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春厌
时间:2021-06-24 09:38:55

  “啾啾。”
  头顶飞过一小雀,燕攸宁抬头望去,身侧的黄土官路上仅稀稀落落出入县城的商人,风尘仆仆。
  两人漫步向远方去,不多时就见燕壹、燕贰从前方回来,燕壹肩上驮着素衣的伏缉熙。
  到了燕攸宁身前便将人丢在地上,蓬起一阵灰土,“姑娘,人要如何处置?”
  “捆起来丢回马车上吧,莫为了他耽搁行程。”燕攸宁瞥着地上的人,“别将人弄得脏兮兮的。”
  “诺。”
  燕壹又将人扯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沾上的土,动作实在算不得轻柔。
  伏缉熙醒来便又身处那空无一物上着锁的马车里,浑身都叫红锦捆缚无法动弹,口中亦衔着根红锦一直绑到脑后,无法说话。
  燕攸宁就蹲在他身前看着他,神色凉淡,“醒了。”
  伏缉熙恨恨怒视她,像是要将她咬死。
  “奴隶伤主而逃可是重罪,我该如何惩戒你呢?”
  她抬手,指腹摸着他茶色眼眸下的上颊,“就在这儿黥个字吧,如此不论你逃到哪儿都是我的人。”
  伏缉熙惊怒,想要远离她指腹的触摸,却已处于角落半分无处挪。
  “唔唔唔……”他不知说着什么,摇着头躲她奋力抗拒。
  燕攸宁倾身过去,唇覆到他唇上,舌尖钻入红锦底下探入他口中,一番搅弄咬住了红锦的一沿,伸手到他脑后解开绳结含下了红锦。
  “你若要如此羞辱我,不如杀了我!”
  洇湿的红锦从燕攸宁齿间落下,她按住他的脑袋又深吻入他唇中,半晌方道:“那我们换个地方黥。”
  伏缉熙轻喘,“不准黥!”
  “你又跑了怎么办呢?”燕攸宁平静地问。
  提起这事伏缉熙便气得不行,“你给我下药,你何时下的药!”
  “那半块糕好吃吗?”她问。
  昨晚所食,仅那一块糕有问题,也仅他咬的那半块有问题。
  “你,卑鄙!”
  燕攸宁淡淡笑,隔着衣物摸上他的锁骨,“在这儿黥吧,除了我无人能瞧见。”
  “无耻之徒!你若敢黥字,我必与你势不两立。”
  “那行吧,不黥了。”
  燕攸宁抬手屈起指节敲了敲身侧的车厢,马车停下,她起身不大愉悦地离去。
  伏缉熙松了口气,垂眸沉静异常,又瞥见身前那散落洇湿的红锦,脑海都是她舌尖于他口中勾挑的绸缪,眸里隐露气恼。
  下流!
  怎会有如此无耻轻佻的人。
  燕攸宁回了前头的马车,琇莹立即跪坐端正看着她,“公主,您罚他了吗?”
  “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燕攸宁坐稳,捏住小几上盛了半盏温茶的青瓷杯。
  “他是公主您买下的奴隶,欲逃还伤主,本是死罪,该鞭死曝尸,不过他这才买回来没几日,若就此鞭死浪费公主您的金子。奴婢不敢妄自替公主定罪。”
  她知公主不会将人打死,若换个仆从公主又哪还会问她,早让人鞭笞至死丢尸荒野了。
  那小白脸真是气人,如此不尊公主还叫公主袒护。
  燕攸宁摩挲着杯沿,喝掉了杯中的茶,“那便回王宫再做定夺吧。着实难驯呢。”
  伤了她而欲逃,自然是要给予惩罚,以长记性不再忤逆。
  *
  伏缉熙一直被绑着进入燕地,每日中午燕壹或是燕贰会给他送来水食,却不管他绑着手脚如何食用。
  因着他此前伤了燕攸宁逃跑的行为,燕壹、燕贰待他的态度恶劣了许多。甚至燕贰在他两日未食后出言嘲讽。
  “公主未叫我等当场处决了你,算是你命长。”
  伏缉熙饿得虚,他不知到燕国都城还要多久,便抬头看向燕贰,“我要见她。”
  “你可配要公主见你?”燕贰没有为他传话的意思,握着车门就要合上。
  “那我就在这里自杀好了。虽被绑着也并非无法自杀。”他平静看着燕贰。
  燕贰阴冷地瞧着他,离开去传话。
  燕攸宁此时在燕国的厩置歇脚,今晚便宿于此。厩置中的吏人识得她是承阳公主,照顾得比旅宿里还要周到,忙前顾后生怕有半点怠慢。
  燕攸宁命吏卒向国都下隽送去帛书,告诉她的太子王兄后日便回。
  正站在庭前望着枯树发愣,燕贰阔步行来躬身作揖,“公主,那悍奴说要见您。”
