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香——董无渊
时间:2021-06-20 09:20:23

  “哎哟!”陆管事赶忙咋咋呼呼地翘起个兰花指,把含钏隔开,“您退后您退后!怕刮着您!”
  含钏:...
  曹家能不能拿买宅子的千分之一的银子,把灶房这一套班底给换了...
  看着也太闹心了!
  ......
  不过不得不说,在经历含钏的毒打后,新出品的菜式有点儿味道了。
  先摆了四冷四热两拼盘,等曹醒风尘仆仆地赶回家,六道热菜方冒着白烟热气鱼贯而入。
  曹醒月明舒朗地笑着抿了口鱼丸三鲜菌菇汤,点了点,“难得咱们厨上有些长进。”
  含钏略微自得地抿嘴笑笑。
  含钏又想得意又想低调的样子,把曹醒逗乐了,眉眼温和又带了几分不曾察觉的宠溺,“听说,今儿个咱们小含钏和祖母干了件大事儿?”
  含钏不自在地抬抬头。
  那是!
  祖母把张氏打了!
  一巴掌扇得虎虎生威!
  打出了气势、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态度!
  “是,咱们拿下了凤鸣胡同那处宅子。”薛老夫人笑盈盈地接了后话,“就是那处六百六十六号的宅子,之前一直握在内务府手里,凤鸣胡同第三大的宅子。”
  薛老夫人比了个“二”,“两万两,喊价,拿下。”
  噢...
  是这件大事儿啊。
  不是张氏被打那件大事儿...
  含钏挠了挠后脑勺,不过在她看来,张氏被扇耳光,比买宅子,更让她激动。
  啊,这该死的小人得志和幸灾乐祸。
  曹家虽有钱,规矩却不严实,什么食不语寝不言,在曹家压根执行不下去。
  曹醒一边吃了口鱼丸子,一边想了想,有了些许印象,蹙眉道,“当初不是说这处宅子是给许家备下的吗?怎么在这个时候放出...”
  曹醒边蹙着眉无意识地说出口,余光却瞥见自家妹妹狐疑地看着他,话声戛然而止,低头端着碗把饭斯斯文文地吃完,笑着同含钏说话,跟哄小孩儿似的,“小钏儿,去帮哥哥暖壶茶,可好?”
  含钏:...
  想支走她,便支走呗。
  非得把她当做小孩儿哄干啥...
  再见薛老夫人也笑意盈盈的,含钏闷头出了回廊,刚出去,便隐约听见内间曹醒的声音。
  “...既是如此,正好...找个由头,把银票给...送去....”
 
 
第二百七十章 金桔滇红
  听得模模糊糊的,曹醒的声音时短时续。
  含钏也没听出个名堂。
  总是些要紧的事儿,或许事关曹家生死存亡、兴衰荣辱的事儿,不方便叫人知道吧。
  这一点,含钏还是挺想得开的。
  就算是亲人,也得时时日日混在一起,才能变得亲近和信任。
  就像她和白爷爷,她和阿蝉和“时鲜”的家人们,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含钏平静地在雅阁泡了壶金桔滇红,茶叶子被热水一冲便成了诱人的茶色,含钏拿银夹子点了颗腌渍的小金桔放在茶汤的顶端,没一会儿就沉到了茶盅底部。
  含钏端着托盘站在廊口,听里面窸窸窣窣地还在说着话。
  脸像只蜜桃似的香枣急匆匆地过来请含钏,“...‘时鲜’的崔二师傅在门口等您,看样子比较焦急,许是有要紧事。”
  含钏眉头一皱,把托盘递给香枣,转身向外小跑。
  莫不是那张氏沉不住气,白天挨了打,晚上就来找场子!
  找不到曹家,就去“时鲜”撒泼!?
  含钏,早已经不是当日的含钏,如今是扬眉吐气·小人得志·狐假虎威·钏,看破了张氏的发憷和外强中干,含钏对她可谓是无所畏惧。
  含钏带着小双儿,两个姑娘,一瘦一胖,怒气冲冲地撂了袖子,预备去干架。
  一出门却见崔二低眉顺目地等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架乌青麻黑的油车。
  含钏一愣。
  这倒不像是有人来闹场子的样子。
  崔二一抬头,便冲含钏挤眼睛。
  含钏:?
  “怎么了?”含钏把撸起来的袖子放下去,四周看了看,“他们说你很急...”
  崔二继续挤眼睛,本来人就长得不好看,五官这么一咂摸,看起来更像只黄鼠狼。
  “啧!”
  含钏一巴掌拍在崔二脸上。
  晚上可看不得这些个邪性东西,容易做噩梦。
  崔二丧着个脸,冲含钏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比了个口型,“秦王爷...”
