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着,我这就去问问他。”清清下床,披了衣裳要去找谢铎。
江金玉一愣,下意识拉住她。
清清回头,就见到姐姐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实现落在她身上,是担忧,是无奈,是她作为清清唯一的亲人而割舍不掉的保护欲和牵挂。
“清清,你跟姐姐说实话。”江金玉问她,“你是不是爱上谢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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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眨眨眼睛,表情有点蒙。
她以为自己扛过了信中所记录的悲苦往事,已经刀枪不入了,谁知道,竟连江金玉一句话都接不住。
“我觉得没有。”清清扪心自问,许久,才说,“我只是比旁人更了解他,所以愿意去相信他,如此而已。”
江金玉更是焦头烂额。
她之所以讨厌谢铎,一方面是怀疑他害了兄长,另一方面,则是知道他跟妹妹感情不睦——小姑娘信中每每提及谢铎,皆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可她来了一趟之后,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许是清清失忆后,与谢铎的联系多了些,对他的态度,也与信里全然不同。
她只剩下妹妹这一个亲人,若妹妹真喜欢上了谢铎,她、她也不是不能忍。
“既然不喜欢,就趁早断了。”江金玉劝她,“目前查到的那三个人,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咱们现在能动的,此路凶险,切莫殃及他人。”
“嗯。”清清穿好衣服,简单拢了下头发,“我一并跟他说清楚。”
江金玉:!!!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她这样果决,倒令江金玉不好意思了,还以为得好一番哄劝,她才会打定主意。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妹妹。
“那你快去快回。”江金玉还有点不放心,“要不要我陪你去?”
清清笑了笑:“不用紧张,我很快就回来。”
其实,相较于找他问幕后主使的身份,清清更想先跟他道歉。
——母亲当年出于私心,让她嫁进谢府,而她也出于私心,耽误了他两年。
以前是不知者不罪,现在知道了,总不好继续心安理得地祸害他。
也幸好没有告诉他孩子的存在,不然,他可能会出于责任,留下这个孩子,或者干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容忍她曾经的错误。
这对谢铎是不公平的。
就这样吧,她跟谢铎说清楚,从此,万事皆前尘,解怨莫相憎。
谢铎和衣躺着,旁边是清清的软枕,小姑娘早上还躺在他身旁,现在却被别的女人拐走了!
睡不着,干脆起身,拿起清清留在房中的烧火棍,打了一套棍法,泻;-火。
清清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谢铎房间里还亮着灯,清清没来由的紧张,深呼吸了好几下,才举起手要敲门。
刚抬起手,门就被谢铎从里面拉开了,高大的身影倚在门框上,房间内烛光摇曳,为谢铎镀上了一层柔光,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清清酝酿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谢铎先说了一句:“舍得回来了?”
看到她长发只用发绳简单拢了一下,察觉到了她的不对,一挑眉:“不进来?”
“我、我说完就走。”清清鼓起勇气,看向谢铎惑人的桃花眼,突然给他鞠了一躬,郑重道歉,“对不起!我、我骗了你。”
谢铎:“……”
“骗我什么了?”谢铎懒懒倚在门框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清清总结了一下自己目前知道的事,告诉他:“当初母亲和我都以为大哥的死跟你有关,于是、于是就故意放出消息,让你不得不娶我。”
她根本不敢看谢铎的表情,垂着视线:“成婚后,我还做了很多不好的事。耽误了你两年,我现在也是追悔莫及。”
“悔?”谢铎皱起眉头,问她,“你后悔嫁给我了?”
“重点不是这个吧?”清清及时纠正他,“你有没有在听,我是说……”
谢铎突然凑近她,仔细打量:“你恢复记忆了?”
“没有啊。”清清看着突然放大的俊脸,眨眨眼睛,“我只是、听姐姐说了我的罪行,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所以过来跟你请罪的。”
谢铎笑了。
近距离绽放的美貌冲击直接把清清看傻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笑什么,就见谢铎突然捂住心口,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质问她。
“你竟然……欺骗我的感情?!”
