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斐然正环顾周围,不知找些什么,闻言随口道:“个人魅力。”
谢瑶芳翻个白眼正要说什么,苏斐然似乎找到想要的东西,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家药铺。
一刻钟后,走出药铺,苏斐然的储物袋中已经多出一堆灵草,基本用来疗伤,显然为姜昭节准备。
昨日姜昭节的黑衣被鲜血染透,强烈的血腥气任谁闻到都知道情况不妙,何况苏斐然还出于某种心情,有意按住他的伤口。姜昭节险些没抗住,但苏斐然询问时,他仍强忍痛楚说没事,谢瑶芳竖起的两只耳朵听到这话,心里早暗暗呸了几声,只等姜昭节打脸。
果然,今早姜昭节房间中毫无动静,她去敲门,没有得到回应,苏斐然直接破门而入,看到昏睡在床的姜昭节,并不惊讶。
“我还以为你有意让他死在床上呢。”谢瑶芳道。
苏斐然微讶:“我和他无冤无仇。”
谢瑶芳瞪了瞪两只眼睛。乖乖,昨天你那副模样,谁信你和他没仇?
但苏斐然真是这样坚信的,带了一堆草药回客栈时,姜昭节已经醒来。她将灵草堆在桌上,直接道:“八师姐不在,我不会炼药,你直接泡澡吧。”
姜昭节还没说话,苏斐然已经招呼店员为姜昭节准备热水,回头又将药铺老板的叮嘱说了一通,大致是要每天都泡。
姜昭节扶床坐起,察觉什么,垂眸看向身体,抬眼时说:“我的衣服。”
“太脏,容易感染。”苏斐然道:“我扔了。”
姜昭节默了默,犹疑道:“我的里衣……”
“我换的。”苏斐然问:“你介意?”
姜昭节咽回疑问,一边将里衣的衣襟拉紧,不露出半点缝隙,一边答:“不介意。”
苏斐然未察觉他言不由衷,转身欲走,已经到门口,身后姜昭节声音响起:“抱歉。”
苏斐然关门时转过身:“我和姜羡的事情,不需要你道歉。”
房门关上。
苏斐然回房静坐,半晌又忍不住叹息。
能重伤姜昭节,带走姜羡,姜家此行来人实力不俗,姜家的整体实力更加不容小觑,已经没落的世家尚有如此强大,那么万年前他们又是怎样的辉煌,当年的断代五子又是如何将如此辉煌的各大世家逐一击破,令他们不得不隐身江湖,在阴影中谋求发展。
越发感到自身弱小。
她抬手,水元素汇聚,在空中集出一道道水线,随她的心意运转自如,这些水线交织缠绕,又汇成清泉,既而缓慢扩大,弥漫整个房间。接下来,她试图将压缩这些水,令它们收到极致,便产生了冰。
江月照曾以冰为器做出攻击,启发苏斐然做出同样的尝试。过程并不复杂,她尝试多次,终于将水化为冰,飞速射出,顿时刺穿窗外树木。
攻击力够强,但,碰到火便消融。
有人敲门,苏斐然开门,谢瑶芳在外面。
“你刚才搞什么?”谢瑶芳一脸不满:“那冰锥子差点扎到我身上!”
苏斐然直接拉她进屋:“有话问你。”
谢瑶芳有些受宠若惊,激动道:“你终于想开了?你终于打算问我世家的事情了?”
苏斐然按她坐下,问:“如何锻炼神识?”
谢瑶芳脸色一变:“怎么又问这种问题。”
苏斐然稍一沉吟,指尖冰锥一现,甩手丢向谢瑶芳。
谢瑶芳身周立时火起,冰锥顿时消失,再没有半点攻击力。
“或许你能提供思路。”苏斐然问。
谢瑶芳果断道:“我们还是谈谈神识的问题吧。”
器修对神识要求最细致精密,而不恃阁是天下器修宗门之首,自有一套锻炼神识的办法。如今不恃阁回不去,谢瑶芳对不恃阁的归属感又不强,很自然便将法诀教给苏斐然,接着她就被苏斐然赶出房间。
姜昭节养伤尚需时间,他们无法前往剑门。苏斐然便趁这时日钻研锻炼神识之法。因为重活一世,她的神识较同修为的人稍高,但神识与修士实力息息相关,筑基期的神识无论如何不能超越金丹,苏斐然真正的优势在于,她的神识上限较常人更高,因而锻炼神识更容易取得成效。
三日闭关,苏斐然摸到门槛。她取来一杯水,泼入空中,化为无数水滴。这次她不再压缩,而是分割,将一滴水无限分割后,尝试掌控那些已经无限少的水,神识为此分得越来越细,将一丝神识劈为两丝,两丝劈为四丝,但接下去时却遇到瓶颈,水不能再分,神识不能再劈。
眼前,密密麻麻的水珠悬在空中。
苏斐然脑中忽然现出针扎似的痛,神识一松,无数水滴坠落。
已经细小到极致的水滴落到地面时,肉眼甚至看不到地面湿润,可无数滴水落地时,地面已然覆盖薄薄一层水。
苏斐然从头痛中回神,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一杯水泼出去,不过浸湿小片地面,或者水渍蜿蜒,流出一条水线。可当这一杯水被无限分割之后,它能够浸润房间中整片地面。
只是眨眼间,便化作气体消失不见。
苏斐然盯着地面,眼睛一眨不眨。
她又取来一杯水,不再追求分割的极致,只是将它们分为一滴滴水,猛地泼出去。
水滴均匀落地,仍只是薄薄一层,很快消失。
可是,刺入敌人心脏的武器,哪怕下一刻便消失,又有什么关系?