  含钏再一看,小肃也站在车边上呢。
  .....
  上了马车,车帘子往下一放,里面便是个彻底封闭完整的空间,徐慨老神在在地坐着,看含钏一副斗志昂扬又神清气爽的模样,便笑起来,“今儿可是好日子。”
  含钏觉得徐慨说的好日子,和她理解的好日子,可能也不一样。
  比如,自家哥哥就觉得买房子比打张氏,更重要一些。
  “富康大长公主老了,脑壳出了洞,早二十年的精干和理性早在后宅内院里磨了个精光,脑子和眼力都放在了那四五个面首身上。”
  徐慨伸爪子摸了摸含钏的头。
  像在摸一只喜欢了很久的小猫,毛茸茸的,又很乖。
  “张氏之前打你那巴掌,我本预计翻了年头,找个理由还回去。”徐慨笑了笑,“如今倒好,薛老夫人不但以牙还牙了,还吃了利息——将张家贬到了尘埃里,叫张氏和我那姑母的脸皮彻底挂不住了。”
  含钏突然有些雀跃。
  不知为何,兴奋起来。
  徐慨口中的大事,和她心中想的是一样的。
  不是那处宅子,是张氏那一巴掌。
  含钏眼神亮亮地看向徐慨。
  徐慨不由笑得更温和了。
  太像一只小猫了,毛茸茸的头上支着两支小小尖尖的耳朵...
  徐慨遮掩似的转了眼眸,轻咳一声,转了话头,“...花两万两银子买鹤苑...那宅子虽好,市价最高不过一万两。前日内务府选了四五十个内监出宫打理鹤苑,当时朝堂都以为圣人会将这处宅子赏给定远侯许家。”
  噢!
  曹醒口中的许家,原是定远侯许家!
  三皇子的妻室,端王妃的娘家!
  “端王妃生父许长印刚卸任四川布政使司回京,因并非家中长子,不可袭爵。回京后,一直在南音胡同赁宅子住,端王妃出嫁都是从伯父现任定远侯府出的门子。”
  与曹醒不同,徐慨生怕含钏记不住。
  一言一语,掰开了揉碎了,恨不得嘴对嘴喂到含钏口中。
  “曲贵妃如此要强之人,加之许长印还算勤勉,也是圣人的年少伴读,圣人要给三皇子做颜面,传出这等风声也不算稀奇。”
  徐慨看了眼含钏,笑了笑,“却不知为何,今日许家没去,反倒是曲贵妃的哥哥去竞了标。”
  含钏挠了挠后脑勺,方道,“是不是圣人根本不想把宅子给许家呀...否则许家怎么会不去呢?又或是那股风声根本就是曲贵妃传出来的,却惹恼了圣人...许曲两家本就是两户人家,就算结了姻亲,许家也不愿意和曲贵妃紧紧绑在一起,便不去触这个霉头,曲家只能象征性地去喊喊价,好歹挣回一些颜面...”
  毕竟这风声都放出去了...
  徐慨耸耸肩,摇了摇头,“其间弯弯绕,圣人如何想,咱们谁都无从得知。”徐慨亲昵地看向含钏,嘴角含笑,“不管怎么说,咱们钏儿最后得了实惠。”
  “实惠?”含钏哑然,“你方才刚说那处宅子最多值一万两嘛!我们家喊了两万两呢!”
  徐慨笑起来。
  太财迷了!
  曹醒若知道自己妹妹如此财迷,会不会气得吐血?
  “可不止呢。”徐慨意有所指,“曹家闹这么一出,给中间人的费用、给官牙的费用、送进宫给老太后的赔罪,不可能低于十万两。”
  含钏有点不懂了。
  突然想起薛老夫人在喊价之前说的那番话——
  “这出得起银子是门本事,怎么合适、体面、让皇家有台阶下地出银子,更是门学问。”
  给中间人的费用、给官牙的费用、送进宫给老太后的赔罪?
  后两样,含钏都挺好理解的。
  给老太后的赔罪,是因为今儿个与富康大长公主干仗时,带了老太后的名讳。
  给官牙的费用也好理解,算是佣金。
  给中间人?
  什么中间人?
  含钏心里这么想,嘴上便这么问出来。
  徐慨笑了笑,“曹家想给圣人送银子,却不能像市井里那样把银子摆在圣人跟前,得想个法儿神不知鬼不觉、给圣人极大颜面地把银子送进去——”
  “为何曹家能买到这处宅子?”
  “是不是因为皇家把宅子放出来买卖了?”
  “这份恩典,值不值得曹家千恩万谢,找个中间人牵线送礼信?”
  还...还有这种逻辑?
  含钏张了张嘴,“那这中间人是谁?”
