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眸——蒋牧童
时间:2021-06-23 09:25:48

  “毕竟能从温大人手中抢女人,只怕也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赵忠朝脸上露出一种轻浮,低声道:“你要是见到这位程公子,便会知道,这位姚姑娘非要寻死觅活,也要跟着他的原因了。”
  两人说话间,温辞安从后院出来。
  “两位,实在抱歉,见笑了。”温辞安见到他们时,率先行礼。
  这两人哪敢受这个礼,张俭赔笑道:“实在是我们之错,未经通报,就闯入。只是听着后院动静,有些担心大人安危。”
 
 
第94章 
  张俭倒是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温辞安淡然望向他们:“扬州在张大人的治下, 不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张大人何须担心我的安危。”
  张俭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
  温辞安就算再为难他,他也不好意思辩驳, 毕竟他刚见识了对方的窘迫。
  “姚姑娘的伤势如何了?”张俭关切道。
  温辞安此时正色道:“张大人, 温某有个不情之请, 还望张大人一定要答应。”
  “温大人请讲?”
  “今日之事, 本不该被旁人所知晓,毕竟事关她的声誉。如今这么人撞破,对她闺誉实在有碍, 所以务必请张大人约束手下, 万不可泄露今日之事。”
  赵忠朝忍不住对温辞安竖起拇指:“温大人, 您可是真男人。”
  被戴绿帽,这都能忍。
  居然还不怨不悔的要护着对方。
  就在三人在聊天时,突然外面有锦衣卫入内禀告:“大人,外面来了一行人, 说是要找姚小公子。”
  众人略惊, 还是赵忠朝忍不住说:“该不会是程公子吧?”
  倒也不怪他多嘴,沈绛被温辞安抓了来,说不准就有人回去报信呢。
  温辞安心头比起惊讶, 更多是担心。
  他虽未曾见过这位三公子,但他肯定是与沈绛乃是同行者,先前沈绛这个私奔的说辞,也是临时想了出来。
  要是程公子到场, 将此事戳破, 只怕他们都会有危险。
  先前张俭派人将驿馆前后, 都围住了。
  他们刚将危机勉强解除, 这会儿要是双方说法对不上, 只怕要糟糕。
  温辞安随即薄怒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是闲杂人等随意出入的吗?将人给我赶走。”
  他这般生气,旁边两人还不都敢劝说。
  要真是那位程公子,岂不就是温大人的情敌,男人嘛,能包容自己的女人,却见不得情敌。
  赵忠朝出来打圆场:“要不我去见程公子,让他先回去等着。”
  张俭也劝道:“温大人,这里人多口杂,还是不宜与程公子喧闹起来。要真的宣扬出去,岂不是败坏了姚姑娘的名声。”
  就在两人劝说时,居然听到了兵戈相击的声音。
  众人大惊,直到门口出现一个人。
  谢珣一直让人盯着驿馆,沈绛的马车一入内,他就得了消息。
  谁知没一会儿,晨晖又派人传来消息,说发现驿站前后都被人暗中围住,扬州知府张俭带着赵忠朝,一起进了驿馆。
  坏了。
  听到这个消息,谢珣立即想到沈绛还在驿馆内。
  他虽不知沈绛为何会跟温辞安一起,但她前往驿馆,必然是遇到了事情。
  谢珣想也不想,带着人前来。
  他已打定主意,若对方真的敢对沈绛不利,他即便立刻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一定要护沈绛周全。
  谁知他带着人刚入了正堂,赵忠朝立即上前,苦口婆心道:“程公子,此番之事,温大人已不跟你计较了。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还不赶紧先回去。”
  谢珣皱眉。
  赵忠朝见他依旧不动,压低声音道:“你抢了人家的未婚妻,本就没理,如今又带人闯入驿馆,再这么闹下来,连我都没办法保你了。”
  谢珣眼眸微垂,神色虽淡然依旧,心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抢了人家的未婚妻??