又一杯水泼出去,动作放慢,苏斐然控制它们一滴一滴落下,落在同一处。
一杯水,几千滴水,继续分割,又有上万滴水,落在同一点。
一盆水,几万滴水。
一桶水,几十万滴水。
而她能够调动的,何止十桶?
又是三天。
苏斐然推开房门,深呼吸后,问客栈掌柜:“这附近有论武场吗?”
修真界的实力,主要分武道两脉,练武者,以提高修为境界为目标,实则是修道之一种,以武证道,臻至大乘而飞升,修道者,以提高悟性为目标,得证大道,即可飞升。前者需经历众多境界,能至大乘者,在如今修真界只手可数。后者看似容易,实则艰难。前辈修士早已证得能证之道,因而传下器修、丹修、剑修等脉,以至于后世修士难以为继。距今最近得证大道者,还是万年前的断代五子之一,合欢宗开山宗师萧守素,因证得情道,开情修一脉,得立地飞升。
因而,如今大部分修士,以修武为主,修道为辅,但二者并不能截然分开。无武则无立足之地,无道则武不能得寸进,因此二者皆不能偏废,练武者有之,修道者有之,恰恰这二者的进阶途径之一,都是切磋。练武需与人战斗,修道需与人论辩,由此便诞生了论武场和论道场,各大宗门同样有论武会与论道会。
苏斐然入合欢宗时日尚短,未曾参与宗门论武论道大会,最多上课时小范围切磋,此时是第一次踏入正式的论武场所,满怀期待,只望论武能够促进她对新认知的体悟,最好能直接引她进入玄玄之境,开启太一生水诀第三用。
苏斐然踌躇满志地进入论武场,一个时辰后,又面无表情地走出论武场。
她想多了。
论武场的切磋和宗门内部的切磋并没有区别。
谁都知道自己不会死,谁都不会将自己的实力压榨到最后一丝,自然没有人能够逼出生死关头的顿悟。
苏斐然有点遗憾,又觉得理所当然,便拐道去隔壁论道场围观。不到一刻钟,她又走出来。
论道场同样不适合她。
方才场中论道的两人,短短一刻钟,从“道”讲到“德”,从“圣人”讲到“自然”,若悟性差距小些,苏斐然尚能勉强学习,但差距太大,只听得她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试图提升自己的努力失败,苏斐然决定再想办法,便回忆起秦妫柳弱水的话。长命果在她手中,必然会引来他人攻击。
那为何至今仍不见敌人?
苏斐然正想着,忽然,有声音传来:“你就是睡了姜羡的人?”
第48章 相救 我不感激你。
来者不善。
苏斐然不禁微笑:“我是。”
声音刚落,对方已经现身。一件黑色长袍,穿在身上,乍一看分不清皮肤与衣服的界限,只有眼睛,以及说话时的一口白牙,亮得分明。
“你把他睡了?”女子明显不爽。
苏斐然不答反问:“你是哪位?”
“你不用知道。”女子说话时声音粗声粗气:“我是来找你算账的,你知道吗?”
苏斐然礼貌询问:“我们有何仇怨?”
“家主答应我,把姜羡留给我家闺女,结果却被你截了胡!”
苏斐然本已跃跃欲试,只等出手,可得知姜羡身上还有这事,便皱眉:“他和你家闺女有何关系?”
“我闺女可是姜家不世出的天才,家主答应我,将来要给她准备足够好的男人!”女子声音愤慨,目光锁住苏斐然:“可是你把他睡了!”
