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的超酷暗恋/长公主殿下又吐血了——秋白话
时间:2021-06-21 09:34:43

  最难熬的时候过去,真正的小靖阳也终于悠悠转醒。
  在这之后傅长乐如何花言巧语哄骗天真的小公主瞒下一体双魂之事暂且不提,总之从那时开始,傅长乐便一直安安稳稳待在靖阳身体里。
  靖阳被养的娇气怕疼,傅长乐便同她做了交易。
  她逐渐习惯了时不时被推出去替罚挨骂挡刀挡枪的日子,她替靖阳习武,替靖阳领军,她替靖阳做了所有她不想面对不愿做的事情。
  直到三月前,心如死灰的靖阳从摘星楼一跃而下。
  再睁眼时,傅长乐在俞子青的体内醒来,而真正的俞子青,至今没有不见踪影。
  这些事傅长乐自然不能告诉唐秀秀,因为神鉴署的监视,她甚至不能问一问这个所谓的移魂术会不会造成两个魂魄同在一个身体里的窘境。
  将真正想要的问的话咽下,傅长乐再次开口道:“按你所说,若婴儿甲的魂魄进到了婴儿乙的身体里,那么乙的魂魄呢?消散了吗?”
  “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消散。”唐秀秀两手交叉,在胸前虚虚一指,“所谓移魂术,是魂魄转移之术。既然甲的魂魄进了乙身,那么乙的魂魄自然转移到甲的身上。”
  傅长乐眉头一跳:“既如此,为何说……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消散?”
  “左护法,你或许不知道这轻飘飘的‘移魂术’三字到底意味着什么。这等逆天改命之术,先不说所需的辅助蛊虫有多珍贵多难得,也不提施展此术的大巫会受到反噬注定命不久矣,只说做好完全准备的移魂术,成功率依旧不足三成。”
  唐秀秀话虽未明说,但傅长乐已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为什么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又冒着天大的风险施展移魂术,那自然是因为这个逆天的秘术,是那个孩子唯一的活路了。
  许是天生不足,又或是后天遭了难,药石罔效的身体生机已败,那个孩子的魂魄被南疆的秘术转移到健康有力的躯壳中。而另一个被迫交换的孩子的魂魄,注定随着那具破败的身体一同消散在世间。
  想到这里,一个奇异的念头突然涌上胸膛内那颗费力跳动的心脏。
  而另一边的唐秀秀只要一想到自己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阿宝,看向傅长乐的目光里根本遮掩不住满腔嫉恨:“说起来左护法的命真是好,三成的成功率,竟真让你在这具健康的身体里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傅长乐没有纠正“健康的身体”这个说法。
  她想知道的信息都问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只剩下最关键的一问:“南疆从不外传的秘术,连巫情都只囫囵知道个大概,唐姑娘又为何会精通此道?或者说,除了逍遥子以外,唐姑娘的另一位师父,到底是谁?”
  “我没法告诉你。为保证我不会泄密,我自愿让他种下了一道巫术。”唐秀秀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在我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砰’——”
  另有制约手段这一点傅长乐倒也不意外,她不怎么抱希望地追问了一句:“写下来也不行?”
  唐秀秀摇头。
  傅长乐没有再继续逼问,离开前还特意交代了一句,让神鉴署早些替唐义包扎伤口。
  “俞、俞姑娘。”神鉴署的侍卫拱手行了一礼,“巫情的情况不太好,短时间内恐怕没法问话。”
  真要说起来唐秀秀用软筋散控制巫情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
  巫情的身子骨早已被巫术掏空了大半,再加上不管不顾吞下那枚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红珠,解开巫术后早已是强弩之末,神鉴署的三名大夫不眠不休一整夜,才堪堪吊住她的一线生机。
  这会儿人虽还活着,可却也不比死了好多少。
  傅长乐自然也没坚持要见一个深度昏迷之人,她回了屋子,十三替她备好纸墨,静静地守着她一点一点整理烦乱的思路。
  根据两张像了八成的脸,以及她在昏睡之时所见的一切,俞子青多半是南疆上一代圣女巫心的女儿。
  而封悠之曾说,俞子青这具身体有先天不足之症,心脉孱弱,心血不支,若非他们误打误撞找到了早已绝迹的水珍珠,原该无药可医。
  这便和唐秀秀口中说的情况对上了。
  若她没有猜错,在俞子青身上施展移魂术的,正是她的母亲巫心。
  南疆圣女无嗣,俞子青这个女儿不知是巫心费了多少心力又付出何种代价得到的,她自然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她折在药石无医的不足之症上。
  可若真正的俞子青早在出生不久后就被送到另一具崭新的健康的身体中,她又为何会在多年后出现在俞子青的身体里?
  她会是那个倒霉被巫心选中的、同俞子青互换身体的孩子吗?
  可如果真是这样,她又为何在靖阳的身体里待了二十余载?
