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叁号门的那二十多个船员,老的老,小的小,勉强凑齐了人数,要么是一身肥肉,要么是一身骨头,在众多肌肉大汉中,显得格格不入,看着都可怜。从事技术工种的人啊,还是欠练。
对于自家相公这个成绩,宝月已经很满足了,起码没被人落下一个船身。要不可真就成笑话了。
年年参加,年年输,叁号门早就已经被捶打得失去了“脊梁”。别人赛龙舟都是争第一,叁号门的人赛龙舟,就是别输得太惨就行。
虽然输了龙舟赛,但是小木头还是很开心的,终于可以跟媳妇和老丈人一家汇合了。小木头换了身衣服,就去找媳妇了。
“刚才瞅着就觉得你胖了,这穿上衣服一看,是真壮实了。”见到女婿,王有银挺开心,使劲拍了拍女婿的胳膊,感受到了女婿的身体确实结实了不少。
老丈人嘛,自然喜欢女婿壮实点了,男人壮实,女人才有依靠。
“月儿做饭好吃,我吃得好就长肉了。”见到老丈人一家,小木头还是有点放不开,只会嘿嘿傻乐。
“爹,今天别走了,在我家住下吧,正好咱晚上还能一起看花灯。东屋的炕都烧好几天火了,潮气散了,东屋那个炕大,够咱们几个住了。”家里难得来这么多人,小木头是真心要留老丈人一家。
“我就不留了,家里还有猪呢,鸡鸭鹅也养了不少,没人回去看家不行。等下回有功夫的再住。”王有银是个爱凑热闹的,但是家里的一摊事也确实离不开人。
“那爹你自己回去吧,其他人留我家住下。”宝月想着自己跟娘亲还有事没商量完,弟弟妹妹们明显想看花灯,只能委屈爹爹,让他自己回家看家了。
“那也行。”王有银也想看花灯,但谁让自己是一家之主呢,只能担起身上的重担,委屈巴巴地应下了。
“爷、奶,今天你俩也在我家住下吧,反正你俩回去也没啥事,难得出来一趟儿,玩过瘾了再回家呗。”虽然往常跟爷爷奶奶也不亲,但爷爷奶奶好不容易来一趟儿,宝月也是真心留人的。
王家爷奶自然是想留在县城看热闹的,既然孙女都开口了,老两头就直接应下了。
龙舟赛到现在,就到了中场休息,这时候就开始“文艺表演”了。唱戏的、杂耍的纷纷上阵。船厂把可以飘在水面上的“大舞台”划到了江中央。
舞台上主要以杂耍为主,就算是唱戏,也是唱词少,动作多,就是为了让大家看个乐呵。宝月对这些倒是没多大兴趣,但是王家人可不一样了,个个都看得目不转睛,尤其是王家奶奶,看得兴奋了,还跟着哼唱几句。
宝月是看出来了,自家奶奶还真是“大户人家”出身,这些人里就她看过这些戏。当然了,也说明这戏够经典的了,唱了几十年,词都不换一下。
杂耍看得差不多了,铁厂和木材厂的龙舟赛就要开始了,两个厂子也都是壮劳力汇集的地方,比赛比得十分激烈,宝地和宝日从姐夫输了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开始为自己看好的龙舟呐喊助威。
作为船营县的“龙头厂子”,这三个厂子的龙舟赛完了,基本就没啥可看的了,人群该散就散了。从外县来的人也陆陆续续归家了,宝月让宝日带着众人先回家,小木头和宝月则把王有银送到船上去。王有银在老王家一众人的笑脸中,孤零零地坐船回了稻花村。
宝月回来的路上,跟自家相公说了要把嫁妆银子借给娘家的事。
“咱娘需要多少银子啊,要是你嫁妆银子不够,咱家存的钱也借给娘吧。反正咱家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还有,咱可不能要娘给的利息,借钱花几年,咱还管娘要利息,那不是让人笑话嘛。”
小木头对自家媳妇借钱给娘家这事没有啥意见,本就是媳妇的嫁妆银子,媳妇可以随意支配,媳妇主动跟自己说了,这是真把自己当一家人了,小木头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提反对意见。
“咱家银子先存着吧。我还想着用这些银子买点地呢。咱家除了房子,一点田产都没有,以后真遇到事了,连个退路都没有。”娘亲买地这事给了宝月很大的启发,无论什么年代,有田有地才能过得踏实。
“地啊?咱家有地啊,不用买。”小木头一听媳妇提到田地,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没跟媳妇交代清楚。
宝月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家相公,自家啥时候有地了?