对方非但没有直接出手,还颇有倾诉欲望地抛出新的悬念,引苏斐然又忍不住问:“你女儿……多大年纪?”
“十岁。怎么?”女子骄傲满满:“虽然现在年纪小,但她可是双灵根!姜家已经很久没出一个……”
苏斐然追问:“什么?”
女子却捂上嘴巴,凶巴巴瞪她一眼:“关你屁事!我是来找你算账的,你那么多问题做什么?反正等我女儿长大,家主就会送她好些男人,助她修炼!”
苏斐然心中有一万只爪子在挠,痒得不行,又问:“你们姜家还有靠男人修炼的法门?”
这岂不是和她前世那“物件”的用处相似?
“还问,还问!”女子不耐烦,却又继续抛出话题:“什么叫靠男人修炼,那些男人不也一样受益吗?反正就是没了第一次——可你居然把姜羡给睡了!”
她顿时像长大的皮球一样,衣服被气流撑得鼓胀起来:“气煞我也!”
气流涌动,她手中多出一把大镰刀,挥舞着向苏斐然劈来。
终于来了。
苏斐然酝酿已久的一击,复命剑出鞘,悍然杠上!
“碰。”她直接被劈飞。
“咦?”女子惊疑一声,看看自己镰刀,又看向苏斐然:“你是剑修?”
苏斐然一口气还没喘匀。
对面女子根本没给她接话机会,又一镰刀劈来。
苏斐然又被劈飞,咳出一口血来。
复命剑在手中不堪重负地颤抖,苏斐然的手腕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自从加强剑修训练后,苏斐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她抹掉血迹,直起身,不禁对女子微笑:“很好。”
“我不好。”女子皱眉:“你别到处乱跑。”
苏斐然一时无言。难道她想到处乱跑?
可女子说不通道理,虚挥镰刀,不耐烦道:“你站住了别跑。再跑,我就追你了。”
苏斐然果然站住。
女子笑起来,一口白牙:“好,别动啊,我这就来!”
镰刀迎面而来。
苏斐然决定赌一把。
女子不用灵力,是不能用,还是不屑用?
但她用了!
水系灵力汹涌而出,又瞬间分割,速度之快,眨眼之间便化为密密麻麻无数水滴。
女子动作陡然一顿,低咒:“这么密!”
苏斐然惊喜,便趁现在,所有水滴齐齐砸向一个部位,手腕!
几滴水不疼不痒,几十滴水微痒,几百滴水微疼,那么,几千几万几十万滴水呢?
苏斐然已然豁出去,所有神识全部调动,只在水滴之上,但是,时间,必须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将所有水滴用上。否则,便前功尽弃。
女子动了,速度比苏斐然想象的快。瞬息之间,镰刀已到头顶,一旦劈下,全身两半。
可苏斐然仍全神贯注,只盯着她的手腕,水滴前赴后继,连绵不绝,女子仍毫无察觉,镰刀劈下。
苏斐然猛地矮身,甩手白牙跳出。
镰刀,与白牙。
白牙悍然起跳,冲向镰刀之刃,下一瞬,果然,在空中划过弧线,消失在苏斐然视线中。
缓冲后的镰刀压下时,苏斐然反手挥剑,剑镰相交时她手腕剧痛,复命剑撒手。苏斐然就地一滚,再顾不上水滴,直接化为冰锥,刺向对方。
没有火系灵力,可冰锥到她身上时,她只轻轻一抖,冰锥全部震碎。
“你是水系?”女子不悦地舒展身体,骨节咯咯作响。
“我本来没想把你怎么样,”女子苦恼道:“可你偏偏是水系,这下我可得抓你回去看看了。”
她抖抖手腕,直接扔开镰刀,大喝一声。
雷声滚滚,不是天要下雨,而是巨石碰撞,穿空而来。
苏斐然想到拔剑,可握剑之时手腕疼痛,立时松剑。她可以再度握起,可她却将剑远远抛出。
她习惯用剑,因为前世是剑修,可今生,她不是。
倘若没有剑,只用灵力,难道她便没有办法?
想一想,水如何抵挡石?
水,石。
滴水,可以穿石。
巨石来到面前,这一式,不容出错。
神识飞快运转,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泉流瞬间化作无数水线,细到极致。
够吗?不够!
苏斐然闭上眼睛,感到太一生水诀的瓶颈隐隐松动,面前一扇大门张开,透出内里景象,就如她曾经踏入的宫殿那般,她只需要能入,再能出。
她抬脚,将迈出这一步。
“铿!”
苏斐然睁开眼睛。
瞬间,什么大门,什么宫殿,什么出什么入,统统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