  徐慨张了张嘴,正准备回答。
  车帘子却被人“唰”地一声拉开。
  含钏一扭头,却见自家哥哥气势汹汹地逆光而立。
 
 
第二百七十一章 白绵糕(上)
  如今黑黢黢的,曹醒又是背着光站着,马车厢里只点了一支忽明忽暗的蜡烛,便是瞪大了双眼,也只能瞧出那人的轮廓,看不清具体的样貌。
  窄脸挺鼻,一看就他妈是个小白脸!
  曹醒的寒气,快要将气氛凝结成冰。
  这么晚的天,外面这么冷,勾得小姑娘从家里跑出来!
  在马车上做什么?
  做了什么?
  车帘子一拉,外面的人不就成了摆设了!?黑黢黢的,牵个小手、亲个小嘴、说两句好听的情话...还想干什么!
  现在的男孩子,心眼怎么这样坏!
  曹醒怒从心起,紧紧抿嘴,余光瞥了眼僵硬在原地的幼妹,沉了沉,好歹努力换了语调,“钏儿,你先回家。”
  含钏一低头,回头看了眼徐慨,内心有些挣扎,隔了一会儿,“哥哥...”
  曹醒两把眼刀“唰唰”递了过来。
  含钏头一埋,一个屁都不敢放,想了想顺手接过曹醒旁边小双儿手里的灯笼,巴着车厢门框下车,徐慨伸手去扶,灯笼一晃,总算叫曹醒看清楚徐慨这张脸。
  “秦..秦...秦王?”
  曹醒手一滑,脸险些砸在车辙上。
  曹醒接过含钏手中的灯笼,一把提了起来。
  得嘞。
  如今是把徐慨这张脸看得清清楚楚得了。
  一双大大的凤眼、轮廓分明的脸型、乌黑浓密的剑眉,还有那张薄薄的紧紧抿住的嘴,完美地组合成了一张令户部诸人闻风丧胆的棺材脸
  ——旁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这活阎王从户部调任吏部时,户部那明年就回乡安度晚年的老头儿高兴得差点没买上两捆二百响的鞭炮在户部门口送瘟神...
  什么翩翩浊世贵公子、什么天下漕帮少帮主、什么富可敌国朝廷新贵...
  在这一瞬间,脸垮了、腰塌了、气质崩了,看向幼妹的目光里藏着深深的受伤和无法挽回的悲怆。
  曹醒手一摔,向后退了两步,指着徐慨,“你你你——哎呀呀呀!”
  紧跟着便拂袖甩头而去,临了转过来一声吆喝,“阿钏!跟哥哥回家!”
  含钏抹了把脸,看了眼徐慨。
  徐慨脸色也不太好,抿抿唇,拍了拍含钏的手背,正想说什么。
  “钏儿!!!”
  曹醒的声音,划破长空。
  和薛老夫人提着喇叭唱山歌的音调,可谓是如出一辙。
  一听就知道是一家人。
  含钏赶忙埋头,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走了两步转过头,冲徐慨皱着眉头摆摆手,做了个口型,“快回去吧!”
  徐慨眼神一沉,心头兀地一跳——
  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呢...
  ......
  正堂,灯火通明。
  薛老夫人独坐上首,身边摆着含钏刚刚温好的金桔滇红,转头一看,左下首坐着的大孙子臊眉臊眼,眼角险些没耷拉到嘴边,脸气得通通红,双手撑在膝盖上,埋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坐在右下首的大孙女,瘪着嘴,眼眶也红红的,脊背一怂,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这都什么事儿...
  薛老夫人抹了把额角的汗,看含钏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
  哪有在府门口私会的!
  “时鲜”里头、胡同拐角、酒楼不都行吗!
  大不了接到秦王府去...
  嗬!
  这可倒好!
  一辆大马车,光明正大地停在曹家门口,当曹家人是瞎的还是傻的呀!?
  她那大孙子一听自家妹子上了一辆陌生的马车,茶盏一扔,腰间别了支宝剑便往外冲,她可是拦都拦不住!
  “咳咳...”
  一直僵持着也不叫个事儿。
  当哥哥的默默生闷气,当妹妹的红着眼低着头...
  薛老夫人轻咳两声,抿了口滇红开了口,“钏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柿子还是找软的捏吧。
  看大孙子那神色,等会儿没说几句捏爆了,那可就不美了。
  含钏紧紧抿住嘴,低着头,手里绞动那方滑滑细细的方巾。
  她和徐慨的事儿...还真是没人知道..噢,除了“时鲜”的小双儿、钟嬷嬷、崔二、拉提,还有托徐慨的福,宫里的顺嫔娘娘、圣人、小肃子...嗯,这么拉拉杂杂算了算,知道的人也不算少了...连圣人都知道了,这事儿也算是通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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