“不过地在我爹的名下呢,我爹是秀才,不用交税。不过这地确实是给我的,当初我爷没了的时候,让我爹给我十亩地。我爹还给我爷写了字据,那个字据在咱家收着呢。好久没往出拿了,我都快忘了这事了。”小木头挠了挠头,有点心虚地跟媳妇解释着。
“地租出去啦?一年收多少租子啊?”宝月见自家相公这个样子,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
“爹给租出去了,不过租子也在爹手里呢,爹的意思是,这地租就当是我给他的养老钱了,以后他不会让我给他养老钱了,等他没了那天,这地就还我。”小木头越说声音越小,自家这些乱遭事让他心里发虚。
宝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自家相公是个啥样的,宝月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么亏本的事他都同意了,那肯定是有让他不得不同意的原因。宝月现在对自己那个公爹是一点好印象都没了,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啊,还是秀才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过要是用十亩地的地租换他们的不打扰,宝月也觉得值了。宝月现在愈发觉得自家相公可怜了,娘没了,爹不管,在姥爷家长大,最后就那么点地还被亲爹霸占着。
相公能守住这套院子,看来也是花儿不少力气,宝月实在不忍苛责他了。
“那十亩地咱家就当没有了,咱这回自己攒钱,自己买地,买了地咱自己收租。”宝月见不得自家相公不开心,安慰他道。
看着媳妇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安慰自己,小木头心里暖呼呼的,哪个男人不想要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呢。男人在外面再坚强,回家了也想有个人可以依靠。
因为田地被占这事,宝月愈发坚定了买地的心,不光要买地,还要多攒钱,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让自家公爹看看,他是多么的眼瞎,这么出息的儿子竟然不要了,让他以后后悔死。
现在国泰民安,家家户户都吃得饱饭,过得好了,谁不想儿孙满堂啊。再过几十年,这片地方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的,趁着现在人少地便宜时,多买点地,也算是为儿孙造福了。
买地的事告一段落,宝月回家买了五斤肉。娘家人难得来一回,自己也能赚钱了,必须要好好招待一下亲人。尤其是最近开荒,娘肯定是没时间做好吃的。
几人吃过晚饭,小木头就带着众人去看花灯。与其说是花灯,不如说是花船。船厂开出五六条船,船上挂满了花灯,一人五文钱,可以坐着船在江中看戏。
船是两层的大船,再加上五文钱就可以上第二层看戏,视角非常好,而且还给提供茶水。
宝月害怕自家娘亲心疼,让相公背着人交了钱,然后骗他们说船厂的人看戏不花钱,因为看龙舟的时候确实因为是船厂的人有优待,所以众人也都没怀疑,乐呵呵地上了船。
虽然刚吃完晚饭没多久,宝月还是给大家带了锅巴、瓜子和酥炸黄豆,还装了两葫芦的白开水,让大家有吃有喝地看戏。
看完了戏已经很晚了,对于早睡的村里人来说,都已经开始犯困了,宝地被小木头背着,已经睡着了。回了家,大家简单地洗漱之后,就睡觉去了,女人们住在宝月家的主屋里。小木头带着男人们,住在东屋。
第二天一大早,宝月给众人包了肉包子。吃完了饭,宝月就带着家里人在县里逛了起来,因为龙舟赛的原因,县里来了不少的小摊贩,卖东西的花样也多了,小孩子们从未见过这种热闹,眼花缭乱了,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宝月给妹妹买了两朵头花,给娘亲买了一个发簪,给奶奶买了个梳子。至于男人们,那太好打发了,到时候让他们从小木头的藏品中挑一样拿家去。
热闹了三天,看全了所有龙舟赛的几人坐船回家了,宝日兄妹三人,依依不舍地跟大姐告别了,拿着一兜子好玩的木制品,踏上了回家的征程。
宝月终于体会到了当家女人的不容易。这还是娘家人呢,照顾起来就已经很累人了,这要是婆家人,那招待起来肯定更累,又累人又累心。
宝月突然觉得,用十亩地的地租换婆家人的不来往,简直是血赚啊。
不过娘家人来了,除了累之外,好处也是多多的,起码娘亲给拿的这些菜够吃到菜园子长菜了,又能省下一大笔钱了。
娘家人还帮着宝月把菜种上了,按照宝月的规划,大家一起帮着宝月把菜种得整整齐齐,顺手把垄沟也打得规规矩矩的,水也都浇好了,一看就是老庄稼把式种的地。
宝月把自家娘亲带来的葡萄苗种在了前院子。要是葡萄能成活,宝月打算搭一个葡萄架子,夏天一边乘凉一边吃葡萄,想想都够美了。
第38章 张大丫 “妹子,那个就是张家的闺……
“妹子, 那个就是张家的闺女。”吴嫂子凑到宝月耳边,用眼神示意。因为最近关系处得好,吴嫂子对宝月的称呼已经由弟妹变成妹子了。
虽然宝月知道自家相公对张家闺女一点想法都没有, 但是女人嘛, 总是对那些跟自家男人有纠葛的其他女人带着天然的好奇心。