  还有一个疑惑自青山书院案子发生后就一直搁在傅长乐的心头,那就是影九接到的那个古怪的命令。
  傅晗昭在国破后,在自焚前,特意留下一个影卫,唯一的要求是让他在靖阳死后,第一时间杀了俞山南。
  若非了解影九的性子,当时的傅长乐几乎以为这根本就是影九编造出来的幼稚而没有逻辑的谎话。
  现在包裹在她们身上的迷雾渐渐散去。
  她,靖阳,还有俞子青,她们三人似乎确实在冥冥中相互牵扯。
  可傅长乐始终不明白,明明是两个人的移魂术,到底又为什么会牵扯到三个孩子?
  十三眼看着她在纸上写下一长排疑点,罗列出一个又一个可能的猜测,又一个一个否定划去,突然出声道:“殿下。”
  “嗯?”傅长乐眼神未从纸上挪开,只轻轻勾了个上挑的鼻音。
  “殿下就只是殿下。”
  十三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总算拉回了傅长乐的一点注意,她放下笔,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轻笑道:“十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长乐。”
  这两字绕在十三的舌尖,他想起马车上那封更像是遗书的信件,嘴巴开开合合,却怎么也无法说出这两个最简单的字眼。
  “傅长乐这个名字啊,是我和靖阳打赌后赢来的。”
  傅长乐轻描淡写将这个赌注背后的腥风血雨和钝刀割肉的痛楚隐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真切的飘忽:“我从前和你说,我不知来处,不晓归途,空荡荡孑然一身,唯有这个无人知晓的名字是我。”
  “可现在我想想,我不仅仅应该有一个名字,我也应该有一具身体。”
  “不用时刻担忧该如何去支付借宿的报酬,也不用提心吊胆琢磨着正主何时会回来拿走我拼命挣下的一切。”
  “健康的,或是残破的也好,我应该也有一具独属于我的身体。”
  “我自己的,一个人的,身体。”
 
 
第86章 她已经死了
  三日时间过得飞快, 期间十三和影九联手试探了戴玉通好几回,均有意无意被齐盛拦了下来。
  除了确认戴玉通的身手确实突飞猛进到几乎离谱的程度,十三等人并无更多发现。
  这一日的水榭别庄早已被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尘不染。
  此时已是初春时节, 这别庄里的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傅长乐沿着石子路一路进去,竟看到了大片大片迎风怒放的腊梅。
  这可惜那个最爱红梅的人,早已经不在了。
  傅长乐目不斜视穿过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的梅林,抬手推开半掩的厅门——
  沉郁浓烈的香味扑面而来。
  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傅长乐闭着眼睛都知道厅内的熏香已燃了半个时辰, 张扬热烈的混合花香已淡, 慢慢沉淀出温暖厚重的味道, 像是春夏之后的秋阳,从骨子里泛出懒懒的暖意。
  只可惜同样的, 贪恋这琼筵香的人,并非是她。
  傅长乐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在宋鹤卿惊诧的目光中, 毫不犹豫地泼向飘着袅袅白烟的熏炉。
  “陛下难道到现在还没明白, 靖阳已经死了。”
  傅长乐将空荡荡的茶杯放回原处, 古井无波陈述道:“靖阳爱去的红梅林, 靖阳不离身的琼筵香, 陛下难道不知道,就算你将她最喜欢的摘星楼原封不动搬过来,靖阳也不会再回来了。”
  宋鹤卿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盯着半空中徒然折断的白烟,神情恍惚, 仿佛那杯茶水泼灭的不是熏炉内的熏香,而是他心里熊熊燃烧的侥幸的火苗。
  傅长乐干净利落地给了当头一棒尤嫌不够,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后, 语调微讽:“长公主殿下曾言,陛下是最不信鬼神之说的,怎么事到如今,竟也相信起什么起死回生还有移魂的荒唐话了?”
  她说这话时的神态实在太过自然,仿佛是终于遇到了活在另一个人口中的熟人,语气里还带出些天真的好奇。
  可正是因为这太过自然的语气和陌生到找不见一丝熟悉痕迹的神态,突然让宋鹤卿想起了那日飘着大雪的御书房。
  那日,眼前的人也是用这幅全然不同的神情语态,在他面前扮演了另一个人。
  甚至没让他生起哪怕一点疑心。
  这个认知就像是重新燃起的一簇怒火,让他凭空生出孤注一掷、撕开所有谎言面纱的勇气。
  “十三带给朕的那封信,是抚州产的生宣。”宋鹤卿盯着眼前人的眼睛,“可是整个太景宫,从未有过抚州生宣!”
