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对方摇头,低声说:“我,我也不知道。”
沈绛冷笑:“你们这样的,绝非是一般的江湖杀手。因为杀我这件事,乃是机密,一旦泄露便是覆顶之灾,所以你们一定是被豢养的杀手。”
“把他带回去。”沈绛咬牙。
谢珣冷眼望着对方,转头道:“晨晖,此人由你亲自来审。”
晨晖颔首:“主子放心,属下必会好好招待他。”
于是众人准备策马回去,只是沈绛的马被杀手猎杀,无法再骑。
清明心中愧疚,赶紧将自己的马献了出来:“郡主,你骑我的马。”
一旁的晨晖心中无奈,恨不得当头敲他一下。
直到谢珣朝他撇过去,清明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其实我的马脾气暴躁,实在不适合让三姑娘你骑,”清明立即改口,还特别说道:“公子的马性子温和,那才适合您。”
沈绛翻了下眼睛,反而是一旁谢珣满意一笑。
待两人上马,谢珣反而不像来时那般,雷霆万钧。
他将沈绛抱在怀前,两人共乘一骑,慢悠悠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见她一直沉默无语,谢珣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沈绛长叹一口气。
谢珣低头望着她,沈绛微微有些懊恼:“是我太大意了。”
她居然忘记了,她的敌人,不仅在北戎。
还在京城。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派的人,”沈绛冷笑一声,咬牙道:“我一定会亲自拿着刀,杀到门上,手起刀落,碎尸万段。”
说着,她手掌抬起,做出一个斩杀的动作。
谢珣被她逗笑,发出短促笑声。
沈绛问道:“你不信?”
“信,郡主要做的事情,我如何能不信。”
他说着话时,沈绛只觉得气息越来越近,她扭头,发现他的脸离自己已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阿绛,谢谢你一直这么厉害。”突然,他低声说道。
沈绛眨了眨眼睛。
就听他说:“让我不用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只是很抱歉,他到现在还没找到,让她不失去自己的法子。
若是从前,谢珣或许不想自私的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可是如今让他主动离开她,他却已舍不得放手。
他轻轻拥着沈绛,低声说:“阿绛,我想活下去,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陪伴在她身边。
让她不用承受失去他的痛。
或许是边关的风太烈,迎面吹来,眼眶微胀,酸涩的厉害,连带着心底的酸楚好像也被烈风掀起,一阵一阵翻涌而起。
沈绛听着他的话,把自己心头的一切情绪,都怪罪在了风上。
可是却又酸涩的厉害,终于,她还是忍不住,把心底的话说出。
“你当然得好好活着,你得一辈子保护我,”沈绛脱口而出之后。
似乎也觉得自己好像太过主动示好。
她眨了眨眼睛,嗫嗫说:“打架太累了,我不想每次都自己亲自打架。”
一声低笑从身后传来。
她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哪怕隔着厚实的衣裳,似乎都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
“我愿意一辈子为阿绛打架。”
第164章
沈绛遇刺之事, 立即在军中掀起轩然大波。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此事是北戎人所为,自然是各个义愤填膺, 恨不得手刃这帮狗东西。
原先还有对沈绛一个女子,执掌西北大营,有所不满的人。
这会儿也消停下去。
特别是郭文广,之前几次对沈绛有异议。
直到现在还坚持认为,战场实非女人应该去的地方。
这会儿一听说沈绛遇刺,提着刀,就要斩了杀手的狗头。
左丰年无奈说:“破虏,赶紧把他拦住。”
左破虏听到父亲的吩咐,还是劝道:“郭将军,稍安勿躁,郡主并无大碍。”
“要是出事, 那就晚了。”郭文广气急败坏说道。
他指着大帐外面,原本就粗犷的嗓门, 这会儿更是放大数倍,吼道:“那些北戎狗杂种, 害死了侯爷, 居然还敢对郡主下手。我们若是不还击, 那帮狗崽子, 以为我们大晋无人。”
“郭将军说的对。”左破虏不由赞同道。
一旁原本指望他劝着点的左丰年, 抬头瞪他,左破虏收到父亲的眼神, 赶紧低头。
郭文广冲着左丰年抱拳, 粗声道:“左将军, 末将请命, 让我带领前锋营出战。”
“郭将军,这是要出战去哪儿?”
