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莉沉默片刻,说道:“咱们认识十几年,你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我要出门了,再见。”
“少打国际电话,贵。”
方嘉莉挂断电话就给陈宽年去了条消息:“宋秋寒在国内这段日子是不是有新欢了?”
陈宽年发了一个省略号给她,将电话塞进口袋。宋秋寒这人挺怪,明明很洁身自好,女人却觉得他随便,不停来找他。他冷着脸,女人又觉得他欲擒故纵。此事无解。
宵妹起身去卫生间,陈宽年跟了上去,在门口将她截住了。
“你约宋秋寒做什么?宋秋寒这人冷血,一把年纪了别想不开往上扑,到头来同学都做不成。”陈宽年讲的是真话,好不容易找回的同学情千万莫被那些破事扰了。
这话说的可不好听。宵妹不喜欢一把年纪四个字,推了推眼镜说道:“咱们首先明确概念,一把年纪指的是什么年龄区间?”
……陈宽年愣了一下,而后去揪宵妹的辫子:“你这人怎么挥软刀子?”
宵妹瞪他一眼:“谁要你胡说八道。”
“那你说为啥要找宋秋寒吃火锅,男同学又不止宋秋寒一个。”
“不是说了吗?找他投智慧养猪……”宵妹抬出了春儿的法宝,胡说八道起来:“要不这样,下次找你。”她讲完这句心跳了一下。
陈宽年轻咳一声:“行。下次有事你找我。”
二人一前一后朝回走,走了几步陈宽年突然拉住宵妹:“别动。”
这画面有点美。
简陋的火锅店里目光所及都是红的,红油锅底、木桌椅脱了红漆斑斑驳驳、两个人坐在下雨的窗前,去看那黑白电影。就连林春儿那张又红又黑的脸都衬了这画面。
陈宽年拿出手机,咔嚓了两张。这才与宵妹一起坐回去。
这会儿已近十点,雨势不见收。待下完这场雨,天又会再冷一层。然后冬天很快就会来。这座城市就是这样,春天和秋天总像走过场,夹在夏与冬之间苟延残喘。但无论如何,老城区银杏大道的闪亮金黄总会如期而至。
得去看呀!
四人看过电影,吃了火锅,又酒至微醺,裹着衣裳齐齐坐在火锅店门口那几张椅子上赏雨,雨滴偶尔透过破败的顶棚落下几滴,落在人脸上。倒也没有大惊小怪,伸手抹去便好。待醒了酒,彼此拍拍肩膀:“再会,朋友。”离开时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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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寒进家门后去冲了澡,而后打开电脑看了眼本月的行业趋势报告,以及过往项目的收益分析,又跟肖秘书确认了接下来的行程,除了广州深圳和重庆外,新增了南通和景德镇。一周五城。
“景德镇的行程安排在最后一天,周四半夜一点左右到酒店,周五上午10:00会议,酒店距离会场30分钟车程。”强度不小,肖晴担心他吃不消:“要么时间改一下?”
“不用了。就这样吧!”宋秋寒挂断电话,看到陈宽年发来一条消息,打开来看,是他不知何时偷拍了他和林春儿。陈宽年的取景和感觉向来好,宋秋寒放大了看,饮食男女,如梦之梦。
“拍的如何?”
“尚可。”
“夸夸我嘛!”
宋秋寒径直打给他语音:“方嘉莉今天找你了吗?”
“你怎么知道?你这个老狐狸!她问我你是不是有了新欢。我回了六个点。”陈宽年顿了顿:“我能不能拉黑她?她这两年越发烦人,总特别拿自己当回事。”
“拉黑她不如娶了她。要不你就努努力,解救兄弟于水火之中,兄弟定当感激不尽。”
陈宽年嘿嘿一笑:“你自求多福。我跟你比不了,这次回来我有大计划,搞好了哥们就结婚了。”
“就你?又去酒吧了最近?”宋秋寒问他。
陈宽年却故作神秘:“那没有。但也不能跟你说,瞧好吧!”
宋秋寒挂断电话起身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好在这趟差都在南方。装好箱子躺在床上,又想起陈宽年拍的那张照片,打开手机来看,顺手点了保存原图,而后睡去。
宋秋寒本来不需要回国,父亲逼他结婚逼的太紧,刚好公司有一个轮值机会,便主动请缨回了国。回国后便陷入各种市场考察和数据报告之中,一场会接着一场会。像这两天这样,连续两天有私人时间,少之又少。
第二天早早起来奔了机场,今天贵宾候机室门口围了三三两两的人,脖子上挂着□□大炮,头朝上仰着。见到宋秋寒之时均愣了愣,拿起相机开拍。宋秋寒戴上墨镜,自他们面前走过。休息室内一个装扮很潮染着奶奶灰的女孩从他面前跑过,最后停在一个女子身旁:“你现在站到玻璃门那里去,去挥挥手。”
那女子站起身看到经过的宋秋寒,对经纪人说道:“等会儿。”而后快走几步到他面前,轻轻唤他:“宋秋寒。”宋秋寒回头,想了片刻,才想起是袁如。
“真巧,你这是去哪儿?”袁如问他。
“广州。”
“那更巧了,我也是去广州。那边有一个慈善活动。也是九点的航班?”