  燕攸宁倒没想到不过两日他就服了软,又或是想当面斥骂于她,转身进屋,“带人来吧。”
  “诺。”
  伏缉熙被解了缚着腿脚的红锦,双手仍绑于身后,由燕贰扯着手臂踉跄拖至燕攸宁的屋里。
  “公主,人带来了。”
  一脚踢于伏缉熙膝弯使他跪地,伏缉熙屈辱地抿着唇。
  “见我作何?”冷漠得不带一丝旖旎,燕攸宁从床沿站起身走到伏缉熙身前。他却不出声来。
  燕攸宁看了他一晌,移眸到燕贰身上,“你且下去吧。”
  “诺。”
  燕贰警惕地从伏缉熙身上刮过一眼,退下。
  人走后,门合上,燕攸宁又望向伏缉熙。
  “我饿了。”他道。像是有些怨怼。
  “哦,你饿了。我没给你吃的么?”她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
  伏缉熙抬头,恼恨更浓,“你一直绑着我。”
  她遂笑,转身到旁案上的八瓣铜盘里拾了一块蜜饵,在他身前蹲下,于他的视线里将饵饼放入口中,倾身递他。
  伏缉熙侧头去。
  燕攸宁眸里戏谑的冷淡,取下饵来,“君既高洁,那饿着吧。以死明志。”
  后四字极轻,无情。
  伏缉熙回眸望她,他今之所受辱,母亲之死都还未回去了结,饿死实为耻辱。
  燕攸宁正要起身,望着他桀骜愤恨的目光停了片刻,温和了些许,“吃吗?”
  她将手里的蜜饵喂给他,看他沉默的样子,“我总要给你点惩罚,你说罚什么好?”
  伏缉熙望向她细嫩脖颈上已结痂的血痕,“我说了会还你三十金,你不放我走。”
  “花三十金买下的稀世美玉,叫我再以三十金卖出,我纵不是商人也不会做如此赔本买卖。你,可以拿三个城池换。三十金不行。”
 
 
第8章 ……
  “你若想走,便拿你伏国三座城池来交换吧。”
  “助我燕攻灭楚国也可。”燕攸宁起身去端着八瓣铜盘回到他身前放下,蹲身。
  伏缉熙不言,他尚无封邑何妄论三座城池,助燕灭楚更是不可能。
  沉默而略显狼狈地跪着身,因逃跑的事未再要求她解开绑缚他的绳结。
  燕攸宁瞧他不语拾起蜜饵兀自品尝,见他望来亦不为所动。
  又拾一块置于口,伏缉熙凑了上来。她便移开手,让他从唇前将半块咬去。见他吃完后看着她,便道:“这里头还有半块呢。”
  伏缉熙未动,两日之饥并非不能忍受,但却不知她会继续不给他食几日,这段日子来他对这样的事已不像起初那样难以接受。
  顿了片刻,便又凑身过去覆到她唇上,从她口中取余下的半块蜜饵,却有些困难。
  双手被缚身后,身体的平衡不易掌控,更无法去掌控她,只能费力地以舌尖取食。
  两人口中的涎水混合到一块儿,越渐浸湿饵饼使之有些融化,透明不分你我的水液由两人唇间滴落到地面。
  “咚咚咚!”
  门响了,隔门传入琇莹的声音。
  “公主,您吩咐的酒奴婢买回来了。”
  伏缉熙瞬间便离了燕攸宁的唇,眸里几分惊慌,垂眸看着一侧地面,耳朵红了大半。
  燕攸宁吞下口中剩余几乎已融化的饵,舌尖舔过沾着涎液的下唇,又抬手用指腹抹去了伏缉熙唇上的水色。
  “怕叫人看见么?”她带着趣味地问。伏缉熙不答她,心里却念着她卑鄙无耻,他远不及她。
  门外,琇莹问出声后未立即得到回应,想着燕贰提醒她公主买的奴隶也在里头便安静地等候着。
  那小白脸与公主在做什么?
  正想着,便闻燕攸宁召她进去,于是拉开门带着酒进了屋里。
  两人之间氛围似有古怪,她见燕攸宁托着八瓣铜盘行于屋里,吃着蜜饵,伏缉熙跪地垂首静默无言。
  “公主,酒。”她将酒放到桌上,伏地跪拜,“可需奴婢留下侍候?”
  “不必了,带一壶茶,再端一盘蜜饵来。”
  “诺。”
  人离开,燕攸宁转头看向伏缉熙,“阿玉,吃饱了吗?”
  伏缉熙抬眸,脸上还有几分羞愤,耳尖还余淡淡残红,见她享受地品尝蜜饵,不想理她。
  “公主觉得呢?”他反问。
  “我如何猜得到阿玉的心思。”燕攸宁笑,瞧了眼门的方向走到他面前蹲身。
  “阿玉还想我喂你么?可我不想了,手累。不若你说几句我爱听的,我若心愉,便喂你。”
  两相对峙。
  伏缉熙淡橘的两片唇瓣微有蠕动,却又垂眼一言不发。
  愉悦她的话?何谓愉悦她的话?
