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要见大将军!哀家要见皇帝!”
“陛下日理万机,没空见您,大将军如今正在拓跋山带军,更是没空见您,太后娘娘,您就消停些吧。”
“滚,都滚出去!”
那些小太监们巴不得的离开这里,挥了挥拂尘,立马带着人就退下去了。
只要守住大门,不叫人出去就行,至于里头的人是死是活,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娘娘……”太后身边的嬷嬷看不下去了,准备去扶她。
“哀家就不该心软,不该心软!”元太后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指甲,满目通红。
那嬷嬷叹了口气:“娘娘,事到如今,不如就跟陛下坦白了吧,关于当年之事,就说您也是被逼的……”
元太后愣了一下,似乎终于被这话拉回了些理智:“坦白?你觉得哀家这个时候去说,会有用?”
“毕竟……陛下会念在血缘之情,还是尊您为太后的……”
元太后的表情渐渐变得屈辱。
“不可能,哀家了解他,哀家在二十年前就做了选择,泽儿还没有输,哀家不要认输!”
那嬷嬷又叹了口气,终于将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很快,凤鸾殿上悄然跃下了一个身影,朝着勤政殿去了。
贺谦坐在案前,听着暗卫汇报上来的消息,讽刺的勾了勾唇。
没有任何避讳,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姜富听着那暗卫禀报的话,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蠢笨的女人。
关于一年前的那桩事,所有人都以为贺谦是默默的认了下来。
直到登基后,都没有将此事开诚布公的放在明面上提。这也导致了朝中依旧有许多大臣窃窃私语,只是不敢当面议论。
殊不知,他一直在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很好,看来这个时机,就要到了。
想到那一日,就觉得有趣至极。
***
太医给韶柔调了安神的方子,屋内的香炉也换上了安神的香,韶柔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晌午。
醒来的时候就瞧见阿元和艾芝在院子里忙活,两人还笑嘻嘻的,不知道在笑什么。
“女君,您快来瞧,陛下给您送东西过来了!”
韶柔愣住。
他送的?
艾芝和阿元指了指一个方向,那是一个……
鱼缸?
鱼缸里孤零零游着的一条鱼,记忆里的画面像是被春风吹化的积雪。
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波光粼粼的湖面,带着笑意的嗓音又响彻在耳旁。
“堂堂昭王下聘,就拿一条鱼?”
韶柔呆呆的怔愣在原地,随后,低低的笑出了声来。
第62章
“他到底什么意思嘛……”
韶柔托着腮, 坐在院子里,望着那鱼缸半晌,嘴里喃喃。
“当然是陛下心里还有您的意思呀。”
韶柔一会儿脸红, 显然也是这样认为, 只是一会儿又皱起了眉头, 又开始多想。
阿元看不过去了,直接上来把鱼抱走:“女君问鱼也问不出来个什么, 您昨个儿才说要去勤政殿的, 今日天气好,快去吧。”
韶柔见她把鱼抱走, 急了:“你拿回来!一会摔了!”
“摔不了!女君一直看着这鱼,才要看傻了!”
艾芝只是在一旁笑。
没僵持一会儿,也不用纠结了, 慈宁宫的小太监直接过来禀报,陛下来了。
阿元这才露出了胜利的笑:“奴婢伺候女君换衣服!”
韶柔拧巴了一会儿, 这才低下头,道:“他还没跟我解释呢……”
“我的好姑娘, 您亲自去问问, 不就行了吗?您和陛下都没见面,他就是想解释, 也没有机会呀。”
韶柔想了会儿,觉得是这个理, 便进屋去换衣裳了。
慈宁宫大殿,太皇太后揉着额头直叹气,“这对冤家, 要把哀家折腾死。”
青玉笑着给她扇扇子:“陛下这每日过来两次,太皇太后怎么还不高兴了?”
“哀家高兴什么呀?!前朝那事一团糟, 你还真当他抽空是为了哀家?”
青玉只是笑不说话。
“哀家听说他每日都熬到三更天才睡,白天还不停的往过跑,哀家今日也不当那个搅和的人,让他们把话说开,哀家在这享个清静!”
青玉笑道:“那太后用些点心,奴婢去回话。”
贺谦坐在膳桌前等,姜富的眼神一直都在外瞄,时不时的去看看陛下的脸色,心里直打鼓。
这小女君要是再不来……
门口出现一个人,姜富心下一喜,刚要迎上去,可惜进来的是青玉。
“陛下,太皇太后用了些点心,便午睡了,奴婢要不先给您传膳吧?”
贺谦嗯了一声:“是朕没事先跟皇祖母说,无碍,朕现在不饿,等会再传。”
青玉只是笑:“那奴婢先告退了。”
姜富心里叹了口气,太皇太后都看出来了,那位聪明剔透,怎么就还没看出来了?
阿元小跑着来传话,姜富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亲自迎了过去。
“哎哟我的姑奶奶,那位呢?”
阿元压低了声音,小声跟姜富道:“女君到了,不知道陛下和太皇太后,是不是在用膳呢?”
“快把人请进来吧,陛下等的是谁还不明显吗?咱们几个都把脑袋提在手上伺候呢!”