“对。”
“一起走?”
“不了吧,我怕明天上热搜。”宋秋寒朝她笑笑,而后指着玻璃门:“不是要去那儿跟粉丝打招呼?”
袁如看出宋秋寒的距离,二人当年闹的僵,都说时过境迁,但有些事兴许过不去,那件事肯定过不去。深深看宋秋寒一眼,转身走了。
下面的粉丝袁如都认识,是后援会的人。她推开门出去,朝她门摆手。下面喧哗起来,有路人看到,亦停下步子去看:“这个不是……袁如吗?”
“本人比屏幕上还要好看诶!”
袁如待了片刻后摘下墨镜,指着其中一个粉丝说道:“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饭?快去吃!”
那粉丝有些激动,眼眶通红。
待袁如回到休息室,社交网站上已有了第一条推送:“这么暖的袁小花,一定值得你爱!”
紧接着来了第二条:“袁小花与神秘男子共同候机,疑似恋情曝光。”
这些宋秋寒并不知情,他登机后便开始补觉,落了地径直奔了会场。在一天会议结束后去深圳的路途中,陈宽年的信息来了:“可以啊,才回过几天,就混上娱乐圈了。”
宋秋寒缓缓回了个:?
陈宽年将链接和照片丢了过来:“证据确凿,休想抵赖。你俩再续前缘了?”
第6章 少年以为人生有且只有爱情……
宋秋寒沉默片刻说道:“在休息室碰到了,不必理会。袁如自己会处理。”
“可是方嘉莉已经对我连环call了。起初问你这次究竟为何回国,然后问你跟袁如到底怎么回事,后来骂我是你的狗腿子……”陈宽年有点委屈:“倒没有真骂,方大小姐为了维持体面也不会破口大骂,但她说话你是了解的……”
“委屈你了。回去请你喝酒。”宋秋寒笑道。
“所以你跟袁如确定没事?你确定袁如会处理,而不是希望此事发酵?那天聚会她看你的眼神兄弟可是一眼没错过,用生吞活剥形容不为过。要么你就圆她一个少年梦……”陈宽年口无遮拦起来。
“你还有事吗?”宋秋寒反问道。
他这一问,陈宽年反倒无话了,静了片刻,丢了句:“祝你平安。”挂了。
宋秋寒咀嚼陈宽年“少年梦”这三个字,谁没有少年梦?然而那毕竟是少年。人生蹉跎到今天,进度条已拖到三分之一处,该经历的都经历过。谁还会去念着那遥不可及的少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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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儿的眼罩被宵妹摘了下来,囫囵睁开眼,看到宋秋寒和袁如站在休息室讲话的照片。宵妹见春儿没反应,将手机晃了晃。
“构图、配色都很好,袁如的粉丝挺会拍人像。”春儿坐起身,顺手将靠枕塞在腰后,拿过宵妹的手机又看了看:“袁如的穿戴一向得体,宋秋寒也不赖。投行大佬的精英装扮一丝不苟,带着明显投资圈标签。我由衷赞扬这两位的品位,并且觉得有些般配。”对袁如来说,舆论导向很重要。春儿看了眼时间,晚上21:00,早上的热搜,这会儿还未被压下去,那就代表她想让事情发酵。
宵妹见春儿又端出文人的酸腐,笑出声:“我比你多读了几年书,竟然都拿不出你煞有介事的腔调来。我只会拿着手机说啧啧。”
“你跟我说SSCI发论文,我也只会说啧啧。”春儿将手机递给她。
“你真觉得他们般配?”宵妹问她。
“啊。”春儿喝了口水:“一直觉得般配。”
那时宋秋寒在操场上打篮球,袁如拎着水在操场边等他。每当他跑向她,一旁的人群都会发出笑声。那会儿春儿觉得宋秋寒跑向袁如的瞬间很美,艳阳下的袁如亦很美。
彼时林春儿在做什么呢?