清清:无言以对。
不是,这位大哥,你的反应很不对劲你自己知道吗?!
“可怜我一片痴心,”谢铎惑人的桃花眼含情凝睇,用最冷的表情说着最缠绵的话,“终究是错付了。”
清清低垂着视线,打算就此提出和离,及时止损。
欠他的一时半刻根本算不清,就先还一部分,以后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她一定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不过,没有等她说出心中的想法,谢铎就恢复了往常的肃然,有理有据地和她谈起了条件。
“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歉意我暂时先收下。不过,骗我感情、占我身子这么严重的事情,光口头道歉可不行,你想好要怎么补偿我了吗?”
清清早有心理准备,点点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们和离吧。”清清说,“想要什么补偿,你可以先说个数,我、我暂时可能给不了那么多,但以后我会努力补上的。”
谢铎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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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对不住。”清清又鞠了一躬,“我知道这样的补偿对你而言微不足道,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谢铎沉默着,没有给她任何回答。
他背对着烛光,眉目隐在暗处,清清只能看到他被烛光虚化了的轮廓,看到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看到他懒懒地倚在门边,却完全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是江金玉教你的?”谢铎问。
只要她说是,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清清却说:“姐姐只告诉了我事实,是我自己、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提出来的,不是她挑唆我们……”
没说完,谢铎就冷嗤一声:“那你很能啊,江幼清,你怎么这么有本事?竟想得出这种补偿之法!”
昨夜的温存还历历在目,再次回来,竟然是要与他和离!还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看来,是自己对她太过温和,竟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
清清不敢说话。
她不是没有见过谢铎生气,很可怕,打断腿都是轻的!
但这是她欠谢铎的,她理应……
诶?
怒发冲冠的谢铎突然揽住了她的腰,身形一转,她就被抱进了房里。
谢铎踹上了门,顺势把她抵在墙上,咬牙切齿地问她:“江幼清,你到底有没有心?”
“对不起,都、都是我的错!”清清的声音软而轻,急急的,充满了令人恼怒的真诚,“只要你能够消气,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这件事连她自己都觉得太过分了,何况作为受害者的谢铎呢?
受害者谢铎将她困在怀里,眼神逐渐幽深起来,似是被激怒了的茹毛饮血的凶兽,仿佛下一刻就会扑向猎物,一口咬断对方的脖颈!
危险的感觉让清清缩了缩肩膀,有点儿害怕了。
谢铎不会也打断她的腿吧?
正打断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谢铎的怒气,刚一张开嘴巴,尚未出口的字就被谢铎堵了回去。
用他的嘴巴。
清清被突然落下来的吻给亲傻了。
炙热、凶狠、不依不饶……仿佛要把她嚼碎了吞吃入腹一般!
谢铎真气疯了?
亲她干嘛!
清清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谢铎按着她亲吻了许久,久到清清腿都软了,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滑。
托着她的腰把人提起来,谢铎仍然没有松开她,还是清清突然回神,捂着嘴巴不让他亲了。
但谢铎显然不打算放过她,直接把人抱起来,让她双腿环在自己腰间,边仰头继续,边稳稳的抱着人往床边走。
“睡了我之后跟我说和离,不合适吧?”谢铎咬她的唇,“起码,要让我睡回来。”
清清如梦初醒,抗议:“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谢铎试图让她理解自己生气的原因,“那你打算与我和离的时候,问过我同不同意吗?”
“这、这怎么能一样嘛!”清清觉得这个姿势十分危险,想要把腿收回来,可他不让,不由急红了眼睛,立刻犯怂,“夫君,你、你不要吓我。”
谢铎自然不会强迫她,只是想和她说说道理。
“是,你骗我了,用了手段嫁过来的。但我可有责怪你,可有因此冷落你,可有不承认你谢夫人的身份?”谢铎问她,“都没有,你凭什么和离?”