姜富和阿元在门口说话,贺谦坐在上头看书,只是眼睛虽然在书上盯着,耳朵却是早早的就竖了起来。这边说完后,姜富终于笑着过去传了话:“陛下,女君来了。”
“嗯。”
贺谦淡淡的嗯了一声,终于翻过了一页书,显得很是认真的模样。
姜富抿嘴,可算翻了,这页都看了快一炷香的时候了。
韶柔进来的时候,姜富带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出门的时候还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挤眉弄眼。
韶柔:“……”
大殿内顷刻之间,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韶柔站在门口,叹了口气,提着裙摆走了进去,离他还有十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臣女——”
“免礼。”
在韶柔提着裙子准备跪下前,贺谦开口了。
韶柔也没坚持,原直起了身子,站在原地。
“身子好些了?”贺谦原保持在原位,又独自的翻过了一页书,仿佛他只是专心的看着自己的兵书,韶柔的到来,对他丝毫没有任何影响。
如果不是一次性翻过去了两页的话。
“嗯。”韶柔没有注意,只是嗯了一声。
贺谦微怔,有些失笑。
天子的问话都敷衍到了这个地步,谁给她惯得?
哦,好像是他。
“过来坐吧。”贺谦将书合上,唇角扬了扬。
韶柔睁圆了眼:“不等太皇太后了吗?”
“祖母在小憩,不过来用膳了。”
韶柔眼睛睁的更大,所以……这顿饭就他们两个人?
她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韶柔在他对面坐下后,感到了一阵局促感,不过很快,这些局促感都伴随着上菜的过程,消失了。
清蒸鲈鱼、红烧鲤鱼、糖醋松鼠鱼、孔雀开屏鱼,光是鱼的种类就有四五种,韶柔又想起了今早他送过来的鱼,吃不下了。
贺谦见她放下了筷子,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怎么?不合胃口?”
韶柔咬了咬舌头,这人就是故意的!
“太医说了,臣女这段日子吃不了生冷之物,故什么鱼、虾、蟹,都用不了,谢陛下心意了。”
贺谦只是不动声色的笑,撒谎还真是一套套的,这几日太医的病历和药方他全都一一过目,哪有说过什么吃不了鱼的?
“哦,那真是可惜了,昨夜在慈宁宫拱桥下垂钓,多钓了几条鱼,今日便送来了。”
韶柔拿着筷子的手一抖:“拱、拱桥垂钓?!”
“嗯,大概亥时三刻吧……春日里破了冰,河里的鱼也多了些。”
韶柔手又抖了抖,已经确定这人就是故意的!她昨夜看到的那个黑影,不是自己的幻觉!
只是慌了片刻,韶柔便冷静了下来,别以为她不知道,大半夜在拱桥上站着朝她院子里望,还在这儿装什么呀!
韶柔心里一通鄙夷,唇角还是克制不住扬起,害怕他看见,忙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装作若无其事:“哦?臣女昨夜出来散心,也在拱桥上瞧见了一人,鬼鬼祟祟,朝着臣女院子里张望,我还当是自己眼花了,陛下既然昨夜也在拱桥,不知见没见到这等登徒子呀?”
贺谦的眉角抽到停不下来。
登徒子?
一年多不见,胆子真是大了,都敢变着花样骂他了。
索性也不装了,贺谦放下了筷,抬眸,细细去看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和记忆中对上了,是她,没变。
韶柔原本还有些得意,觉得这一回合自己险胜,可下一瞬就瞧见贺谦直愣愣的看着她,愣是又将她的心彻底的看了乱。
招架不住,韶柔率先垂眸红了脸。
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嘛!
贺谦见人害了羞,这才挪开了视线,眸底流淌出些许宠溺,竟颇有几分得意。
这一回合,平手。
撤了鱼,贺谦才让人把真的菜端了上来,蜜汁羊肉,清炖乳鸽,白玉丸子,样样都是韶柔爱吃的菜。
她弯弯眉眼,终于肯赏他一个笑,拿起勺子慢悠悠的用了起来。
贺谦时不时的会偷偷去瞄两眼。
她吃相秀气,白白嫩嫩的脸颊远不如去年圆润,可嘴里含了东西,左边嚼一嚼右边鼓一鼓的,可爱极了。
贺谦已经好久没见她吃饭的模样了,一看就看了半晌,自己都忘记了动筷子。
韶柔奇怪的抬头看他,视线在空中相遇,这回,是贺谦先心虚,他目光躲闪,不承认自己的偷看,而是指了指她的脸。
“有个脏东西。”
韶柔下意识的就去用手抹,可这一下,才真的是将脸给抹脏了。
贺谦也没多想,拿起一旁的帕子就凑上前去,仔仔细细的替她擦了起来。
韶柔一时楞在了原地。
贺谦的想法极其单纯,只是觉得这张白净的脸上沾了脏东西,看着碍眼,他就去帮她擦掉。马背上弯弓射雕、杀人如麻的人,此刻拿着帕子,动作却是比女孩子还要温柔,一点一点,虔诚又认真,像是在做一件无比严肃的事一样。
只是……太近了。
韶柔的长睫克制不住的抖动,几乎要触碰到他的下颌,她能清晰的看见贺谦的喉结,以及下巴上修剪整齐过的胡须茬,还有熟悉的清冽香气,这一切都让她心里止不住的狂跳,一声盖过一声,像要将整个宫殿的人都吵醒。
贺谦也终于觉出了不对,他霍然醒神,一下愣住。
天地良心,他方才真的没有多想,小姑娘脸上脏了,他就帮她擦一擦,就这么简单!
但是,这么近,都可以算作调戏了吧……
方才韶柔那句无心的“登徒子”像个大石头一样一下把贺谦敲醒,堂堂帝王,一瞬间慌乱到像个孩童,举起来的手继续不是,拿下也不是。
竟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了。
韶柔先受不住低下了头,从他手上接过了帕子:“谢谢,我自己来吧。”
这一句话,声音低到像是耳语,没了剑拔弩张的冰冷,也没有了许久未见的隔阂,让贺谦一下子回到从前和她亲密的你侬我侬,他眼底逐渐深沉,接下来的动作也完全没了理智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