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的超酷暗恋/长公主殿下又吐血了——秋白话
时间:2021-06-21 09:34:43

  “我不入仕,同样的,我对谁将成为丞相或者辅政大臣也不感兴趣。”
  傅长乐用手撑着轮椅的扶手缓缓站起,背脊挺直站在案前:“我早已告知陛下,我今日来是为了替父亲讨一个公道。”她目光灼灼,看着宋鹤卿一字一句质问道,“敢问陛下,我父亲何辜?不沾朝事不涉党争,他一生所向,不过是安于青山钻研文道。一个最最纯粹的文人,却最终落得一个死不瞑目的下场,难道这就是陛下当年在城门之上对着全天下人承诺的、每个无罪之人都有的、好好活着的权利吗?”
  宋鹤卿“唰”的变了脸色,盯着面前这个胆大包天之人阴沉道:“你是在质问朕?”
  傅长乐面色不变:“我只是想替与我父亲死在同一晚的靖阳长公主问一问陛下,问问陛下是否还记得当年字字铿锵答应过什么?”
  这靖阳二字如同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终于彻底划碎了宋鹤卿戴了一整晚的面具。
  宋鹤卿还记得那天也下了一场初雪。
  当时他率领的军队已经攻下大梁所有城镇,只剩下易守难攻的盛京城被大军层层包围。
  所有人都以为胜利在望。
  可谁也没有料到,靖阳长公主带着城内最后的三千士兵,以及被逼上绝路的世家私兵,死守盛京足足半月。
  初雪已落,盛京城的城门却始终不曾被攻破。
  那时的宋鹤卿心里并不着急,因为方龄玉还在城内,虽然所有的联系渠道全部被切断,但他知道这位最先投诚的聪明人必然会找到时机一举破局。
  开国之功,是那人替自己日后坦荡仕途提前准备好的政治资本。
  出乎意料的是,宋鹤卿还没等到方龄玉的破局之举,就先在城墙之上看到了一袭银甲手握长弓的靖阳。
  在场之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在这一场几乎一面倒的大战中,唯有靖阳长公主一手神乎其神的箭术,让敌方上下都留下了不可破灭的心理阴影。
  现如今又是站在城墙这种视野辽阔的高地,在她的射程之内,谁都避不过这位宗师级神射手的惊天一箭。
  蒙顾剑和齐盛一左一右护着他们的统帅后退,可宋鹤卿却不愿错眼,目光直直望向逆光而立的靖阳。
  “宋鹤卿!”
  他印象里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叫他“鹤卿哥哥”的小姑娘长大了,她站在城墙之上,手中泛着银光的利箭直直对准他的胸口,对着他冷笑道:“宋鹤卿,这么多年,我大梁皇室可曾苛待于你?”
  宋鹤卿推开挡在身前的蒙顾剑,上前一步道:“不曾。”
  “可曾辱你、欺你、逼迫于你?”
  “亦不曾。”
  “既然不曾,那你为何……”立于城墙之上的靖阳长公主拉满长弓,一字一句质问道,“你为何,叛、我、大、梁?”
  雪停了。
  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宋鹤卿一个人的声音。
  他说:“我叛大梁,是因为只有我叛了,那些人才能活下去。”
  “那些被高门世家视若牲畜随意打杀在田野乡间的人,那些被苛捐杂税活活逼死的人,那些在大旱之年易子而食的人……”
  “他们本该好好活着的。”
  “我叛大梁,是为了让每一个本分、无罪之人,都能有好好活着的权利。”
  当年的大梁朝世家林立,其权柄之盛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
  若是有一位强势有手腕的帝王,或许还能与之周旋一二,可偏偏坐上皇位的,是性子软和的晗昭。
  朝政大权被各大世家把持,众人为了各自的家族利益内斗不断,朝野内外一片乌烟瘴气。
  天启七年,禾遭夏旱,稻遇虫害,百姓饿殍遍野,易子而食之事甚至成了稀松平常。
  而待在盛京城内不闻外事的世家子们,依旧在忙着争权夺利。
  宋鹤卿作为监粮官去灾区赈灾,却眼睁睁看着那些救命粮被油满肥肠的官吏层层剥削,到最后能到灾民手里的,不足三成。
  朱门肉臭的世家高门,贪婪成性的官场风气,还有腐败的官制和严苛的税法,大梁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剔骨削肉不足以救民,所以宋鹤卿决定,亲手击碎腐烂的大梁,然后在它的尸体上建立起一个新的王朝。
  而作为这个腐朽王朝最后一位公主,作为被梁文帝亲封的镇国长公主,靖阳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她已无力去挽回轰然崩塌的大梁,也无法再重整她的山河家国。
  她只是看着城下最熟悉却又最陌生的人,替这天下百姓要了一句承诺:
  “你保证,会让所有人都拥有好好活着的权利。不必流离失所,不必饥寒交迫,劳有所得,病有所医,弱有所扶,老有所依。你保证,每一个无罪之人,都能靠自己的劳作,好好的、有尊严的活着。”
  “十年!”她曾经的未婚夫、厮杀两年的敌人、不久之后的天下之主在天下人面前高声应道,“只要十年!”