突然大帐的帐门被掀起,一个清泠的声音传来。
众人抬眸望过去,就见帐门口站着一个纤细身姿,一身白衣,头束长发,英姿飒爽,笑盈盈看着他们。
“郡主,你没事吧。”郭文广上前一步,着急问道。
沈绛低头打量了自己:“郭将军,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何处不妥?”
左丰年立即说:“郡主无事便好,先前看到郡主所发信号箭,我们都想要前往救援,不想世子却是行动如此迅捷。”
自从谢珣回了一趟京城,西北大营这些将军才明白,原来成日跟在沈绛身边的人,并非只是她的军师。
居然是郢王世子殿下。
众人恍悟之后,也不由想起关于这位世子的传闻。
京城几番变故之后,特别是先太子密谋造反,郢王世子危机之下,护驾平乱,之后执掌都察院,手握三法司,俨然已经成了权倾朝野,杀伐决断的大人物。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位世子不在京城掌权,居然跑到他们这个边关苦寒之地来了。
当然后来,从他与沈绛的相处,不少人都瞧出端倪。
英雄难过美人关,还真是亘古不变的明理。
此刻左丰年说这话,也算是稍微替众人以及他自己辩解。
并非是他们没有及时驰援,而是世子的反应太过迅捷。
好在沈绛并非小肚鸡肠之人,拱手道:“让几位将军担忧了。”
“郡主,这些狗娘的北戎人太欺负人了,居然敢跑到咱们的地界上搞刺杀,我立即请求出战,痛击对方,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晋不是他们来去自如的地方。”
沈绛听着郭文广的话,讪讪一笑。
这回他还真是骂错人了。
他们之所以姗姗来迟,就是因为避免夜长梦多,方才先去审讯了那个杀手。
那人一开始还嘴硬,一副打死不开口的模样。
但是晨晖的手段,岂是他轻易能扛住。
不到一个时辰,什么都招了。
他们却是从京城来的,只是这人只是个小卒,并不知幕后指使者是谁。
只有他们的首领才知道。
可惜那个首领因为宁死不降,方才被清明杀了。
好在他们并非全无收获,已经确认对方是从京城来的。
其实仔细想想,不难猜出是谁。
不过此刻沈绛却并不打算公布真相,如今双方战事吃紧,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若是让士兵知道,朝堂之上,有人居然在这种时候,不团结一心击垮北戎,派出杀手刺杀沈绛。
真相若是曝光,不难想象,战士们的士气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倒不如将错就错,将此次刺杀,直接甩锅到北戎。
反正赤融伯颜远在北戎王庭,也不能替自己喊冤。
“郭将军说的对,北戎蛮人在战场上打不过我们,尽是出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沈绛微抿嘴角,正色道:“不过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们没了与我们在战场上正面一战的勇气。”
“他们在畏惧我们。”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郭文广头一回觉得,郡主简直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他举起手掌,不由击掌道:“郡主此言甚是,简直是说到我老郭的心坎里去了。我的意思也是这样,我本来以为北戎蛮子,多少算条汉子,跟我们在战场上一较高下。现在看看,他们居然连刺杀这种下三滥手段都使出来,显然是被我们打怕了。”
谢珣站在一旁,微侧头看着沈绛。
她脸上丝毫没有愤怒和恼火,短短半年时间,她已经能尽数掩藏自己的情绪。
只是这样的平静,却让谢珣心疼。
平静宁和的生活早已经远离她,可是还有人不愿意就此放过她。
谢珣看似性情温和淡然,却极是护短,他要守着的人,不容许别人动一丝一毫。
这次不管是谁,他都会让对方彻底付出代价。
沈绛立即将从鸢三娘那里得来的情报,当众说出:“我得到消息,北戎可汗年事已高,生命危在旦夕,因此赤融伯颜才会将他的前哨营,彻底撤回王庭。就是为了防止可汗一死,王庭分崩离析。”
众人一听此消息,交头接耳,大肆讨论。
此刻一直未说话的宋牧,露出惊喜表情:“郡主,此话可当真?消息来源是何处,准确吗?”
