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表妹失忆了——何岸灯
时间:2021-06-25 07:21:43

  李新如无比欣慰,跟在她身后,带她去取证物。
  先带她去了自己房中,确认没人看到,在房中解锁了无数机关,才终于打开了床下的密室入口。
  里面放着个古朴厚重的红漆木箱,在昏黄的烛光下,透着令人胆寒的幽森之气。
  李新如郑重取出,将红漆木箱交到她手里。
  清清摩挲着表面的花纹,心情如同木箱一般沉重——就是这东西,要了她父亲的命。害得百年世家分崩离析。
  木箱并未上锁,清清缓缓打开,在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眉心一凛,瞳孔都缩小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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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假圣旨?!”清清声音不可抑止地发颤,明黄的颜色刺痛了她的双目。
  他们竟然还留着!
  有了这东西,何愁圣上不怒,何愁文武百官不乱!
  李新如也是红了眼圈。
  “小姐,我等这一刻等了太久。”李新如哽咽道,“他们冤枉了将军,求小姐,用这东西狠狠打他们的脸!叫他们知道,是他们瞎了、疯了!叫他们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悔恨当中,将来死了、见了将军,给他下跪磕头,赔礼道歉!”
  清清却道:“不,死了就什么都不剩了。我要让他们活着的时候就下跪磕头,赔礼道歉,不管是谁,绝不手软。”
  李新如欣然点头,又说:“还有一样证据,比这假圣旨更有说服力。”
  “是什么?”能比假圣旨还有指向性?
  “假圣旨能证明大将军是被冤枉的,却无法证明是狗王爷的指令。”李新如发狠道,“但是他,能让那狗王爷再无翻身的可能。”
  说着,他将床板翻开,露出底下更为隐秘的暗室:“小姐请随我来。”
  他点燃了火折子,显然熟门熟路了,清清随着他进去,闻到一阵不太友好的味道。
  “是我疏忽了。”李新如说道,“要不,小姐先上去,我带他上来。”
  “无妨。”清清用袖口掩住口鼻,“走吧。”
  两人沿着不大的暗室行走着,不一会儿,清清听见了铁链碰撞的响动,疑惑地看向了李新如的背影。
  李新如没有说话,直到临志尽头,才拦住她:“小姐在此处便可。”
  说着,走上前去,点燃了墙壁上的火把。
  清清这才看见,角落里锁着个人。
  看骨架似乎是个男人,双手双脚皆被铁链绑住,裹着一身分不清颜色的破衣服,形销骨立,虚弱地低垂着头,脏得看不出本来样貌。
  李新如从角落里舀了瓢水,泼在他的脸上。
  那人猛然清醒,却似乎习惯了,木然地哼了一声,抬起头来,戏谑道:“还以为你死了呢,这么多天不见人,想饿死你爹?”
  李新如并未回答,而是直接在他胸口踹了一脚。
  那人闷哼一声,随即却大笑起来,抬头似乎想看李新如。
  可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清清却发现,他的瞳仁已经不是常人那般乌黑,而是一种古怪的灰败之色。
  清清就站在他不远处,他却没有看到,而是只跟着李新如说话:“孙子,有酒没?”
  “等你到了阎罗殿,老子到你坟前给你浇个够。”李新如嫌恶地说了句。
  “怕你舍不得我死啊。”那人伸了个懒腰,“找你爹什么事儿,赶紧说吧,说完爹还要睡觉。”
  李新如实在不想让他这副模样污了清清的眼,可他是重要的人证,也是导致三年前那场兵败的罪魁祸首。
  “小姐,此人便是当年混在将军身边的奸细。”李新如说道,“他表面上效忠我朝,实际上早已和北峦达成协议,暗中给北峦王室传递消息,后来,更是亲手起草了那份假圣旨。”
  清清再次仔细打量他,却始终辨认不了他的身份。
  而那人听到了李新如的话后,一改原本的悠闲态度,终于惊慌失措起来,开始无意义地挣扎。
  带动着手腕脚腕处的铁链哗哗作响,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在跟谁说话?!”那人半是震惊半是愤怒地说道,“你带了谁过来?你想做什么?!李新如,你卑鄙!”
  李新如不理他的吵闹,抛出一句令清清惊心骇目的话:“此人便是五王爷李贯呈独子——李熙。”
  李熙,竟是李熙!
  听说他在三年前那场败仗中送了命,五王爷悲痛欲绝,一病不起。永宁郡主发誓为弟报仇这才女扮男装混入军中……
  没想到,他居然没死,而且是通敌叛国的罪人,被他们给囚了起来。
  的确,有他在,五王爷就是不认也没办法。
  可是……
  清清第一反应却是担忧,将李新如拉到一边,小声问他:“他在这儿被囚了三年,若回京反咬咱们一口,暴露了大军的行踪怎么办?”