  脑海有许多称赞于她清艳姿容的词句,可并不想在此时说出来。像是谄媚阿谀,只想象此时说这些话的姿态便已觉厌恶。
  “你想听什么?”他问。
  燕攸宁挑了眉眸里邪妄外溢,伏缉熙只低着头不曾察觉。
  她扬着唇角,压低了声凑近了他一些却也未叫他发觉,“小奴今生属于公主,这具灵魂与身躯,不论生死皆听公主命令赏玩,绝不反抗偷逃。”
  见他倏然抬头受到巨大羞辱般盛以惊怒地看着她。燕攸宁大肆笑起。
  “瞧我做什么?”
  “你不可理喻!”
  “是么?”“我做的不可理喻的事还少?”
  “你杀了我算了。”
  燕攸宁只是低笑,她的笑声总是分外乱人心绪。
  未再说什么,燕攸宁将一块蜜饵塞进伏缉熙口中,铜盘里此时已不剩几块,置于地上。
  她转身去了案边,打开酒瓶便饮了一口,冰冷的酒液淡了她颊上笑出的红晕,回头看伏缉熙。
  “不愿就不愿嘛,你问我便答了,也未说你一定就要如我所说。”
  伏缉熙知道是被她戏弄了,越发羞恼,恨恨吞了口中的蜜饵不再说话。
  琇莹又回屋来,燕攸宁命她喂伏缉熙吃饵,若渴了就喂些茶水。琇莹见她独自坐着饮酒,“公主,奴婢替您将酒温热再喝。”
  “不必,凉得降火。”她说着,又回头看伏缉熙。刚巧伏缉熙因着琇莹与她说话,这会儿正望着她,两人视线相对。
  他顿时就移开视线,琇莹跪坐于他身前,右侧放着茶,左侧放着两盘蜜饵,不耐地喂他。
  此次后,伏缉熙又继续被锁进马车,一直到进入下隽,入了王宫。
  伏缉熙被丢进高平宫,燕攸宁则是去了回中宫禀见燕王——燕寿。
  *
  “胡闹!寡人真是平日太宠你了,叫你不声不响便敢离境跑去伏国!你可知若是让人识出身份,会如何!”
  长案上堆叠着竹简,笔与墨,燕寿身前正铺陈开一份竹简,笔却已搁于一旁的笔架,望着案前站立的燕攸宁,怒气不敛。
  燕攸宁垂着眸,眼珠微转瞥一眼身侧的太子燕檀,提起裙角去了燕寿身侧跪坐,抱住他一臂。
  “父王,阿宁此行低调,伏国无人识我,怎会认出我的身份,况且阿宁不是回来了嘛。”
  “若伏人抓你要挟寡人,你说寡人该如何?”
  “父王~”燕攸宁撒娇,“阿宁必不会让燕国因我而受威胁。阿宁就只是想看看这山河九州,阿宁不小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青衣玉冠的燕檀摇了摇头,拱手向长案后的燕寿,“父王,阿妹向来性子野,既然平安回来了,便饶了她吧,谅她也不敢有下次再去乱跑了。”
  又看着燕攸宁,斥责道:“燕国这么大还不够你野么。”
  “够了够了,我以后都只在燕国野。”燕攸宁向他眨了下眼:谢谢太子阿兄。
  “寡人啊,就是太宠你,给你宠的无法无天。”燕寿捏住她玉白的小鼻尖,无奈叹息,“寡人没空管她,太子多训导训导她吧。”
  “诺。”
  两人出了回中宫大寝,燕攸宁看向身侧燕檀,“阿兄,我买了个人回来。”
  “哦,比阿兄好看么?”燕檀惊讶一瞬,笑问。
  “比阿兄好看。”燕攸宁同笑。
  “那阿兄要失宠了?”
  两人又一块儿笑了起来。
  “阿兄要去看看吗?”
  回到高平宫,琇莹前来迎接,看到燕攸宁身侧的燕檀立即跪伏行礼,“太子。”
  “嗯。”燕檀点头。
  “起来吧。”燕攸宁道。
  琇莹遂起身,望着两人欲言又止,而后行至燕攸宁身侧悄声,“公主,安陵君来了您宫里,听闻您带了个人回来已经过去了。”
  燕攸宁便笑看向身侧的燕檀,“二兄也在,希望他不会像阿兄你一般训我一顿。”
  燕檀笑,“他必然也要说你的。”
 
 
第9章 ……
  高平宫,三人穿过重重回廊到了成和殿大殿,燕翕着藏青的深衣跪坐在大殿里,气定神闲饮着茶,见人来才站起身,向燕檀作揖,“太子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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