  他与温辞安的一面之缘,也就是那次金銮殿,只是那时他戴着银色面具,遮住了脸。
  因此他识得温辞安,但是温辞安却不认识他。
  但他们之间,何来什么抢未婚妻一说。
  谢珣却没有出声反驳,因为他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温辞安找出的借口,他现在不了解事态,多说多错。
  倒不如不说。
  于是他只冷着脸,沉默以对。
  赵忠朝还以为他听进去自己的劝说,越发小声说:“我知你担心姚姑娘,但是温大人正在气头上,你不如先回去,待温大人气消了,自然会把姚姑娘送回去的。”
  “若是不见到她,我心难安。”谢珣语气平静道。
  说完,他抬头朝着堂前同样站着的男人,看了过去。
  夕阳如火,将大半个天际,点燃成火烧般的绛色。
  两人隔着这火色天光,遥遥相望。
  张俭站在温辞安身旁,这会儿也瞧清楚了来人模样。
  先前赵忠朝提起那个程公子,言语夸张,他只当这个姓赵的,极尽浮夸罢了。
  谁知如今一看,这位竟真是个神仙人物。
  谢珣身穿一身白色绣山水锦袍,身姿挺拔,翩然出尘,他的脸颊被浸在火烧云的赤光之中,轮廓鲜明,眉目犹如水墨笔画勾勒出的俊美,眼角眉梢沾着淡然宁静。
  光是这么平平一眼看过去,都能感觉他身上的清冷高洁。
  周身似自带圣光般,好看得不似世间人。
  张俭先前还觉得那位姚姑娘,莫非是瞎了眼不成,舍弃温辞安这种如玉般的人物。
  可是现在一看,比起温大人这样古板严肃之人,不远处的那位,确实是风华更盛。
  这两方僵持之际,一阵小跑的清脆脚步声,从远及近。
  连接着前厅和后院的月亮门处,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她脚步太快,长袍的衣摆如同被风吹起,刚束起来的长发,也在傍晚的冷风中飘舞。
  明艳的少女眼眸落在不远处,竟直接奔跑而来。
  在众人的视线下,她跑到那一身雪白长袍的男人身前,伸手将他抱住。
  “三公子,你来接我了。”沈绛伸手勒住他的腰。
  谢珣哪怕被她冲撞了下,依旧身姿如松,原本沉静淡然的眉眼,在她出现的那一刻,犹如被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变得格外温柔。
  这一幕,郎才女貌,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只是其他人不由朝正厅看过去,温辞安站在堂前,他的轮廓被逆光所掩。
  他眼眸微垂,所有人都以为他没在看,可他的眼尾余光却早已经瞧了个清楚。
  远处是相拥的璧人,而他形单影只。
  不过本来这也只是谎言罢了,哪怕有那么一刻,他快要真的沉溺在这种虚妄的谎言之中,可终究谎言就是谎言,还是有被撕碎的时候。
  庭院四周,一片静寂。
  谢珣带来的人被挡在门外,温辞安的人则在外面拦着,唯有庭院内,自以为知晓真相的人,沉默无言。
  青桐眼皮一跳,他本陪着沈姑娘在后院。
  谁知突然有人说,前面有人要闯进来,是来要人的。
  于是沈绛立即起身,不顾刚被止血的伤口,一路奔跑而来。
  好在她及时赶到,看起来谢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于是她不顾一切,扑到谢珣怀中,只用两人能听到的低语道:“听我说。”
  下一刻,沈绛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温辞安:“温大人,我知你并非真心喜欢我,只不过是不忿我选择了三公子,而非是你。可是温大人,我不选你,并非是你不够好,而是我与三公子相识在先。我与你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曾见过几次面。”
  谢珣一边听着她说的话,一边看着她,只见她头发有些凌乱,直到他视线下移。
  他手心猛地握紧沈绛的手掌,他的双瞳紧紧盯着她的脖颈。
  那里的伤口已被白布包扎,只是她今日所着锦袍乃是浅色,先前伤口滑落的鲜血,在衣襟上慢慢凝固,从鲜红逐渐变成暗赤。
  她受伤了?