  “而且,李氏人丁单薄,太子谋逆伏诛后,皇子辈儿只剩下一个年幼闲散的李照。
  “文武百官皆认为李照难当大任,东宫职位空悬三载,正是这个原因。
  “且不说李熙肯不肯老实招认,单说他是圣上看着长大的——当初来他来父亲身边,就是想让他捡个功勋,回去后予以重用。若圣上念及旧情,反怪我们冒犯皇室、以下犯上……”
  说到这儿,已经不是单是个愁字了。
  等她将自己的顾虑说完,李新如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所以,求小姐想个完全的对策。”
  清清:“……”啊这!也、也太难了吧?
 
 
第60章 洗干净
  好在李新如随即就也压低声音与她解释道:“李熙行迹败露之后, 就被我们关了起来,并不知道营地的具体情况。而长时间以来不见天日,导致了他双目失明, 这三年来,除我之外,他没见过任何人。”
  只要不暴露江家军的行踪,事情就没那么难办。清清想着,难的是让他开口。
  而让囚犯开口这种事儿,天底下还有谁比谢铎更专业呢?
  想到谢铎, 清清松了一口气, 对李新如说:“你现在,立刻通知人去找谢统领。”
  “怎么?”李新如不确定道, “小姐改主意了?”
  清清摇了摇头:“让他在乾卦处等着, 我先过去跟他会合, 他若肯帮忙,便让人带刘叔过去。”
  说着,起身往地道外面走。
  李新如不明就里,指着黑暗中的李熙问了句:“那他怎么办?”
  清清边走,边落下一句:“洗干净。”
  “什么?”李新如没明白洗干净是什么意思, 茫然了片刻, 追上去, “然后呢?”
  他这副紧张的表情逗笑了清清:“别担心,我一定会留着他, 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是在之前, 总得把他收拾得像个人嘛,对不对?”
  李新如松了口气, 又听她说:“我虽未见过李熙,可也听过他不少关于他的事,‘今沙芝兰,梅川玉树。’说的便是住在今沙街的太子和住梅川路的李熙。
  “才名、地位皆与太子齐名,太子伏诛后,不少人都在说,若李熙没死,太子之位有可能是他的。
  “这样的一个人,若他以这种状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大伙儿不会去想他做了什么,只会为曾经的梅川玉树感到可惜。”
  李新如明白了,一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好,收拾好我们就出发。”清清拍拍他的肩膀,“此事事关重大,我一个人无法悄无声息将他带回京,所以,我要告诉谢铎,你同不同意?”
  李新如稍稍迟疑片刻,立即理清楚了其中的关窍,恭敬道:“小姐是家主,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而且属下知道,小姐肯定是为了营地好。很多事情我一个大老粗想不到那么多——小姐只管放开手脚,出了什么事情,我李新如在后面给您兜着。”
  清清心下感动,学着他得样子,冲他拱手行了军礼:“多谢大哥。”
  李新如难得笑了笑,英俊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憨。
  将话说开以后,李新如便吩咐几个人去乾卦处扎个营帐,并支了个人去山下请谢铎。
  安排好一切,他亲自去了地道,解开李熙手脚上的锁链,将他拎上来,到营地后面的浅水河里洗涮干净。
  以往的李熙,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势必要嘲讽咒骂一番,此刻却格外的平静,像是预料到要发生了什么似的。
  被李新如扔进了浅水河里,呛了水,也只是自己爬起来,冷静地咳嗽了几声,什么都没有说。
  -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李新如再次将枯瘦的李熙踹进水里,紧接着,掐着他的后颈把人拽起来,片刻后,又将人按进水里……如此几回,李熙呛得不停咳嗽,头晕脑胀,站都快站不稳了。
  李新如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呛水声,突然一把将他丢开,颓然地站在半人高的池水里,低着头许久都没有说话。
  李熙还在咳,自己摸索着,虚弱地坐在岸边,舒缓情绪。
  好一会儿,李新如抹了把脸,仰头看着天空皎洁明亮的月盘,背影落寞,如同墓地里无视寒冬酷暑的傲立青松。
  “你哭了吗?”李熙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咳得太久了。
  哭?