  “那便好。”高墙之上的人放下弓箭,闭了闭眼,道出了她此生在世人面前的最后一言,“开——城——门——”
  “怎么,陛下还没想起来吗?”傅长乐看着似乎陷入回忆的宋鹤卿冷笑一声,“每一个本分、无罪之人,都能有好好活着的权利。当年的靖阳长公主,为的是这一句话,才亲口下令开了城门。”
  当然,事实上替大梁领兵打了两年仗、最后又亲手将盛京城拱手相送的,其实都是披着靖阳壳子的傅长乐。
  那是傅长乐掌控身体最久的一段时间,不懂兵法不通武艺的靖阳自知帮不上忙,干脆完全放开了身体的掌控权。
  傅长乐领着大梁早已被蛀空的军队和宋鹤卿打了两年,最终退守盛京,又咬牙死守了半月。
  大军围城,坐吃山空,谁都知道盛京城最终还是守不住。
  可没到真正弹尽粮绝的那一日,谁也不攻不下这座将防御做到极致的盛京城。
  但包括傅长乐在内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弹尽粮绝之日回来的如此之快。
  方龄玉一把火,烧了城里最大的那座粮仓。
  而与此同时,被层层保护的深宫之内,也燃起了一把熊熊大火。
  浑身是伤的十三跪在傅长乐的脚边,带来了这位大梁皇帝留给这个世间的最后一言:“陛下说,靖阳乖,靖阳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父皇那里,有哥哥在呢。”
  傅长乐点头,然后背着她的长弓,一步一步踏上城墙。
  时间回到现在,傅长乐毫不犹豫地扯出靖阳的旗帜,对着宋鹤卿步步逼问:“这天下所属皆是陛下子民,若陛下还记得当初所诺,就请告诉我,父亲他有罪吗?他该死吗?非自愿成为陛下的棋子,他难道就没有好好活着的权利吗?”
  “他有!但这天下万民更有!”
  宋鹤卿赫然出声,从高台之上一步一步逼近傅长乐,阴恻又狠厉道:“你知道朝堂党争意味着什么吗?方党独大,朝堂失衡,由此牵连的百姓何止千万!是,俞山南是死了,但他的死换得方党溃散,换得内阁新立,换得朝堂至少二十年的平衡!而这二十年,大庆将真正进入到盛世繁年!劳有所得,病有所医,弱有所扶,老有所依,靖阳当初想要的一切,都将在这二十年间全部实现!杀一人换二十载昌盛太平,你说,这不值得吗?”
  傅长乐还是头一回见他这隐隐失控的模样。
  宋鹤卿双目沉沉,盯着她要一个答案。
  “我不知道,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价。”傅长乐淡淡摇头,“我只知道,没有一个人应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所谓的大义牺牲。选择活着,或者选择为陛下、为万民、为天下昌盛去死,是他的权利,而非陛下的。”
  “你……”
  “陛下!”
  门外大太监尖锐的嗓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殿内两人的争辩。
  “陛下不好了!太和宫走水了!”
 
 
第17章 沂阳一战
  太和宫走水可不是什么小事,虽说因为发现及时,火势很快得到控制,但在重重守卫之下,皇帝寝宫竟然无故被烧,本就心气不顺的宋鹤卿当场黑了脸。
  身为御林军统领的蒙顾剑难辞其咎,当即请罪道:“走水原因现已查明,是有人潜入太和宫内,将烧刀子泼于龙床之上,并用烛火点燃窗幔。臣等失职,还望陛下恕罪。”
  宋鹤卿看着一片狼藉的寝宫,阴沉着脸质问:“有人潜入,那人呢?”
  蒙顾剑把头埋的更低,硬着头皮回禀道:“殿外侍卫并未看到可疑之人。”
  “好,好,好!”宋鹤卿冷笑,“有人来去自如绕了朕的寝宫,而朕的大统领,却告诉朕未见可疑之人。那是不是等到哪一日朕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寝宫,蒙统领也要对着朕的尸身道一句未见可疑之人!”