  谢珣的眉心凝结,原本一双淡然沉静的幽眸,不由燃起了炽烈之怒。
  温辞安慢慢道:“三姑娘,你不过是一时被迷了心窍罢了,回头是岸。”
  这样的话,不是他该说的。
  谢珣此时听到他的话,便笑了一声:“她已喜欢我,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回头。”
  沈绛:“……”
  她不知道谢珣一个,全然不知此间缘由的人,怎么就能片刻间入戏。
  看来,这谁的戏唱的都比她好啊。
  这两人在打着机锋,听得旁边这些人也是心惊胆战。
  毁亲、私奔,这等事情,本就罕见。
  这还头一回见到,三方同时在场,而且这个抢人媳妇的程公子,居然嚣张的比原配还要厉害。
  都什么世道。
  张俭哪怕心头藏着无数秘密,却也不得不感慨,今日所见之事,确实生平罕见。
  最后沈绛握紧谢珣的手,高喊着:“温大人,你强留我也无用。我与你的婚约,早已经作罢,我在扬州之事,还望你也不要与我家人说。”
  “你要我今日放你走也行,但是在我离开扬州之前,你不得离开。”
  温辞安知道他该放沈绛离开。
  强留她此处,只会给她带来危险。
  他再望向谢珣,心头有种莫名的疑惑,觉得此人似乎在何处见过。温辞安幼年早慧,过目不忘,但凡他见过的人,绝对不会忘记。
  偏偏这个程公子,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
  却又想不出,究竟是在何处见过。
  沈绛见温辞安松口,愿意放自己走,心底松了一口气。
  等她与谢珣从驿馆中离开,两人登上马车,沈绛觉得后背有些凉,这才察觉,原来不知何时,后背早已湿透。
  她这也是虎口脱险吧。
  “这可是太危……”
  险。
  沈绛原本转头想要跟谢珣撒娇,抱怨这次太危险,差点就被揭穿,结果她刚转头,就看见谢珣那双过于幽深的眸子。
  带着不解、疑惑、探索,当然更多的是不悦。
  “为何我是抢别人未婚妻的人?”他语气幽幽道。
  沈绛心中忐忑,想要笑,却发现嘴角有些僵硬。
  她想要解释说:“只是情急之下的推脱之词,要不是这样,我们也无法脱身。”
  毕竟她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驿馆。
  自然,没有比狗血的男女之情,更能转移别人的视线。
  这不就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们的说辞。
  可下一刻,沈绛被谢珣拥在怀中,低声说:“托词也不行,你只能是我的。”
 
 
第95章 
  沈绛回到云梦园, 本以为这件事掀了过去,谁知刚入了房,就听谢珣吩咐:“去拿伤药和干净纱布过来。”
  跟着入内的阿鸢惊呼:“谁受伤了?”
  随后她目光在沈绛和谢珣之间来回打转, 很快,就发现了沈绛脖子上的白布。
  “小姐, 你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受伤了。”阿鸢又气又急,自打他们入京,一路走来,她发现自家小姐这受伤的频率未免太过。
  好在阿鸢在来扬州之前, 备足了各种药材。
  就是防备在扬州出现意外。
  没想到刚来没多久, 自家小姐这又开始受伤了。
  谢珣伸手,想要直接解开她脖子上的白布,沈绛按住他的手掌, 低声说:“我的伤势已经处理好了,不用再拆开了。”
  “不行。”谢珣温和而不失强势的低声道。
  说完, 他手指已拨开她脖颈上的白布,一道鲜红狰狞的伤口, 出现在眼前。
  谢珣皱眉:“怎么弄的?”
  沈绛不敢说, 她怕自己说了,反而惹得谢珣更不开心。
  直到谢珣盯着她的伤口, 瞧了许久, 突然道:“是你自己划的?”
  沈绛有些震惊。
  这都能被他猜出来?
  “我…我不是要故意伤害自己, 是当时情况紧张。今日我去温泉庄子, 没想到正好遇到了温大人。他也是今日去暗访附近的那个流民庄, 谁知差点儿被人发现, 他只能从河中逃跑, 就正好逃到温泉庄的后山,被我碰上。”
  谢珣安静听着她的解释。
  沈绛又说道:“之后我送温大人回驿馆,刚到那边没多久,扬州知府张俭就带着赵忠朝一起过来,而且他们还暗中派人将驿馆前后都包围。你也知赵忠朝是见过我的,若是他瞧见我与温大人在一起,肯定会怀疑我们的身份。情急之下,我才会想出那个法子,合理解释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她一口气,将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遍,还顺便偷偷觑了谢珣一眼。
  “三公子。”沈绛勾着他的手指,轻轻晃了下。
  她眼看着谢珣脸色不虞,赶紧开启撒娇模式,势必要把这件事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
  但是谢珣早摸透她的套路,一边给她重新包扎伤口,一边道:“若是再有下次,我就……”
  “没有,没有,绝对不会有下次。”沈绛仰着头,一脸讨好望着他。
  他们回来时,天色渐暗,屋中明亮的烛光照耀着,映照在他的脸上时,他深邃的眉眼,有种平和的优雅温柔。
  谢珣没再说话,只是手指轻柔的将她伤口包好。
  待他弄好,顺势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他垂着眉眼,伸手收拾用过的伤药还有白布,烛火摇曳,生出几分浅薄的红光,落进他的眼中,如同被揉碎的霞光,灼灼耀眼。
  “若是下次还有人,需要你伤害自己,才能保全,我就一定先杀了他。”
  沈绛错愕的瞪大双眸。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谢珣。
  在她心中,谢珣始终是温柔平和的性格,哪怕他曾在她面前杀人,可她明白,那是为了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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