林春儿正在播音室里,念那些少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投稿。林春儿至今觉得那些投稿生动,她对现代诗的积累都来源于那些稿件。青春期的女孩们总能背下各种情诗,全世界的情诗。她的声音在操场上空飘着,宋秋寒侧耳去听,被人盖了个帽。
队友们哀嚎道:广播时间六班不打任何篮球赛。广播时间六班的中锋是废人。
宋秋寒撩起球衣抹了把脸,甩了头上的汗珠:“累了,喝口水。”
他们时常在午后的走廊相遇,林春儿结束了广播,他结束了篮球,走廊中还回荡最后一首情歌。真奇怪,那些年我们都不懂爱情,却早早听起了情歌。
“林春儿你能不能不广播?”宋秋寒每天都问她。
“碍你事儿了?”林春儿每天都瞪他。
“影响我发挥。你那些投稿怎么都跟林黛玉似的。”宋秋寒抱怨。
“你行你投。”林春儿撒腿跑开。
一旦某一天林春儿的广播停了,宋秋寒又会问她:“中午去哪儿了?”
“管的着吗?”
那些昏昏沉沉的午后,微风吹起教室的窗帘。宋秋寒坐在最后一排,睡下午第一节 课的觉。林春儿坐在他面前,认认真真的听课。她的马尾扫过他的头顶,他会顺手握住,那厚厚一把头发,是少女旺盛的生命力。林春儿会趁老师不注意回身打他,他的脸埋在臂弯里,笑的一抖一抖。
这些事,发生在他与她之间,无人知晓。
宋秋寒睡醒听课,见林春儿坐的笔直,写一张纸条而后轻拍她肩膀。她的手自腋下绕过偷偷拿过,打开一看:“别听了,你又听不懂。”林春儿回过头狠狠瞪他一眼,回头就举起手:“老师,宋秋寒看课外书!”别管看没看,他书桌里铁定有课外书。老师眼一立:“宋秋寒,今天讲的你都会了?”宋秋寒点头:“会了。”顺口说出黑板上那道题的公式和解法。老师点头:“管不起,管不起。”
林春儿嘟囔一声:“又不是斗地主,还管不起。”
同学们哄笑出声,宋秋寒也笑出声,他看到阳光将少女的耳垂打透,镀上一层嫩粉色,令他想咬一口。
林春儿高一之时最怕理科,从前成绩很棒的人,到了高中就与理科绝缘了。往往喝口水的功夫,老师再讲什么她就听不懂了。快会考的时候,林春儿每天放了学不走,继续用功。教室里三五个稀稀落落的人,宋秋寒也不走,他听索尼mp3,胶盘无声的在mp3里旋转,耳中流淌音乐。林春儿做着做着题,便会负气丢下笔,宋秋寒摘下耳机起身走过去看了一眼,拿起她的笔,将解法写出,而后又坐回去。林春儿回头对他道谢,他总是一本正经的说:“你千万别拖咱们班后腿。”
“你这么有集体荣誉感?”林春儿质疑他,而后想起没准儿还需要他讲题,吐了舌头转过身去。
有人在窗外喊宋秋寒去打球,宋秋寒一声“不去”,顺手翻出一本高数来看。
会考成绩公布那天,班主任曲老师念成绩,大家考的都不错,念到林春儿,“林春儿,4个
B。”
“4个D?”宋秋寒接了一句,这一句令林春儿魂飞魄散,同学们还在笑,她却泪眼汪汪看着曲老师。
“4个B,boy,B!宋秋寒你什么耳朵?”曲老师朝他丢一根粉笔:“不许捣乱。”
林春儿一颗心放下:“物理化学是我通往学年第一的绊脚石!”
“你通往学年第一的绊脚石是笨。”宋秋寒见她抖擞起来,笑着逗她。
教室内笑声经久不散,待安静下来,大家开始相互询问:“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选理科吧?文科还得背题。”
“选文科吧?我理科不太行。”
陈宽年从教室另一个角落探出头,隔空问宋秋寒:“宋公子选什么?”同学们都回身看他。有女孩屏住呼吸。
“无所谓。”宋秋寒写了两张纸条捏起来,在手掌晃,而后抽了一张,打开来:“文科。”
“得嘞。哥们也文科。”老师担心陈宽年和宋秋寒坐在一起扰乱教室秩序,将他们散在教室两边,这完全不影响他们交流,二人篮球打得好,纸条也扔的准,有什么事儿,几张纸条就搞定。再不济,趁着教室乱,隔空喊几句话。什么都不耽误。
前排的宵妹写一张纸条准确丢到林春儿桌上:“我也学文?”
“你学个屁文?”林春儿回了纸条递给宵妹。
“学文简单。”宵妹绞尽脑汁写下这句:“咱们都考进文科尖子班,还能做同学。”
林春儿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丢给她。
宋秋寒写的那两张纸条被陈宽年顺手拿走了,他打开纸条,看到上面都写着文科。他好像瞬间参透了什么秘密,又觉得不对。收集癖陈宽年将那两张纸条压平,收在他的《资治通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