宝月顺着吴嫂子的示意,抬眼望去, 正好跟张家闺女对上了眼。张家闺女见宝月抬头看她,非常熟练地冲宝月翻了个白眼。让宝月有点忍俊不禁。
虽说是闺女像爹, 但这也太像爹了吧。宝月看张家闺女就像在看年轻版的张奎穿女装。
张大丫头上梳的那两个啾啾像两个犄角, 而且那个白眼翻得颇得她娘的真传, 这浓浓地小家子气扑面而来。
宝月看清了张大丫之后, 是一点吃醋的心思都没有了。这醋要是吃得下去,那得啥胃口啊。
这张大丫也怪可怜的, 像谁不好,非得长得像她爹,哪怕长得五分像娘, 再好好打扮打扮,也差不多能得个“长得还行”的评价。这长得像爹, 都不知道要咋评价了, 总不能说她有阳刚气吧。主要是她爹也没有阳刚气啊。
所谓一白遮百丑, 这闺女要是像她娘那样白一点, 也能好看点。可惜肤色又像爹了, 脸上黢黑, 肤色黑的人其实只要皮肤好也能很漂亮, 可这姑娘非要在黑脸上刷一层漂白的粉,而且涂得还不均匀,一块煞白, 一块黑白相间,整张脸就像是一个手艺不到家的粉刷匠乱涂乱画练手的失败作。
张大丫的梳妆打扮简直就是一本避雷宝典啊,从上到下,找不到任何优点。宝月实在没有勇气再看,生怕再得张大丫的一记白眼。
其实刘氏长得并不差,五官还算端正,就是颧骨有些高。高颧骨的美女也挺多,只不过是刘氏因为性子原因,面相不咋好。所谓面由心生,尤其是人上了年纪之后,心里的龌蹉,真的会体现在面相上。
刘氏那面相就是典型的尖酸刻薄相,再加上个高颧骨,这面相简直绝了。陌生人见了刘氏第一眼,基本就能断定这个妇人是个难缠、不好惹的。只要人不傻,基本没人会主动跟刘氏这样的人来往。
宝月看着刘氏,觉得她这个当娘的是真不称职啊。刘氏的穿着打扮就很正常,为啥她家闺女就打扮得那么雷人呢。有点基本审美的人,都不会觉得张家闺女的打扮好看,她这个当娘的难道真看不出来吗。
“这张家闺女真是刘氏生的吗?”宝月实在好奇张家母女的血缘关系。
“是啊!咋这么问?”闻到了八卦的气息,吴嫂子一脸好奇地瞅着宝月,以为宝月知道了什么惊人内情呢。
“闺女打扮成那样,亲娘能不管?”宝月实在理解不了张家母女的行为。
“哈哈哈哈哈,我当是啥事呢。张家闺女那脸就是她娘给她画的。她娘跟她婶子都觉得挺好看呢。”吴嫂子噗嗤一笑,笑过瘾了才跟宝月解释道。
宝月千想万想都想不到,张家闺女的那张脸竟然是刘氏亲自画的。不过转念一想,这画法好像跟新娘妆有异曲同工之妙啊。都是脸刷的漂白,眼皮和脸颊上涂得红彤彤的,嘴唇也要抹得跟喝了血似的。
看来刘氏是亲娘了,不是亲娘哪舍得把这么多胭脂水粉都涂在脸上,这得多费钱啊。
宝月至今就只有一盒胭脂,还是成亲时高氏给买的。宝月用胭脂用得很省,只往嘴上淡淡地涂一点,画个咬唇妆。宝月从不用胭脂化腮红,一是觉得浪费,二是掌握不好度,真的容易化成猴屁股。
“你不觉得丑吗?”宝月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新世界”待久了,有点跟自己的时代格格不入了。
“其实我也觉得丑,但是大家都这么化啊,新娘子不就是这么打扮的嘛,看看就好看了。”吴嫂子其实也觉得往脸上这么抹挺丑的,但是人人都这么画,她就又觉得可能这样其实是好看的吧。
人嘛,总喜欢随大流,就算审美,也爱随大流。尤其是吴嫂子这种在人群中混得如鱼得水的人,那更是得随大流了
宝月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她们自己觉得美就行,反正不是自家人,爱咋打扮咋打扮吧。
“妹子,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这打扮的,你这头发是咋弄的呢,咋一天一个样呢,还有你脑袋上的这个布条,瞅着咋就那么顺眼呢。”吴嫂子终于鼓足勇气,把憋在心里好久的疑问问出来了。
哪个女人不爱美呢,吴嫂子其实也爱美,只不过是她觉得自己不年轻了,要是像宝月这么打扮,怕被人说老不正经,所以一直憋在心里,但心里还是很向往年轻媳妇这样打扮的,俏生生的,多招人眼啊。
“等一会儿咱俩回家时,我给你梳一个。”虽然吴嫂子没说,但是宝月早就感觉到了吴嫂子的想法。
只不过吴嫂子在梳妆打扮这方面一直很保守,买布料做衣服都挑深色的,明明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愣是把自己打扮得老气横秋的。
宝月有时候都想给吴嫂子重新搭配搭配,好不容易长了张可爱的娃娃脸,非要把自己往老太太上打扮,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可不梳,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臭美啥啊。”吴嫂子赶忙摆摆手。
“你多大岁数?你才二十多岁,人家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还知道打扮打扮呢,你这年纪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宝月跟吴嫂子熟了之后,两人说话时也常互相打趣。
“你可拉倒吧,还花一样的年纪,我这是花谢了的年纪,你那才是花一样的年纪呢,我可比你大十岁呢。”哪个女人不想被夸,吴嫂子被夸得开心,但是嘴里却羞于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