  这话实在太重,蒙顾剑低着头不敢应声。
  其实说起来这事还真不能全怪在蒙顾剑身上。
  当今天下六位宗师高手,其中两位隐于江湖不涉朝堂之事,而归顺皇权的四位之中又有两位坐镇神鉴署,剩下的蒙顾剑和齐盛从当初起兵之时便跟随在宋鹤卿左右,负责的是皇宫和当今天子的安全。
  只是这两人的分工又有所不同。
  蒙顾剑作为御林军统领,主要负责的是整座皇城的布防,而齐盛齐公公,则只负责宋鹤卿一个人的安危。
  原本两人分工明确,这么多年也从未出过什么大的岔子。
  只是前两日齐盛突然被宋鹤卿派出去不知道执行什么秘密任务,蒙顾剑一个人挑了两份事,自然在心里头分了个轻重缓急。
  毫无疑问的,在蒙顾剑的心里,宋鹤卿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今夜俞山南之女孤身进宫,宋鹤卿又破天荒的将其他人全部挥退。
  蒙顾剑是当真怕出什么幺蛾子,别看俞子青看起来病弱不堪,但若真有不臣之心,但那架轮椅就不知能暗藏多少玄机。
  因此这一整晚,蒙顾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御书房。
  这偌大的皇宫侍卫虽多,但如果当真有一位对皇宫布防熟悉至极的绝顶高手潜入,这些侍卫发现不了也并非什么奇事。
  发泄了一句的宋鹤卿很快冷静下来,重新恢复了一贯沉稳的语调:“这等身手绝非普通人,顾剑,普天之下能在朕这皇宫来去自如的,都有哪些人?”
  蒙顾剑弯腰行了一礼:“臣今日守着御书房确实对太和宫有所疏忽,但即便如此,能悄无声息让御林军一点异样都未察觉的,非宗师高手不能为之。”
  宗师高手,这是个再限定不过的范围。
  蒙顾剑负责皇宫安全,平日里这几位就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今夜一出事他直接借用神鉴署的情报网确认了各人的行踪:
  千亿山庄叶祖成还在南海的孤岛上修扇子,岐山唐门的唐明朗抱着他的机关暗器闭关半年有余,至于神鉴署的两位,一个在南岭办事,而另一个挂着指挥使的名头,正在护城河上喝花酒。
  唯一一个行踪不明的,就只有陛下的贴身大太监——齐盛齐公公。
  亲自将齐盛派出去的宋鹤卿自然不会怀疑是他,可若是如此……
  “陛下,那贼子目标明确直指太和宫,那一壶烧刀子又独独浇在龙床上,微臣斗胆,敢问陛下是否有引人垂涎之物丢失?”
  “引人垂涎之物……”宋鹤卿闭了闭眼,“蒙顾剑,传朕旨意,捉拿十三。”
  蒙顾剑闻言一惊:“十三?陛下以为今日纵火之人是十三?”
  他顿了顿,在领命之前还是多嘴道了一句,:陛下,若是十年前全盛之时的十三,或许确实堪比宗师,但沂阳一站之后,他……”
  当年的沂阳还是靖阳长公主的封地,是梁文帝为他唯一的胞妹千挑万选离盛京不远的宝地。
  其实等宋鹤卿的大军打到沂阳时,所有人都知道大梁撑不住了。
  可那却是两年中最最惨烈的一场战役。
  因为那是带领大梁军队和反叛军打了两年的镇国长公主的封地,对所有还在拼死抵抗的大梁士兵来说,那块地方的象征意义甚至不亚于背后的那座盛京城。
  反扑来的前所未有的猛烈。
  久攻不下的宋鹤卿最终做了一个决定:活捉靖阳。
  谁都知道靖阳是大梁军队的精神支柱,活捉靖阳,沂阳不攻而破。
  为此他将当时自己身边最顶尖的三个高手全数派出,外加一支由五位一品高手率领的百人精兵队伍。
  蒙顾剑、齐盛和阮东明就是在那一回,领略到传闻中大梁影卫的可怕之处。
  那一战靖阳身边的影卫共有三个,其中年纪最小的十三年仅十六。
  可就是这样三个声名不显只以数字命名的影卫,几乎将百位三品以上的高手全部绞杀。
  三人近攻,配合远处靖阳超广射程箭箭致命的远攻,蒙顾剑三人身上都受了不轻的伤。
  到最后两名影卫战死,只顾进攻彻底放弃了防守的十三也完全成了一名血人。
  可他不曾倒下。
  蒙顾剑伤的很重,但他知道十三身上的伤绝对比他更重更致命。
  可他依旧死死守在靖阳长公主的跟前,就像是一把永不倒下利剑,誓死护着他的殿下。
  最后的最后,沂阳城破了。
  在三名影卫和靖阳全部被拖住的情况下,宋鹤卿带人攻下了沂阳城。
  血战半夜的靖阳长公主放下了手中的长弓,转身遥遥望了一眼被插上宋旗的城墙。
  蒙顾剑当时已有些站立不稳,他似乎听见那个从头到尾一声未发的少年低低唤了一声“殿下”,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哭腔,然后倒了下去。
  他的身上已没有一块完好之处,粘稠的滚烫的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来,将他染成暗红的模样。
  靖阳长公主头一回丢了她的长弓。
  她蹲下身,背起为她流尽最后一滴血生死不知的十三,一步一步,向沂阳城相反的方向走去。
  蒙顾剑没有追。
  齐盛和阮东明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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