“我只能说我得到的消息便是这样,所以我们必须派人打探清楚。”
左丰年沉声道:“北戎可汗在位已有三十年,他是王庭的主,更是号称是神狼后人,北戎八部之所以能够融合,便是有他的功劳。”
“若是北戎可汗真的死了,北戎八部说不定会就此分崩离析,到时候不攻自败。”
沈绛轻笑:“要是北戎可汗真的死在这时候,说明上天都是站在我们这边,到时候我不管八部内部是否有纷争,我也一定会将他们打的分崩离析。我要让他们彻底退回草原,今生今世,都不敢再觊觎大晋边境的一草一木。”
大帐内的少女,明艳的面孔上仿佛被染上一层光,一双明眸,比天上的骄阳还要炙热。
众人被她的话语,挑起了心中的热血。
对,他们镇守仰天关,便是这里的守护神。
哪怕是边境的一草一木,只要它属于大晋,都不许北戎人践踏。
待众人离开大帐之后,留下谢珣和林度飞。
林度飞望着沈绛,说道:“郡主,为了以防北戎人再次对你下手,日后你出门,身边一定要带上亲兵。”
如今沈绛乃是西北大营的一面旗帜。
沈作明虽然战死,可是他的女儿却接过了他的战袍,再次征战在仰天关。
这种传承冲散了当初主帅战死的悲痛,再次将西北大营的将士凝聚在一起。这种凝聚力是无形的,更是不可估量的。
连林度飞都不敢想象,若是今日沈绛真的出事,西北大营的士气该受到怎样的打击。
沈绛望着他,低声道:“不是北戎人。”
林度飞不明就里的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不是北戎人?
“我是说今日刺杀我的人,并非北戎人,”沈绛脸上露出一丝冷意,语气冷漠:“而是来自京城。”
“什么?”林度飞震惊。
沈绛之所以如实跟林度飞说,是因为林度飞乃是她的人,她无需隐瞒。
而且她相信林度飞,也不会泄露这个消息。
况且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林度飞。
沈绛望着他,说道:“此事事关我的身世,今日我如实告诉你,只因为我要你选择,从今往后,是否还愿如现在这般,追随与我。”
她给林度飞选择权。
林度飞在片刻的震惊后,低声道:“愿闻其详。”
沈绛便将自己的身世,如实告知,还有关于卫氏的冤屈。
只是林度飞听罢,并未像旁人那般,反而低声说:“原来郡主,你竟是卫楚岚卫公的女儿。”
“我知道你父亲,他生前乃是卫楚岚的副将,当年你父亲之所以出事,也是因为受到卫氏一案的牵累。要不然以你父亲的威名,不至于让你们母子在京城过的如此清贫。”
原来沈绛早已经调查过林度飞的身世。
连她自己都吃惊,原来林度飞的父亲居然与卫家有关。
难怪沈作明会将他安排在自己身边。
之前沈绛还以为,爹爹是因为自己的推荐,这才看重林度飞。
或许爹爹是因为林度飞父亲的缘故,才会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冥冥之中,早已经有一张大网,将他们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关于她、关于林度飞、关于卫楚岚,还有所有种种。
“待我替爹爹报仇之后,彻底平了北戎,我便会返回京城。”
“卫家的冤屈,已经过了十七年。不管旁人如何,总该由我来亲手了结此事。”
林度飞此刻的脑海中,一时间接收了太多东西。
但是在他听完沈绛的话之后,脑海中竟只剩下一个念头。
三姑娘想要替卫家伸冤,她要如何伸冤?
待他看向沈绛的面容,明明是那样灿若明珠的一张脸,此刻却带着肃杀和冷酷。
沈绛反而在他的目光扫过来时,嘴角扬起,露出灿烂笑容。
“我这人呢,其实脾气不大好,受的委屈多了,总得找回来不是。”
“谁要杀我,我就杀谁。”
“不管对方是谁。”
林度飞想起沈绛先前说的,她离开京城时,圣上怀疑她的身世,险些要痛下杀手,此刻他再次听着她的话,心头一颤。
他心底似受了纠结,可是片刻之后,他突然释然一笑。
“若三姑娘,便无今日之林度飞,林度飞一条命,便陪三姑娘走上这一遭。”
一旁的谢珣,看着沈绛步步为营,给林度飞下套。
直到最后林度飞开口,他就知道林度飞是上了沈绛这条船,彻底下不来了。
谁知他刚说完,沈绛轻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放心吧,今日派人来杀我的,应该不是老皇帝。他既是封了我为郡主,便不至于如此朝令夕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