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轻吸口气,目光直直的看着她,淡声道:“别停下,打到断气为止。”
冰冷的一句话,已经被打了好几板子的缨穗和柳柳,震惊了。
世子爷怎么突然要……缨穗吓得泪流不止,痛哭起来,柳柳更是不可置信的咬着牙,不可以,她不可以死,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沈京兰更是瞬间瞪大双眸,看向齐易南不似玩笑的眼神,牙齿都气的打颤。
若是连自己的两个陪嫁丫头都被打死在自己的院子里面,那以后,还会有谁真心忠心臣服她?一个连自己丫头都护不住的主子,谁能真心卖命?届时,她在这府中将无人可用,孤立无援!
“我认错!世子爷,我真的认错,求您不要打死缨穗和柳柳!”沈京兰说着,眼神已然被逼迫到发红的地步,她微昂着下巴,一字一句道:“是我小心眼,是我看不起江小娘出身,是我私心作祟厌恶江小娘,所以才会百般针对她……落胎药一事,我只是觉得她不配生下世子爷的孩子,作出的糊涂事,还请世子爷看在我认错的份上儿,放过缨穗和柳柳!”
齐易南看着她被逼认错的样子,抬了抬手:“二十杖结束。”
言罢,他转过身,先进了屋内。
沈京兰回头盯着缨穗和柳柳二人,直到二十杖已毕,看着二人还有力气抬头,这才松了口气,摆手示意丫头扶走了缨穗和柳柳,这才转身进了内室。
——
内室,齐易南坐在桌前,冷冷的看着沈京兰:“只跟我认错是不够的,回头,你要亲自跟江宁致歉,并向她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且以后,不得再用你正室之权,刁难于她。”
那一刻,沈京兰好像有点不确定,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看着齐易南,狠狠拧着眉问他:“你疯了吗?竟要我给她致歉?我一个正室,肚子里怀着你的嫡子,你要我去给一个妾室,致歉?”
齐易南目光略过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眸光冷凝:“莫不是你以为,只惩罚那两个丫头,这件事就算完了?”
“不然呢,你还想打我二十杖吗?”沈京兰瞪大双眸讽刺的笑看着他:“为了一个贱妾,你借着打了丫头,打了我的脸还不算,还要我向一个贱妾低头?齐易南,我可是你明媒正娶进门的正妻!”
齐易南缓缓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恼怒的那个样子,亦是嘲问:“你也知道你是正妻,那正妻之责,你可担了?”
“作为正妻,该担起维持家宅和睦之责,该体察怜下,恭顺亲和。可你呢?私心,善妒,狠毒,不但不想着家宅和睦,反而屡屡挑起事端在先!”
“你是怀着我的孩子没错,可几日之前江宁腹中亦有我的骨肉,你却一碗堕胎药灌给她,你可曾想过那个孩子与你腹中孩子一样,也是我的孩子!”
沈京兰眼眶渐红,不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气怒的模样了,几年前刚成婚没多久,他们也曾这般争吵过。
只是那是,他是为了他自己。
但是如今,他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这般跟她争吵。
沈京兰不服,她眼中湿意闪着:“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非要一个寡妇做妾?你知道自你带她回京后,外头多少流言蜚语看你我笑话?说你色令智昏被一个寡妇迷了眼,说我出身高贵又如何,还不是要和一个破寡妇共事一夫?我遭受了多少冷嘲热讽,你从来都不关心!还将她带进府中来,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恶心我,还想叫她给你生孩子,我真是奇怪,你都不嫌她脏吗?”
齐易南被她这番话气笑了:“脏?在我看来,心脏的人,才是真的脏!”
沈京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愤怒到一掌拍在桌上,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咬着唇瞪着齐易南:“你说我脏?究竟是谁脏?当初不知是谁为了一个女人,杀了人家的丈夫!”
屋中一瞬静谧。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良久沉静中,沈京兰看着他紧抿的薄唇,森冷的眼眸,眼睛颤颤,腿一软,往后退了半步。
齐易南良久沉默后,冷笑着:“看来,你是不会为你做下的那些错事,和江宁致歉的。”
沈京兰摸着自己的肚子,里面孩子已经在不安的踢腾着,她硬撑着底气,冷哼一声:“古往今来,还没听说过有正室会去和妾室低头的,我沈京兰,更是死也不会去做这种可笑至极的事!”
“不过一个妾室,我作为正室,处置便是处置了,如今她尚有一条命在,就算是她死在我手里,你又能如何?难道还要为了一个贱妾休了我不成?”说罢,转身坐了下来,已然理直气壮的看着他:“你再想想你自己,这么多年,也只两个庶弟庶妹罢了!什么原因,你自己想去!”
