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就捉了一只。
“……”韶柔无语般的看他。
贺谦只好摊开手,将虫子放了,谁知刚用了内力,那虫子已经奄奄一息,扑棱了两下,没飞动。
贺谦自知做错了事,眼神竟像个委屈的大狗狗,“它太弱了……”
韶柔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贺谦只好跟了上去,夜风拂过,芦苇荡随着风慢慢晃着,贺谦生平头一次放下身段哄人哄了半天,前头的人才堪堪消了那么一点点气。
“你为何在此处,不应该比我先行半日吗?”韶柔终于拐回到正题上。
“等你。”贺谦倒是一本正经的诚实。
韶柔被他噎了噎,深刻怀疑,原先在长安城内那个一本正经的他,都是装的!
贺谦难得有这般少年心性的时候,今夜趁着月色好,放纵了一把不说,还提出要带韶柔去跑跑马,稍后送她回来。
一听说可以跑马,韶柔的气又消了一些。
马场上跑马,哪里比得上丛林山野。
她看了眼京兆府的队伍,稍稍去一个时辰的话……应该差不多吧。
内心只纠结了一瞬间,便答应和贺谦一起前去,只是她还气着这人,一路上也不肯多说几句话。
不过很快,那点气就被跑马带来的愉悦带走了。
上回跑马还是在拓跋山上,只不过那会儿冬猎,雪地难行,如今到了春日,马儿跑起来畅快的很,韶柔的心情也畅快的很。
跑着跑着,韶柔突然想起了一事:“那会儿的雪狼,你是不是故意让给我的?”
贺谦忆起冬猎那事,无奈的摇摇头,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吗?就是当时,段林二人都能看出来他是让给她的。
见他默认,韶柔噎了噎,想了想道:“那雪狼的皮毛被我做成毯子了,也没什么合适的送你回礼……”
贺谦眯起眼:“皎皎觉得,我是想要回礼?”
韶柔一听“皎皎”二字,顿时又炸了毛:“不是说不要叫了嘛。”上回在画舫上,贺谦突然喊了她这个十几年都没有被喊过的名字,着实让她浑身不自在,闹了好一通,才肯罢休。
贺谦投降:“好好好,不叫了,那你无需再说什么回礼之事,你我之间,不需要。”
反正那毯子……
以后也有机会一起盖。
想到这,贺谦的唇角飞快扬起,又迅速克制,害怕被韶柔看了出来。
韶柔只是不愿欠人,此刻还琢磨着送贺谦什么回礼好,却是压根不知道他的心思……
“前面快到山顶了,皎皎慢些。”
刚刚才说过不要叫的,韶柔内心一百个无语。
收紧缰绳,加快了速度,山顶风景开阔,月色明朗,山脚还蜿蜒着一条河流,气势磅礴。
望着这天地间的广阔之景,人的心境也从长安城内的高楼里飞了出来。
贺谦不止一次偷偷打量身旁人的脸色,终于问出了那个想要问的问题:“皎皎去了幽州,预备住哪里?”
住哪里?
韶柔觉得他问的这个问题可真够白痴的,“自然是住京兆府随行之处啊,估摸着,就是知府府了吧。”
贺谦眼神一抽,知府里都是男人,绝不可能!
第33章
从长安到幽州, 路上一共行了四日快五日,贺谦的马车就不远不近的跟在她后头,晚上的时候, 都会带着她出去转转。
加上幽州的天气还是略比长安城热些, 也干燥些。这直接导致了韶柔白日, 就得补觉。
一觉兜兜转转醒来,已是黄昏, 马车早已进了幽州城, 停在了一处安静宅院的门口。
“女君,到了。”
韶柔揉了揉眼睛, 在艾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是……哪里?”
“是知府大人安排的院子,虽然小些, 倒是安静。”
韶柔瞧了瞧四周,“知府府邸不在这附近?”
