么一留就留到了十五岁。
  如今沈鹤之倒是无比的庆幸, 周家上下可有好几个适龄的少年郎, 若是真让秦欢过去了, 那才真是羊入虎口。尤其是周家还有个上梁不正的周淮在, 保不齐教出个什么样的下梁来。
  思及此,沈鹤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连自己都没发觉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平日他对周文彬的印象是稳重腼腆,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周文彬竟是如此巧舌如簧, 如今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还想起来,上次便是他带着两个妹妹去的马场, 看来那十几鞭子的教训还不够。
  而秦欢还意识不到沈鹤之在生气, 左右的没找到周燕珊, 便拉着周文彬到了人少的角落里。
  周文彬一见到秦欢, 脸就不自然的红了, 尤其是秦欢还靠得他这般近。
  近到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 近到一低头就能看见她长翘的睫毛以及殷红的小嘴, 只一眼,他就满脸通红的移开了脸,连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阿欢妹妹……你也来了。”
  秦欢全神贯注都在担心周燕珊, 生怕被人听见,根本没注意周文彬的异常,压低了声音问道:“周二哥,珊珊怎么没有一起进宫?”
  周燕珊虽然也不喜欢进宫,但只要秦欢在的地方,她就会跟着来。这次出发之前,秦欢就往周家送了帖子,但她却没来。
  这让秦欢更担心了,该不会是周夫人发现了什么吧?
  “叔母说珊珊太好动了,半点都没闺秀的样,想让她在家多磨磨性子。”
  周燕珊这个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与其说她好动贪玩,还不如说她是家中的开心果。每回去周家,从老爷子到刚会说话的奶娃娃,口中念叨最喜欢的人都是周燕珊。
  若真是要磨性子,怎么可能突然这几日开始磨,其中定是有蹊跷。
  “周二哥,你就告诉我吧,我也是担心珊珊,我保证不管知道了什么,都会守口如瓶不对任何人说。”
  秦欢不怎么会撒娇,可真当她带着恳求的眼神看着你时,绝不会有人舍得拒绝她。
  周文彬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心软,贴近她的耳边轻声道:“叔母发现了珊珊做的荷包,还有里面的信笺。”
  秦欢倏地瞪大了眼睛,荷包的事她是知道的。周燕珊想给程子衿送个小玩意,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荷包了,花样子还是秦欢给画的,倒也不是特别有象征性的花样,只是翠竹。
  若只是荷包,还能糊弄说是给家中长辈做的,可里面还放着信笺。
  秦欢都不必问,都能想象到,她写了些什么东西。
  “周夫人已经知道程子衿了?”
  “那倒没有,六妹妹怎么都不肯说,只说是随便瞎写的,叔母自然不信,发了好大的火,甚至头次动手打了六妹妹,还将她房里的婢女都发卖了。”
  这说事若是传出去,那便是私相授受,周燕珊的名声就算是完了。
  光是这么听着,秦欢都止不住的浑身发颤,难怪她这么多日没出门,难怪突然传出要为她择婿的消息,这可如何是好。
  秦欢到底还是年少,遇上这样的事,瞬间就慌了。
  “那,周夫人就打算一直这么关着珊珊吗?”
  “叔母这次是下了狠心,定要为六妹妹相看个人家,怕是相不中,这家门也别想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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