那一刻,齐易南怒到拳头紧握起,眼神冰冷到极致。
她竟敢……竟敢……以母亲为例!
可她怎么不看看,父亲二十几个妾室,母亲可明着动手害过一人?纵然庶弟庶妹鲜少,那也是父亲乐意的!
更何况,他如今不也才只悠宁一个女儿罢了!她却连江宁肚子里的尚未确定的孩子都不愿放过,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齐易南紧紧握拳,沉默良久后,缓缓松开,深吸几口气,平复下心绪,已不想再看她那强词夺理的模样一眼,只摇摇头,失望到了极点:“你即这般,我无话可说。以后便在泰兰苑安心养胎吧,无事就不要出去了。”
“家事自有母亲打理,你不用再管,待孩子生下,亦不需你亲自教养。”
“毕竟,以你之品格,我实在不敢想,能教出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齐易南说完这些,就抬步想要离开。
沈京兰瞬间暴怒,一把摔了桌上的茶盏,怒喊道:“你休想!”
“我的孩子,我绝对不会交给任何人!”
齐易南闻言转过身来,深眸冷凝的看着她:“因你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我不能将你如何。但你要知道,一个人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你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交出你的孩子,因为,你不配教养他!”
那个身影,绝情冷凝的离开了。
沈京兰气浑身颤抖着,缓缓的坐下来,那句不配,狠狠的伤到了她,她心中绞痛,脑中思绪颇为混乱。
一时懊恼不该同他吵,一时觉得自己言语是否太过强硬,一时又觉得,她做的这一切,就像母亲说的那样,是每个正室都会做的是,她根本没有错……
许久后,她目光才缓缓的变为坚定,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让我们母子分离,绝不可能!”
——
齐易南从泰兰苑出来,天已黑透。
他一步步快速的离开泰兰苑的范围,直到很远之后,才猛然停下脚步,深吸着气。
仰头看着天幕,那么黑沉,那么压抑,就像泰兰苑那让他透不过气的一层东西。
沈京兰,你就是仗着你是我的发妻,你就是仗着,你怀着我的孩子,你就是仗着……我不能耐你何如!
他眼底因怒气而晕开几丝红,一转身靠在坚硬的墙壁上,抬手用力揉捏着眉心,无法想象自己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将就。
这样的一个正妻,他真不知,以后该以何等心情,才能有勇气踏入她院中去。
夜幕寂静,江宁醒来,身上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只眼睛还是红红的。
屋子里一片安静,青云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些饭菜。
她无声的眨眨眼,转过头看着帐子,这几日,她其实想了很多。
她知道即便是他回来,他也不可能为了自己和孩子,将世子妃如何。
只是此事过后,世子妃必定失了齐易南的心,对她来说,倒算是一件好事。
想着,她折起身子,青云听见了动静,急忙起身来到床边坐下:“小娘醒了,可是饿了?”
江宁摇摇头,靠在床头轻声问:“世子爷呢?”
青云笑了下:“世子爷出去后先见了姚小娘,勒令她禁足三月,还叫梅姑去抱了大小姐交给夫人照顾。后就去了泰兰苑,刚听说动静闹的大,缨穗和柳柳各挨了二十杖呢,至于别的,倒是还不知。”
江宁闻言,眸光轻闪。
姚慧之只是胁从,禁足三月,不许她再见孩子,虽不算是重罚,但对她自己来说多少也是安慰。
而且经此一事,齐易南以后估计是不会再怎么待见姚慧之了,到那时,一个不得宠的女人,自有她可怜的地方。只是,孩子即从姚慧之身边离开了,就得想办法不让她要回去才是,毕竟若有了孩子傍身,她就等于又有了依仗。
江宁暗暗想着,等到三月禁足过后,若姚慧之提起重新要回悠宁抚养,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而最主要的是泰兰苑那边。
因为世子妃不能动,所以齐易南收拾了缨穗和柳柳吗?
二十杖下来,那两个丫头怕是要躺十天半个月才会好,对于沈京兰来说,这就是明晃晃的打了她的脸。
江宁望着窗外漆黑的天色,听着外头传来的动静,眸光渐深,细手握紧。
世子妃,你最好继续趾高气昂的闹,继续高贵的折腾,因为只有这样,齐易南的心,才会更加偏向我!
等到他的心完完全全偏向我时,我会让你这个世子妃,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以报你那日,对我和我的孩子所做的一切!
片刻后,他进门来,眸中深藏的疲惫被一抹怜爱的笑代替,他上前来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眼,微叹道:“以后,不必去给她请安,不必服从她的话,她是世子妃,也只是别人的世子妃。”
“至于你,在这府中,只自由行事,随心所欲的,做我的女人就好!”