艾芝笑:“不远处, 许是考虑到您身份吧,这才单独安排了一座。”
韶柔蹙蹙眉, 觉得有些不妥, 不过既然安排了,也没法子, 还好这院子瞧着朴素,倒不像铺张浪费。
韶国公此刻并不在幽州城内, 而是在距离幽州一百里外的杜县,五日后才能归来,韶柔只能暂时在此处住下。
第二日一早, 韶柔便提出要去知府看看,她换上了男子官袍, 出门在外,还是以男子之身行动能方便些。
幽州知府,已经在府内等候多时了。
“下官,参加司护大人。”
“不必多礼。”韶柔摆摆手,就让这位赵知府平身。
赵知府抚了抚袖子,在韶柔面前坐下了。
“赵大人,可否将最近的案子都呈上来看看。”
赵知府连连点头:“来人啊,把案宗都给司护大人呈上来!”
韶柔端坐在案几前,预备拿起面前的茶杯。
纤长的手顿了顿,眼神也看向了另一边的案几。
“赵大人,方才有客人啊?”
赵知府一愣,这才发现旁边桌上的茶杯未收,当下就有些心虚,却是硬着头皮道:“方才是见了几个门下文官,讨论了一些案情。”
“哦……”韶柔哦了一声,当她傻子吗,招呼门下的文官会用上好的贵定云雾?
她佯装环视赵知府这屋子,一面夸赞他的品味,一面细细留神,终于注意到了后面还有一个小的房间,那房门虚掩,分明有人。
韶柔站起身来,转了一圈:“赵知府的这屋子里,倒是别有一番趣味,就连藏的人,也是够隐蔽的!”话音刚落,韶柔就快速冲了过去,猛地一下推门而入。
她倒要瞧瞧,这个赵知府藏了谁!
赵知府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心下暗叫不好,连忙冲过去。
只见屋内除了贺谦,还能有谁?而他倒也十分好意思,脸色透着坏笑,喝着茶,看着门口的韶柔。
“你!”韶柔气急,这人昨儿明明才答应她到了幽州,各办个事,绝不掺和。
赵大人一张脸吓得都快白了,生怕被昭王降罪办事不力,谁知贺谦只是挥挥手,让他退下。
“皎皎就冤死吧,来幽州也是为了办案子,出入知府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是内室,用来看案宗安静又隐蔽,谁料……咱们又遇上了。”
韶柔翻了个白眼,不想同他争辩。
而一旁的赵知府,听见这一口一个“”,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韶柔一拂袖子,坐在了贺谦对面:“说过了,这次真的是办公事,你能不能别打扰?”
赵知府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也是因公啊,你办你的案子,办的案子,互不牵扯。”
韶柔垂眸去看他的案宗,孩童失踪案,倒是与她办的案子是不一样,孩童失踪案闹得大,早已上交刑部,大理寺掌管监理。
而京兆府,不过是来处理两桩人命案子。
“那行吧,不过,也得在知府府查看案宗。”
贺谦无所谓的指了指这屋子里的另一张案几:“此处宽敞的很,皎皎自便。”
韶柔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却没法反驳,只好抱着案宗,去了另一张案几,她刚坐下,贺谦的唇角就缓缓勾起,却在韶柔转身的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还是得想办法把人调到大理寺去,不然每次这样安排,费神费力。
韶柔压根不知他心中算盘,开始专心研究起了面前的案子。
死者是一个女子,正值妙龄,家中已定下亲事,本打算五月一过,就开开心心的出嫁,可谁知,这才三月,便在出游踏青的路上,被歹徒直接掳走,残忍杀害了。
韶柔眉头皱起,她最瞧不得伤害女人之事,气的牙根痒。
这龇牙咧嘴的样子,自然就落在了贺谦的眼里。
看什么呢,能气成这样?
韶柔又转头去看第二桩案子,死者是一个男人,男子是有家室之人,却非要上青楼寻欢,一日不幸醉了酒,直接就死在了青楼里,仵作验尸,死因是醉酒不慎坠下楼梯,可就在要结案的时候,有人报官,说那晚亲眼所见此男子不是简单坠楼,而是被人推了下去,还不待那报官之人详说,人就在县衙上直接死了,死因中毒。
一是少女残杀极其恶劣,二是公然在官府上杀人藐视王法。以至于,这两桩案子才被京兆府接了过来。
韶柔决定,先去第一个女子家中走访一番。
她看完卷宗之后,那边贺谦也合上了。
“殿下这么快就看完了?”她吃惊的看着贺谦面前非常高的一摞子案宗。
“嗯。”
早就在路上看过好几遍的东西了,贺谦几乎都能熟背,来知府府,也不过是想见见人罢了。
“那殿下自便吧,要先去平安县了。”那女子的家,正在平安县。
“巧了,本王也要去平安县。”
韶柔眼神写满了怀疑二字,堂堂昭王,不可能不办正事,专门跟着她吧?