  当时宋鹤卿刚刚从十三手里抢来靖阳的遗言,大悲大恸之下自然没有发现信纸有异。而没过两天,咽不下这口气的十三就再次入宫,当着他的面烧了那封遗言。
  若非前些日子齐盛又从南海带回来的消息,再加上从俞子青的书房里搜出一整沓抚州生宣,宋鹤卿或许永远不敢将这个荒唐的猜测当真。
  “朕绝不信你和靖阳是什么梦中师徒!没有师徒会有分毫不差的箭法,更没有师徒会有一模一样的字迹!”
  宋鹤卿喘着粗气将密密麻麻写满熟悉字体的生宣拍到桌上。
  傅长乐只瞟了一眼,就认出正是自个儿在千亿山庄时所写。
  当初傅长乐突然吐血昏迷,十三等人匆忙离岛寻医,她随意写下的只言片语落到当时同样在千亿山庄的神鉴署手上,着实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靖阳,靖阳你当真恨我至此……”宋鹤卿眼角发红,声音隐隐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你竟恨我到,连应我一声都不愿么?”
  “就算我应了,有能如何呢?”
  傅长乐拾起桌面上的纸张凑到烛台边,看着明黄色的火苗将其一点一点燃成灰烬,才不紧不慢继续道:“就算我确实是靖阳,陛下又想做什么呢?是想让我重新再回那个牢牢困住我十年的囚笼,还是想亲眼再看一次我从摘星楼跃下的模样?”
  这句话如同一滴滚烫的沸水落在宋鹤卿毫无防备的心底,又像是十三手上那把无坚不破的墨刃,一刀一刀将他心尖上的软肉搅成碎泥。
  宋鹤卿声音艰涩的发不出一个音节。
  傅长乐吹散手里残留的最后一点灰烬,终于抬眼将面前的人倒映进自己的眼底:“宋鹤卿,靖阳已经死了。在你的生辰之日,在摘星楼下,你亲手抱过她破碎的冰冷的尸身。她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她去有她父兄的世界了。她早不想活了,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这么想来,靖阳得偿所愿,你应当为她高兴才是。”
  此刻的宋鹤卿高不高兴不知道,反正亲手朝他心上捅了几刀的傅长乐挺痛快的。
  她不着痕迹地欣赏了一会儿当今陛下丢盔弃甲、眼角通红的狼狈模样。
  也是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宋鹤卿消瘦的厉害,宽大的长袍空空荡荡,脸颊两侧没了肉,暗黄干瘪的皮肤绷在颧骨上。
  有那么一瞬间,傅长乐甚至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意气风发的豪情壮志散了,昂首挺立的精神支柱倒了,只剩下一个不能死去的皮囊摇摇欲坠地撑着肩上不能卸下的重担。
  可那又怎么样呢。
  傅长乐想。
  靖阳已经死了啊。
  那个天真的娇气的小公主,那个一心一意爱着自己未婚夫的小靖阳,在宋鹤卿拉起反叛军的时候,在兵临城下国破家亡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啊。
  当然,傅长乐今日来并没有打断将宋鹤卿打击的一蹶不振,毕竟刚刚安稳太平的天下,还需要这个能干勤勉的帝王。
  “靖阳原本是要在十年前殉国的。之所以迟了十年,是因为当年有人在隔着盛京城的城门同她承诺,十年,只要十年,这天下海清河宴,盛世安康。”傅长乐顿了顿,难得坦诚道,“她在深宫中煎熬了整整十年,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看中的男人在负了她以后,有没有再负了这片费尽心思夺来的天下。”
  “哇——”
  宋鹤卿终究没能熬住,一大口鲜红的血染红了青色的衣襟。
  听到动静的齐盛不放心就要往里闯,被宋鹤卿沉着声音的一嗓子“出去”钉在门外。
  傅长乐自己吐多了血,对眼下这小场面见怪不怪,神色未变,只定定看着宋鹤卿,一字一句道:“陛下早已做了选择。既然注定不能成为靖阳的好夫婿,那至少要做个安邦定国、青史留名的明君,不是吗?”
  “青史留名?”宋鹤卿咽下满嘴的血腥味道,自嘲一笑,“你同意见朕一面,就是为了告诫朕做个明君?”
  傅长乐有一瞬间没跟上他的回路:“是陛下自己选了这一条路。”
  既然宋鹤卿要推翻大梁建立新的王朝,难不成还奢望他与靖阳之间会有一个喜乐的结局吗?
  “是啊,是朕自己选了这一条路。”宋鹤卿颓然大笑,“咳咳,是朕自己选了这条路……”
  傅长乐眼底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忧色,面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安静地看着他发疯。
  宋鹤卿笑够了,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靖阳……”
  “靖阳已经死了。”
  宋鹤卿闭了闭眼,终于不再坚持这个称呼:“你身上的蛊术和巫术……南疆的大长老就在别苑,朕让戴指挥使送你过去。”
  “不必,十三就在门外。”傅长乐起身,却没有离开,反而往前一步,开口问道,“陛下,我还有一事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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