江宁闻言,明白这是齐易南在告诉她,沈京兰在他的心里,已经不值得尊重了。
一瞬间,她有点想哭,她失去了一个孩子,换来了他们之间深深的裂痕。若是可以,她更想要孩子还好好的……
但,能得他这句话,她便不算输。
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眼,她双手附上去,久违的一笑,轻点头道:“说出的话,不许反悔……”
他一笑,将她抱紧:“安心,不会。”
第58章 平衡 一早,天刚亮起不久,齐易南便醒……
一早, 天刚亮起不久,齐易南便醒来,折起身子靠在床头。
江宁也醒了, 双手攀在他的腰间, 睁开一双仍有朦胧睡意的眼看着他,“要起了吗?”
他点点头, 大手轻顺着她的长发,低垂的眼眸里光影温和:“今日要进宫见陛下。”
江宁不懂这些, 他也很少谈及, 她从那么遥远的长海来到京城, 到了这天子脚下, 身边的男人亦常常入宫,总让她有种不切真实的感觉, 觉得皇宫,皇帝,似乎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一听到就心存万般敬畏的存在。
她眨眨眼睛看着他,慢慢的起身靠在他肩头, 轻轻闭着眼:“今日, 我就搬回岁宁院了, 如今你回来, 要在这里办公见人, 我住在你这里就不方便了。”
“好。”他说着, 亲亲她的额头, “你再睡会儿,我先起了。”
江宁含笑点点头,松开手后又拉起薄被躺下。
皇宫, 御书房。
打发走一波啰哩啰嗦的老臣,御书房里静了下来,明帝靠在腾龙椅中,心烦的捏着眉心,一身黄袍贵气无双。
齐易南进来御书房,随着门关上,他亦单膝跪地,“臣,参见陛下。”
明帝摆摆手示意他起身,片刻后烦躁的叹一声,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瞳眸中,看着齐易南问:“如何?”
齐易南上前两步,垂眸沉稳出声道:“依臣亲查,怀王封地无比奢靡,怀王主殿更是一应器具非金不用,连地上的石砖都是名贵玉石造就,另一处别宫,还养着不下千名的少男少女,至于封地的怀王私库,因守卫太过严密,臣不敢打草惊蛇,故里头究竟藏着什么,还需查证。”
明帝闻言,讽刺一笑,“难怪怀王每隔两年总要去封地长住几月,那么金碧辉煌的宫殿,不去住,的确可惜了!”
他说着,那双邪肆的眼眸望着齐易南:“只这些明面上的东西,还不够,一些暗地里脏的臭的,都给朕扒出来!只是切记,不要心急,要稳稳的,一步步来!”
齐易南低首,“臣遵旨!”
午时之前,江宁回了岁宁院。
进了内室,坐在床边,看着青云和小冬在一旁收拾,她笑笑道:“还是在这里觉得最舒服了。”
青云笑笑:“小娘这是住惯了这里,感觉像家了。”
“如今,这里可不就是我的家……”江宁说着,摸着手下柔软的床铺,轻笑着:“若是以后好好的,我应该会在这里住一辈子。”
“小娘放心,以后什么都会好的。”
泰兰苑。
缨穗和柳柳这两个丫头同时卧床不起,一时新上来伺候的人,总让沈京兰有一种不是很顺心的感觉。
一早起来梳妆时,她就心气不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的那些青色,又想着昨日争吵的那一切,连打扮的心思都没有了。
然而用过早饭,今日到了请安的时候,不说已经被禁足的姚氏和正在做小月子的江宁,居然连应素文都不来,还连个招呼都没有提前打过。
沈京兰便觉得应素文肯定是心虚了,怕在自己这里不小心露了馅儿,所以不敢来。
顿时又有些后悔,昨日跟世子爷争吵的时候,就该趁着他还在这儿,把应素文也抖出来,就算是没有证据提上两句,至少也能让世子爷对她的好表妹,有点怀疑才是。
如今,那件事也算是揭过去了,若是再提起未免刻意,便不太好了。
想着沈京兰轻叹口气,扶着肚子起身,打算去看看缨穗和柳柳。
缨穗和柳柳两人住一个大房间,屋子里的陈设比普通的下人不知好了多少倍,一应的用品也都是极上等的。
两人正趴在床上,纷纷难受的不敢乱动,不想说话,不仅头发散乱,连面上也是布满痛楚之色。
沈京兰进来之后,直接便嘱咐她们两个不许乱动,她先是到了缨穗的床边,轻轻的掀开缨穗身上搭着的薄被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