贺谦拿出案宗递给她:“你自己看,第一桩孩童失踪案的地点,是不是平安县?”
韶柔一看,还真是。
行吧,那只能同行了。
贺谦这回,还真不是故意的,而且,他虽存了些私心,到底还是以正事为主,谁叫昭王府的暗卫手下多,早就在他抵达知府府之前,全部派出去搜集线索了。
赵大人安排了马车专门送韶柔去,却被贺谦一个眼神看得顿悟过来,临时改口说马车坏了,韶柔不得已,只好上了贺谦的马车。
“说,殿下,您该不是故意的吧?”
两人终于坐在了一辆马车上,贺谦手中还拿着一本案宗,飞快的扬了扬唇:“皎皎多虑了,安心办案便好。”
韶柔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她当然是会专心办案的,可惜他会不会是个很大的问题!
折腾了一番,马车终于顺利的行了起来。
韶柔早上赶去知府府,只用了早膳,还未吃午膳,此刻看完了卷宗,肚子立马就饿了起来。
她偷偷抬头去打量贺谦的颜色,却见对方依然气定神闲,仿佛根本不渴,也不饿。
她有些后悔了,真是不自在极了。
贺谦佯装看书,实则眼神早将她的小动作全部尽收眼底。
终于,他眼底含笑,合上了书。
“皎皎饿了?”
“殿下饿了?”
两人异口同声,韶柔立马反驳:“没有!”
接着,肚儿里的声音无情的出卖了她。
韶柔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而贺谦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嘲笑她!
“你不许笑!”民以食为天!她还不能想吃东西了?!
“没笑。”贺谦故作严肃,可始终上翘的唇角终于出卖了他,眼看着面前的小丫头终于要生气,他这才作罢。
此刻马车不是在山野里赶路,路边多的是摆摊子的饭铺,贺谦让马车停下,就准备让姜富去买些回来。
韶柔却一时兴起,非要拉着他下车去吃。
早就想在路边摊吃饭的韶柔表现的跃跃欲试,可姜富却是吃惊不已,瞪大了眼,准备阻止。
亲王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去这些小铺子里吃东西呢?
姜富刚要开口,贺谦便抬手阻止。
看着韶柔亮晶晶的眼睛,他以拳掩唇咳嗽了一声:“如此,那便试试吧。”
韶柔见他答应,连忙跳下马车,正巧不远处便有一家落脚的饭铺,掌柜的是个大婶,正笑盈盈的招呼着来往客人。
韶柔抬脚便过去了,贺谦也跟着往过走,姜富还想拦,却被贺谦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哟,两位郎君,吃点什么?”
这饭铺就是个木屋子,屋檐下还伸出了好长一截,搭了个简易的凉亭,想必是生意太好,屋子里摆不下了。
“有什么呀?”韶柔一边问一边坐下,还招呼贺谦也快坐下。
姜富连忙跑过去给贺谦擦凳子,却又被贺谦挥手拦下了。
“小店招牌是炖鱼,二位可要尝尝?”
炖鱼?韶柔的眼睛亮了,一路从长安过来,全吃的是干粮,一锅鲜鱼汤,定是不错。
“就那个吧!殿——”韶柔刚想喊人,又想起二人是常服出巡,便改了口:“郎君你呢?想吃什么?”
贺谦第一次听见这个新奇的叫法,挑了挑眉:“随意吧,都可以。”
韶柔眉眼弯了弯,点了一锅炖鱼,又点了烧鹅,还点了两碗糖蒸酥酪,毕竟眼前的人嗜甜,韶柔觉得自己,贴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