  李新如突然转过身来,狠狠打了李熙一拳。
  李熙瘦弱的身形禁不住他这样的重击,软软倒在一边,可他却笑了起来。
  “你看你,老是改不掉这个脾气。”李熙抹掉唇边的血,叹气道,“我知道你恨我,你也应该恨我,江家军数完英魂!都应该恨我……”
  “杀了我吧。”李熙用近乎蛊惑的语气,说道,“给你们将军报仇。”
  李新如背对着月光,只留下一道剪影,他盯盯地望着面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天之骄子,猝然把他拎起来,抓着他杂乱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又往水里按。
  泄愤似的,这次按的有点久,李熙开始胡乱挣扎,他才将人拎起来。
  李熙躺在岸上,进气多出气少,身上破旧的衣衫尽湿,黏在枯瘦的身体上,灰败的眼瞳,像一具了无生气的蜡像。
  “你不是想死吗?”李新如揪着他的衣领,感受着他虚软无力的躯体,满腔横冲直撞的怒气和恨意,“想死你挣扎什么?”
  李熙没有说话,他哭了。
  豆大的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滚进杂乱的发丝里,递进沉默的浅水河,被寂寥的月色掩盖得悄无声息。
  李新如没有得到回答,沉默着放开了他,继而如脱力一般,坐到了他旁边。
  “如果能杀你,三年前你就已经死了。”李新如说着,默默从岸边的竹筐里拿了皂角粉出来,胡乱帮他洗头。
  大手在头皮上按摩,带来酥麻的感觉,被常年关押的人发出舒适的喟叹,仰着头,更方便他动手。
  他的头发全都已经打结了,李新如用梳子刮了几下,根本梳不开,干脆齐肩剪掉,之后再慢慢将短发一一梳开。
  月光下,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草草将他的头发处理好,李新如嫌弃地将梳子扔了,又给他重新洗了一遍头发,才带着一身水汽的人回了房间,抓了两件衣服出来仍在他的身上让他换。
  李新如的衣服上有浅浅的皂角味,李熙低头闻了闻,脸上突然浮现出了复杂而伤感的表情。
  “以前,你常帮我洗衣服。”洗完的衣服上面,就有这样的味道。
  李熙声音发紧,只说了一句,就没有再说了。
  李新如却没有就这么草草揭过,而是将心里积压的怨恨都说了出来:“是啊。不光是我,军中上下对你这个世子爷都恭恭敬敬,连将军都对你照顾有加,可你呢?你陷害他!那么多对你好的兄弟,你让他们去送死!”
  “你为什么要和北峦勾结,为什么要做出有损家国的行为,为什么要让我们做这样无畏的牺牲?!”李新如拳头紧握,抑制着不挥到他的脸上去。
  李熙叹息一声,缓缓解开身上的破布,换上手里干爽的衣物。
  边换,边平静地与他说:“李贯兴道貌岸然,李然妇人之仁,他们不适合当皇帝。”
  “我与北峦,不叫勾结。”他冷笑,“叫利用。”
  “利用?”李新如冷嘲热讽,“他们利用你还差不多!有大将军在,他们永世无法踏过平疆界,这是他们这群野蛮凶兽的镇压符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行为,我们死了多少人?”
  “你不在乎对不对?”李新如声如惊雷,怒斥着他,“李贯兴道貌岸然,可他强兵轻税,叫百姓安居乐业,可因为你,大安国不停打仗,税务、天灾折磨着穷苦百姓,越穷越乱、越乱越穷。
  “李然优柔寡断,可他爱民如子且深得民心,至于你?”李新如冷嗤,“你虚伪自私,凉薄残忍,莫说做皇帝,你连做人都不配!”
  李然沉默地听着,换好了衣服,将一头湿发尽数拢到脑后,露出因为瘦而愈发精致漂亮的五官。
  他原本就因为容貌出众、风流倜傥而与太子齐名,长时间的关押,让李新如差点儿忘了他原本的模样,如今再突然看到,不免心惊。
  灰败的盲瞳非但没拖累他的容貌,反而因为异于常人的颜色,显得他如妖似魅,多了几分与众不同的诡谲漂亮。
  “开弓没有回头箭。”李熙转身背对着他,“我李熙做事,从不后悔。你我立场不同,无需多言,但不管怎么说,感谢你曾经的照顾和这三年的……看护。”
  李新如的表情骤然难过了起来,他眼圈红着,隔着层朦胧的雾气,望向眼前的男人,英俊的面容染上难以言喻的悲伤。
  李熙没有等来李新如的回答,遗憾地叹了口气,摸索着要往前走。
  他双目失明,走得磕磕绊绊,自然也就看不到,李新如在他身后悲痛欲绝的表情。
  许久,他听见李新如咬牙切齿的声音:“可惜我不能亲手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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