“可是,”清清被他凶怕了,哆哆嗦嗦地数着自己的坏,“可是我骗了你,还利用你,还扰的你家宅不宁,还、还给你下药……”
谢铎就是要她记住这一回的教训,因此也不哄她,反而用更凶的语气说:“那你又怎知我不是心甘情愿被你骗,被你利用,被你下;-药?!”
清清:???
“我的确需要补偿,但不是你说的那种补偿——江幼清,我想要你好好的、做我名副其实的谢夫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抵御外敌般防着我。”
谢铎再度低下头,温柔地吻她微肿的唇角。
大手顺着小姑娘染上媚色的脸颊逐渐往下……低头看了一眼她抱在胸前的胳膊,语气里带上叫人耳朵发烫的诱哄,“乖,手拿开。”
“不要。”清清转身躲了一下,见他一副睡不到她不罢休的态度,是真的急了。
大夫说了不能行房的。
可是,可是她还没有准备好要怎么告诉他……
“我知道错了,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清清撒娇耍赖,搂他的腰往他怀里钻,“以后我再也不骗你了!夫君……夫君你最好了,是我糊涂了好不好?”
她究竟知不知道这些话、这些动作,在这种情况下,对一个正常男人的杀伤力有多大?
敢情是专程折磨他来了?
“你还想有下次?”谢铎佯怒,反手捏住乱他心神的小爪子,从腰上拿开,“把我气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清清见他态度缓和不少,总算松了口气。
想要默默收回仍圈在他腰上的腿,就看到谢铎一脸阴郁地抓着她的左手手腕,修长白皙的指尖正熨帖在她的脉门处……
刚放下的心,即刻又悬了起来!
“这才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对吗?”谢铎脸色铁青,“江幼清!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第24章 契约书
清清想过很多种向他坦白的场面, 唯独没想到现在这一种。
“不打算解释吗?”谢铎的视线锁着她,捏在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收紧,“还是说, 正因为有了孩子,你才想要与我和离?!”
谢铎真的生气了,清清这才知道,原来他动起怒来,一点儿也不吓人,甚至有点儿难能一见的……脆弱。
光线微弱, 两人此时以一种极具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 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情,空气中只有愈演愈烈的焦灼。
谢铎仍然抓着她的手。
清清紧张地望着他幽深的瞳孔, 从中感受到他无比复杂的情绪:深情、心疼、怀疑……还有无法宣之于口的委屈、不安。
她想要解释, 可此时此刻无论是什么样的话语, 都无法掩盖自己欺骗了他的事实。
“对不起,”清清说,“我想晚一点再告诉你的。可是……”
“晚一点?谢铎冷笑一声,“你不是要跟我和离吗?和离之后你再告诉我,还有用吗?江幼清, 我一直不知道, 原来你这么恨我。”
不然,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不是的!”清清急急地解释,“我不恨你, 我……”
“那如果我刚刚没有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谢铎的眼神冷冷的, 带着让人伤心的冷静决然。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怀着他的孩子与他提出和离, 甚至不打算告诉他这个孩子的存在!
愤怒,酸涩,同时却又感觉到一阵心疼:不肯告诉他,难道打算独自一人把这个孩子带大吗?
她知不知道,和离后的女子会受到什么样的生活?独自一人又要靠什么养活这个孩子?
难道要靠她间落难时随意支棱起来的破旧打铁铺吗?!
谢铎越想越气。
更可气的是,他竟然没有一点要责怪清清的意思——他气自己,气自己不能让她信任,不能让她依赖。
气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
“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愿。”谢铎说着违心的话,“我说过,你是谢夫人,想做什么都可以。既然你要把这层身份彻底抛弃,那好,我们就此结束,你做回江幼清,我做回谢铎。”
谢铎心里针扎一样疼。清清失忆前,他在桌子上看到那封和离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不过是再经历一次而已。
躲不过的,就让它来吧!
谢铎忍住心中肆意滋长的破坏欲,用尽最后一丝理智,说着让自己无比痛苦的话,以还她自由。
清清长久的沉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继续下去。
该高兴吗?谢铎同意了她的提议,她不是应该顺应他的话,将两人的关系及时控制在这样半生不熟的阶段,及时止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